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味菜根譚

第114節 大壞蛋做報告，中壞蛋嚇一跳，小壞蛋亂了套

　　菜根原文

　　君子而詐善，無異小人之肆惡；君子而改節，不及小人之自新。

　　日月譯解

　　以君子之名行假仁假義，與公開做壞事的小人沒什麽區別；身為君子卻放棄操守，還不如一個改過自新的小人。

　　日月評譚

　　君子詐善，是偽君子。小人肆惡，是真小人。偽君子和真小人，哪一個更可愛？一般的回答是：都不可愛。但相對來說，偽君子更不可愛。

　　偽君子，看起來是君子，表麵上是君子，台麵上是君子，“大壞蛋做報告，中壞蛋嚇一跳，小壞蛋亂了套”。他們或道貌岸然，或正氣凜然，或春風藹然。實際上內心極為自私，極為貪婪，極為邪惡。偽君子一般智商和情商都比較高，而且普遍文化水平都比較高，他們深知君子的角色和內涵，也深知君子是大家都比較喜歡的，所以把自己打扮成君子，偶爾也做一點君子應該做的事情，贏得大家的掌聲和崇敬。但這種人最終的目的是以君子之名行小人之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以實現自己的小人心誌。從曆史上來看，好像偽君子最終都有露馬腳的一天，有的是生前被曝光，有的是死後被揭露。佛說相由心生。偽君子雖然表麵上堂堂皇皇，但因為內心陰暗，所以有心人小心觀察，認真捕捉，還是可以看出獐頭鼠目來，看出卑鄙猥瑣來。一個人，被人視為君子之誠，卻兜售小人之奸，這種反差太大了，一旦真相畢露，不由人感到特別無恥，如同吃下一隻蒼蠅。而真小人，見利就忘義，見色就起意，月黑殺人，風高放火，明火執仗，作奸犯科。雖然真小人也是壞，但他們壞得公開，壞得暢快，好歹表裏如一，好歹是明人不做暗事，處處體現一個“真”字，所以相對偽君子來說，還真透著那麽點“可愛”。《天龍八部》中的“凶神惡煞”嶽老三，看人不順眼就要“哢嚓”扭斷人家的脖子，但這家夥說話算數、信守承諾，人雖惡，但惡起來反倒有點兒像君子。女人們常說：男兒不壞，女人不愛。楊康壞得很，但穆念慈就那麽喜歡他，可能就是比較“壞”而“真”吧。

　　偽君子和真小人，哪一個更可怕？一般的回答是，都可怕，但比較起來，偽君子更加可怕。

　　偽君子可怕在哪裏？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偽君子做好人，裝孫子，察言觀色，巧言令色，混跡於官場職場如魚得水左右逢源，眾人根本不知其壞，根本對他不防不備，等到條件成熟，便猙獰畢現一飛衝天，“我花開後百花殺”，讓人猝不及防瞠目結舌。而真小人，他可以高調宣示：寧可我負天下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真小人是明著來，明著來就有辦法，我該躲時躲，該防時防，該攻時攻。《笑傲江湖》中的嶽不群和左冷禪誰破壞力更大？嶽不群居心險惡君子詐善，禍害江湖最為劇烈；左冷禪張牙舞爪小人肆惡，反而對付起來不難。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若是當年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白居易《放言》）雖然說，偽君子最終會暴露，但相對真小人來說，偽君子卻更容易成事。康生是大偽君子，居心險惡壞事做絕卻巍然不倒一生尊榮，雖然死後被請出了八寶山，但又能怎樣呢？朱棣是個大偽君子，表麵上禮賢下士仁民愛物，實際上卻殘忍暴虐狼子野心，篡位成功後，拉下華美的麵具，露出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流氓，卑鄙、下流、凶殘。為泄心頭之恨，他以滅絕人性的惡毒對待那些不肯歸降的大臣。他把黃子澄一家老小65口、妻族外親380人押到黃子澄麵前，當著親人的麵，砍掉黃子澄的雙手、雙腳、乃至剁成肉泥，然後把他一家65口全部斬首；陳迪在朱棣麵前與之辯論君臣大義，罵不絕口，朱棣命人把陳迪的兒子們抓起來，割下他們的耳朵、鼻子，讓陳迪吃，並問味道如何。父子六人，同被淩遲；他發明了“誅十族”，把與方孝孺有關係的873人淩遲於市；他讓齊泰的一個姐姐、兩個外甥媳婦，加上黃子澄的妹妹，平均每天被二十個漢子輪奸，等等。就是這個最大的偽君子，最變態的大流氓，居然做了皇帝，居然做得有聲有色，一統江山，名垂千古。我的家裏，還藏有一本居然是朱棣集注的《金剛經》，真不知佛祖在天有靈，是如何看待這種“孝子賢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