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味菜根譚

第92節 小人的毀謗攻擊不可怕，小人的甜言蜜語才是最可怕的

　　菜根原文

　　讒夫毀士，如寸雲蔽日，不久自明；媚子阿人，似隙風侵肌，不覺其損。

　　日月譯解

　　搬弄是非之徒以讒言毀謗君子，不過像一片雲霧遮蔽太陽一樣，不久便雲開霧散清明自現；阿諛奉承之輩以巧言逢迎別人，卻像門縫吹來的陰風滲入肌膚，使人在不知不覺中受傷害。

　　日月評譚

　　小人的毀謗攻擊不可怕，小人的甜言蜜語才是最可怕的。小人的打擊，不管是明槍也好，暗箭也好，總歸對他有提防之心，而且保持應有的距離，隻要沒有那些事，身正不怕影斜，其怪也就自敗。而小人如果對你滿臉諂媚，言笑晏晏，說得你心裏麻癢酥酥無比受用的時候，你可千萬要小心了。老子說，“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孔子說，“巧言令色鮮矣仁”。要不然就是對你有所圖，所以和你拉關係，拍你的馬屁，望你繞過原則滿足他的要求；要不然就是忽悠你，把你給忽悠得雲天霧地，掩飾他的真正意圖；要不然就是要拉你下水，與他同流合汙一起做小人；要不然就是先用巧言令色灌暈你，然後抓到你的把柄，捅你一刀。就像古龍小說所寫得那樣：美人一笑就出刀。

　　明趙南星《笑讚》講了一個故事：一秀才壽盡，去見閻王。閻王偶放一屁，秀才即獻頌一篇：“高竦金臀，弘宣寶氣，依稀乎絲竹之音，仿佛乎麝蘭之味，臣立下風，不勝馨香之至。”閻王大喜，為其增壽十年，旋即放回陽間。這秀才僅憑對閻王的幾句“美言”，就增壽十年，“美言”之功效，於此可見一斑。陰間的閻王喜歡甜言蜜語，人間的活人更喜歡聽好話。特別是女生，你隻管猛誇她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氣質高貴嫻雅貞靜，隻管一個勁兒表達自己的仰慕之情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她心明明知道你是百分之一百的花言巧語全無心肝，但她就是眉開眼笑地愛聽。所以，巧言令色總是一項最不費力的投資，千百年來，人們深惡痛絕，抨擊之聲不絕，但巧言令色總是路路暢通，事事窩心，吃香喝辣，活得無比滋潤。現在我們流行說話的技巧、溝通的藝術、談判的秘籍，實際上是將這項君子們深惡痛絕的絕活給發揚光大了，奈何！

　　心思靈動，嘴巴甜蜜，善解人意，本來不是什麽壞事情，對社會和諧有好處。但造化弄人，總不肯把好的東西全賦予一人。心靈美的，往往嘴巴不靈便，嘴巴靈便的，往往心地又不那麽單純。所以，世上那些佞幸柔媚、巧言令色的人，給人帶來的，既有窩心貼肺的舒坦，但更有令人難以察覺的禍害，等到禍害明顯，又往往難以收拾。正所謂：媚子阿人，似隙風侵肌，不覺其損。

　　唐玄宗早年任賢用能，勵精圖治，贏得開元盛世。但後來開始享福了，搶來兒媳做貴妃，重用“口蜜腹劍”的李林甫，結果被李林甫之流忽悠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把好好的一個盛世生生給葬送了。

　　李林甫，為唐玄宗做了19年的宰相。他有一套諂媚奉承的本領，並且采用種種手法，討好玄宗寵信的嬪妃以及心腹太監，打聽玄宗的動靜，所以善於揣摸皇帝心思，得到玄宗寵信，逐步把持朝政。他嫉賢妒能，凡才能比他強、聲望比他高、地位和他差不多的人，他都不擇手段地予以排斥。表麵上對人和藹可親，而暗地裏卻痛下殺手，人稱“口有蜜，腹有劍”。

　　天寶初年，左相為李適之，右相為李林甫。一次，他貌似推心置腹地對李適之說：“華山發現金礦，如果開采，可使國家富裕，聖上尚不知此事。”沒有心機的李適之覺得有道理，於是立即將這件事告訴了唐玄宗。可李林甫轉過來卻對皇帝說：“我早知道華山蘊藏金礦，但華山是陛下王氣所在，不宜開鑿，所以未曾提出。”這就陰陰地對李適之下殺手了。果然唐玄宗認為李林甫處處替自己著想，對李適之逐漸冷淡，對他說：“以後報告事情，最好先跟李林甫商議一下，不要輕率發言。”李適之吃了啞巴虧，於是隻好退位。

　　天寶六年，李林甫主持科舉考試。他害怕天下士子在文章中揭發他的奸惡，便讓郡縣官嚴加挑選，把優秀的送到朝廷來複試，可到頭來李林甫竟然不錄取一人，反向玄宗賀喜說：“天下賢才都已被陛下網羅淨盡，可說是野無遺賢。”拍了皇帝的馬屁，又遮蔽了自己的私心。詩人杜甫參加了這次考試，落榜後，恨恨地寫道：“紈絝不餓死，儒冠多誤身。”有一諫官上書揭發李林甫的奸猾，李林甫對他說：“你看見作儀仗用的馬了吧，它吃的相當於三品官，但隻要亂嘶一聲，便被斥去，後悔莫及。”結果，諫官第二天就被貶職。

　　開元以來，常有升節度使為宰相的成例，李林甫很擔心由此損害自己的權力，於是提出讓胡人來擔任節度使，因為按製度胡人不能擔任宰相，這樣就無人來跟他爭權。他對唐玄宗說：“陛下此等雄才，卻為何總是邊患不滅呢？原因就是用儒臣做將軍，他們又不會衝鋒陷陣，怎能服眾？不如任用番將，他們天性彪悍，善於打仗，如果陛下感化他們，加以重用，還擔心邊患麽？”唐玄宗絲毫察覺不到他的用心，還覺得李愛卿公忠體國，真是難得，於是采納了李林甫的提議。結果安祿山等人由此便當上了節度使，種下了隱患。後安祿山造反，唐王朝大傷元氣，從此一蹶不振。

　　所以，當官的，任事的，最要提防阿人的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