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根原文
徑路窄處,留一步與人行;滋味濃的,減三分與人嚐。此是涉世一極安樂法。
日月譯解
狹路相逢,要留點餘地讓別人能走得過去;得到好處,要懂得留下三分與別人分享。這是一個獲得現世安穩的最好方式。
日月評譚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從古到今,社會無時無刻不在競爭當中,人與人在競爭,群體與群體在競爭,單位與單位在競爭,政黨與政黨在競爭,國家與國家在競爭。
現實競爭中,基本都是遵循叢林法則,異常殘酷。競爭中如說存有仁慈之心,那是要受到人們譏諷的。比如東郭先生在與一隻狼的博弈中,竟然對狼產生憐憫,所以差點被狼反噬;比如宋襄公當年以仁義之道來交戰,非要等到楚軍渡河列陣之後才與之交手,結果兵敗身亡;再比如,項羽在鴻門宴上因一點不忍之心,把劉邦給放走了,結果養虎遺患,把自己給逼到四麵楚歌的絕境,被後世譏為“婦人之仁”。所以,在人類曆史真正起主導作用的,還是這個叢林原則,講究對敵人要“趕盡殺絕”、“除惡務盡”。比如說,當年的蒙古滅宋,一直把宋的殘餘勢力趕到海邊,蕩滅淨盡;滿清滅明,朱明殘餘宗室即便是南逃到當時的蠻荒之地緬甸,也不肯放過;“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國共相爭,國民黨當時想劃江而治,但是深諳中國曆史傳統的毛澤東不吃這一套,堅持長驅直入,直搗南京,把紅旗插上總統府。
人是由無數的“我”組成,凡“我”,都有“我”的貪嗔癡,都有“我”的執著,“我”的欲望。因為有“我”,所以就有“他”,“我”和“他”之間,就有矛盾,就有衝突,就有殺伐。西方有諺:他人即是地獄。而到了後來,發現光靠單個的“我”是無法實現自己的目標,無法戰勝多數的“他”,所以把與自己有著相同欲望或目標的“我”攏到一起,於是就有了團體、組織、政黨、國家,甚至跨國家組織等。單個“我”的目標欲望就擴展到了一個組織,小“我”成了較大的“我”,成了小範圍的“公”,在這個組織範圍內,就有了秩序和規則,就有了人倫道德,有了溫情對待;而對組織以外,則又是叢林原則,武力殺伐,毫不容情,陰謀陽略,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人類原始的獸性統統都展現出來。當年的日本軍國主義,為著本民族的利益,可以在別的國家燒殺擄掠,甚至實施了滅絕人性的大屠殺,而這些禽獸的“神位”,則被請進了靖國神社,受到國民的供奉。當希特勒為了所謂的德意誌民族的純潔,可以把數百萬猶太人送進集中營焚屍爐,實施“冷靜而有理性”的種族絕殺。如此猙獰血腥,站在他們的立場來說,其實也是為了“公”,他們那個團體的“公”。所以,我擔心,今後我們的這個人類社會,就要被基於個體之“私”而擴展的團體之“公”所毀滅。
“徑路窄處,留一步與人行;滋味濃的,減三分與人嚐。”這條菜根樸素的文字裏,浸潤著宗教般的溫情。佛教講積善成德,積惡得孽;儒家講“天道好還”,“民胞物與”。我謀稻粱公司的新任老總,一上任就講“上半夜想想自己,下半夜想想別人”。確實,站在現世安樂的角度,站在和諧人生的角度,人與人之間除了競爭之外,要少一些唯我獨尊,多一些設身處地換位思考,要少一些你死我活,多一些寬容禮讓溫情互助;少一些唯我獨享,多一些與人樂樂不如與眾樂樂的情懷,這樣,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大家互施互受,禮尚往來,一個團體,一個社會,一個國家,就能煦穆和諧,其樂融融。這一“涉世極安樂法”,雖然有些世故,有些狡獪,但畢竟能產生一個“不平衡中的平衡”的效果。
筆者身在通信行業。本行業近年來打破壟斷,引進了競爭機製,組建了幾個特大型國有集團,在競爭中有很大的發展。但在競爭中,也出現了很多不地道的手段,比如你剪我的線路,我挖你的光纜,你死我活,勢不兩立的樣子。何苦呢?由於大家都是從一個行業裏分拆,彼此雙方都有自己熟悉的同事,自己的兄弟姐妹,而站在國家的立場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需要這樣嗎?所以,通信業中的各級頭腦,確實要來好好品一品這條菜根的意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