絕味菜根譚

第120節 富貴之家，人情更加淡漠；骨肉之間，爭鬥狠於外人

　　菜根原文

　　炎涼之態，富貴更甚於貧賤；妒忌之心，骨肉尤狠於外人。此處若不當以冷腸，禦以平氣，鮮不日坐煩惱障中矣。

　　日月譯解

　　世態炎涼，富貴門第比貧寒人家更明顯；嫉妒猜疑，骨肉之間比局外之人更厲害。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用冷靜的態度來對待，用平和的心態來平衡自己，那就會天天處在煩惱的困境中了。

　　日月評譚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應該是社會的常態。《紅樓夢》中寫了一個叫封肅的人。他的女婿甄士隱遺失愛女，房屋被燒，田莊被盜匪騷擾，不得不投靠丈人封肅，封肅對於甄士隱的落敗，並不同情，也不肯支助，一肚皮不高興，整日對甄士隱冷言冷語，這還不算，老丈人對甄士隱所餘下的錢財，竟然半哄半賺，簡直是全無廉恥，更無心肝。在這裏，妙的是曹雪芹起名的用意，“封肅”諧音“風俗”，即帶普遍性，或說無例外。

　　江南曹家，本是特大巨戶，鍾鳴鼎食之家，詩禮簪纓之族。康熙以來，備受榮寵，富貴潑天，僅江南織造這個肥缺，曹家三代四人就把持了六十年之久。雍正年間，曹家遭受抄家之禍，此後家道敗落，一蹶不振。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曹雪芹本人經曆了家族從富貴到沒落的巨變，看盡世態炎涼，他本人也經常落到“舉家食粥酒常賒”的地步。曹雪芹給那老丈人取名封肅，意味深長，恐怕也寄寓了自己的萬般心酸以及對人生的深刻體悟。

　　炎涼之態，富貴人家比普通人家感受更為深切。這是題中應有之義。首先，富貴之家，很多都不是從生產經營之道取來的，有的甚至是巧取豪奪不從正道。封建時代的官僚巨富，大都靠官位取來的，驟然得官，驟然得富貴，現代社會的富貴，不少也是從貪瀆而來的，或者是從壟斷而來的。成語雲：為富不仁。富總是和不仁連在一起，可見富貴之人從古到今在人們心中普遍觀感不佳。而且還有不少像高衙內、李剛、李天一之類的官二代、富二代橫行不法。所以，富貴人家敗落了，或者出了點什麽事情，一般普通人是拍手稱快的，你也不用來說什麽人情冷暖，人家本來就是痛恨你們，隻不過見了麵不敢表露，因為你們有權有勢。其次，那些經常到富貴人家走動走動，攀緣攀緣的，一般不是什麽正經人，這些對富貴之家趨炎附勢、奴顏婢膝，認親戚，拜幹爹，目的是要得點好處，求點利益。而如果你家敗落了，這裏無好處可得，無利益可求，還要對你低三下四、好言好語幹什麽，神經病呀？再次，富貴人家，平日裏錦衣玉食、高車駟馬、頤指氣使，突然一下什麽都沒有了，心理落差大，悲苦感比別人更多些，對別人的冷眼側目感受更刺痛些。而貧寒之家，我本貧寒，本來就貧居鬧市無人問，本來就受盡了冷言冷語，受盡了別人看不起的眼神，家裏再遭一點什麽折騰，再出一點什麽事體，不過是雪上加霜而已。也許，反而會招來另一些窮人的同情和幫助，因為他們都是貧窮，苦命對苦命，總是有些“階級感情”的，所以，貧賤之間，往往人情還要比富貴人家濃厚些。

　　妒忌之心。骨肉狠於外人。家庭之間，父子之家，兄弟之間，夫妻之間，一向情深義重倒也罷了，如果到了有了隔閡猜忌，那麽期間的糾結就要比外人更厲害多了。家庭親人之間，天天在一起，說話表情不像在外麵那麽掩飾，有好說好，有歹說歹。說好的，倒也罷了。說歹的，就好像互相之間釘一個釘子，天天釘釘子，量變引起質變，一點小小的誤會和口角，可能在家庭內會鬧得雞飛狗跳、天昏地暗，但對外人，比如鄰裏同事，雖有隔閡，也自隱忍了，打打肚皮官司而已。在農村，有一個有趣的現象，家庭之間的紛爭要比鄰裏之間的紛爭多得多。古人說好夫妻的典範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其實夫妻之間，親人之間，也不能太隨意，要盡可能愉色婉言，很多紛爭，都是源於口舌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