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嚴嵩拱夏言,徐階拱嚴嵩,高拱拱徐階,張居正拱高拱,前仆後拱,煞是精彩
菜根原文
爵位不宜太盛,太盛則危;能事不宜盡結,盡畢則衰;行誼不宜過高,過高則謗興而毀來。
日月譯解
官位不可太高,太高就會處於危險境地;能事不能做盡,做盡之後就會缺乏後勢;言行不可張揚,張揚容易招來毀謗中傷。
日月評譚
中國是個官本位社會,一切以官為尊,不怕你本事有多高,道德有多好,學問多淵博,成就多顯赫,如果你不在體製內弄點頭銜,而且這個頭銜僅僅是教授、研究員、工程師之類的還不行,一定要戴個什麽“長”,否則即便是股長也可以在你麵前拉架子。而在時下,做了官之後,什麽金錢、美女什麽的,不請自來,擋都擋不住,官越大權越重,錢就越多,美女的檔次也就越高。君不見,部長以上的女人們,一般都是明星、名模,而股長科長們的,肯定要次很多了。所以,幾乎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官員,都是在拚命升官,或者說拚命想升官,恨不得自己一夜之間做到部長總理。據說劉誌軍是想當副總理,所以拚命建高鐵搞政績。說他置百姓安危於不顧有些言過,但他孤注一擲,幻想既安全又高速、既出政績又升官的心是一定有的。但當主觀遭遇客觀、野心遭遇科學的時候,豪賭一把的賭徒心態就出來了。官們雖然總是利欲蒙蔽智慧,但大多數還是智商不低的,他們也不是不明白官員職業的風險性、位高權重的危險性,但他們絕大多數都有這個心態:出事的都是別人,自己肯定沒事。
為什麽說,官位越高越有危險性?
第一,高位是稀缺資源。你占據這個位置,台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視眈眈,這些人幾乎沒有一個人真心擁戴你永遠呆在這個位子上,而是巴不得你出亂子、出漏子,然後乘機取而代之。如果做得不出錯,危險性就更大,台下一定會有人煽陰風、點鬼火、捅婁子,處心積慮拱你下台。而高官們下台,十有八九難以善終。我們看明史,那些閣老們,比如嚴嵩拱夏言,徐階拱嚴嵩,高拱拱徐階,張居正拱高拱,一代拱一代,前仆後“拱”,煞是精彩。
第二,位高權重,容易讓人自我毀滅。身居高位,眾星捧月,一言九鼎,人最容易頭暈,容易自我膨脹,天不滅人滅,人不滅自滅,古代史,現代史,當代史,這種牛人不少。霍光、董卓、劉瑾、魏忠賢等,恐怕都是;新中國建立後的一些大員比如高崗、“四人幫”等,或許也算是。
第三,位高權重,就會給別人以威壓,以不安。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劉邦滅韓信、英布,趙太祖杯酒釋兵權,康熙剪除三藩,雍正滅年羹堯,都屬於這類。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中國曆來有這個傳統。金庸《碧血劍》寫到北京被李自成攻破後,袁承誌和李岩在小巷中遇到的一個老盲人唱曲子,是這樣唱的:無官方是一身輕,伴君伴虎自古雲,歸家便是三生幸,鳥盡弓藏走狗烹!子胥功高吳王忌,文種滅吳身首分,可惜了淮陰命,空留下武穆名,大功誰及徐將軍?神機妙算劉伯溫,算不到,大明天子坐龍廷,文武功臣命歸陰。因此上,急回頭裏逃生。君王下旨拿功臣,劍擁兵圍,繩纏索綁,肉顫心驚。恨不能,得便處投河跳井;悔不及,起初時詐死埋名。今日的一縷英魂,昨日的萬裏長城!
當然,曆史上也不乏能看清問題同時又能管控自己的權欲的達人存在。吳越爭霸,文種、範蠡輔佐勾踐臥薪嚐膽、報仇雪恨。範蠡看出勾踐隻可共患難、不可同富貴的德性,毅然引退,帶著美女西施,遁入太湖,逍遙自在,據說後來還做生意,成為富甲一方的陶朱公。晚清曾國藩,在剪滅太平天國之後,想的不是要做更大的官,而是怎樣辭官保平安。他想辭官的理由有三條:一是“督撫不易做,近則多事之秋,必須籌兵籌餉。籌兵則恐攻挫致謗,籌餉則恐以搜刮而致怨。二者皆易壞名聲”。二是“用事太久,恐中外疑我兵權太重,利權太大,不能不縮手以釋群疑”。三是“凡做大官,處安榮之境,實時時有可危可辱之道,古人所謂富貴常蹈危機也”。曾國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散湘軍,自毀武功;第二件事就是奏請朝廷將自己閑置起來,一任朝廷發落。看來曾國藩還真是個明白人。皇帝看到曾國藩這麽會來事,果然放棄了對他的戒心,後來還讓他做直隸總督。要是曾國藩不往深層想,聽任皇帝加官晉爵,恐怕他的結局就有些不妙了。
能事不能盡結,盡畢則衰。這也是中國人特有的滑頭。你出山第一次做事,就做得美輪美奐,把看家的本事全用了,雖然能夠博得一鳴驚人,但也把後勢給用盡了。第一次讓領導感到很爽,領導必對你寄予厚望,可你以後的表現超不過第一次,而且一次不如一次,領導也就一次比一次失望,那你離卷鋪蓋走人就不遠了。禪語雲:好話不可說盡,勢不可使盡。另一條菜根說:恩宜自淡而濃,先濃後淡的,人忘其惠。施恩,第一次你施得多,人家感激,但以後一次比一次少,人家不但不感激,而且恐怕還要埋怨你。
行誼不宜過高,過高則謗興而毀來。中國人講含蓄,講沉穩,講內斂,講城府。做好事而張揚,人家會說你沽名釣譽;做壞事而張揚,人家會立即收拾你;有功勞而張揚,人家會說你太不謙虛;有品德而張揚,人家會說你偽君子假道學;長得漂亮而張揚,在吸引眼球的同時,也會招來嫉妒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