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起,馬車穿過高冷宮牆殿闕,車內沒有點燃燭火,沐挽裳胸前的墜子發出幽暗的熒光,隔著厚重的衣衫,將兩個人之間的輪廓照的分明。
沐挽裳緘默無語,隻是旁眼看著軒轅罔極冷峻如削的側臉,靜默半晌,她知道縱是她等到天荒地老,也不會等來聿王的一句解釋。
局勢已然如此,聿王已經將她推到了風口浪尖,與其爭辯浪費口舌,還不如保存實力,這一日她真的有些累了,此時腹中空空,已經沒有了氣力,緩緩閉上眼睫,也學著軒轅罔極的樣子假寐著。
軒轅罔極難得見她沒有張牙舞爪如此乖巧,睜開眼,見她似乎有些累了,雙手按在小腹的位置,秀眉頻頻皺起。進宮就沒有吃過東西,應是餓得沒了氣力,還好她沒有飲酒,否則又要命廚房煎煮高良薑湯。
見她脖頸之上的蓮花墜子,隔著厚厚的衣衫,發出熒亮的微光。
“將墜子拿下來,本王替你保管。”聿王冷冷命令道。
沐挽裳神誌漸沉,聽到聿王冷冷的聲音,睜開眼眸,“王爺,送出去的東西想要收回了,這原本就是西林家的東西。”
軒轅罔極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暖意,“如果你還帶戴著她,隻怕性命不保。那蠻胡的公主箭術了得,你若不想腦袋開花, 最好將她拿下來。”
沐挽裳終於忍無可忍,反唇相譏道:“這還不是拜王爺所賜!”
“隻要你乖乖的呆在別院裏哪也不去,宴玖和暗衛會保你安全。”
沐挽裳甚至有些不適,沒了氣力和他爭吵。
軒轅罔極見沐挽裳嬌俏的臉上蘊滿怒意,心頭乍現一絲異樣,見這個女人張牙舞爪生氣時候的樣子莫名的愉悅,從未有過的陌生情愫。
白皙纖長的掌心送到她麵前,冷聲道:“還不交出來,難道你要本王親自為你摘下來。”
沐挽裳眉間懊惱,隻覺得腹中陣陣抽搐,不知道是餓得還是被他氣得,伸出手將頸項上的項鏈扯了下來,頸上瞬間出現紅痕,將墜子送到了軒轅罔極的手上,“王爺且好好保管,他日還要討回的。”
長路漫漫,終於到了尚陽別院,一路上閉眸,輕拂小腹,根本不用看看聿王冷酷的一張臉。
宴玖扶著她下了馬車,沐挽裳腳下踩了棉絮一般,身子虛弱腹痛,頭似乎也有些發暈疼痛,從前身子弱了些,也不至於如此。難道是體內的蠱毒發生了變化,或者太子的人就在附近。
宴玖忙不迭將她扶住,“沐姑娘,你怎麽了?”
沐挽裳忍著痛,臉色卻已經有些蒼白,“無妨事。”
暗夜中,借著稀微的月光,可以見到她略痛苦的神情,軒轅罔極眸中閃過淩厲,難道是蠱毒發作了?是太子的警告,她身上的蠱毒卻是個麻煩,要盡早解除。
宴玖將她抱起,神色匆匆,回到房間直接踹開了門扉,將沐挽裳送到了床榻之上。
沐挽歌被宴玖突然闖入嚇了一跳,見姐姐臉色蒼白,神情痛苦,悲戚道:“姐姐不是同王爺進宮了,怎麽會這樣。”
沐挽裳痛苦的撰起榻上織金的錦緞,聚起細密的褶皺,虛弱的拉著她的臂彎,“我沒事,不過是喝了幾口烈酒,舊疾而已。”
沐挽裳知道,這又是拜聿王所賜,大殿之上兩人那般恩愛,聿王拔得頭籌,得到皇上許諾,衛皇後怒然離席,對聿王很是不滿,他們動不了聿王,這報應自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聿王阿聿王,你可害苦了我。”
宴玖已經命人去尋李舸,這裏麵隻有他是通曉醫術。
李舸為沐挽裳診脈,上一次他為沐挽歌施針,也隻是毒毒發作之後,如今她體內的蠱蟲躁動不安,才使得她痛苦不堪,見她痛苦模樣,心生憐惜。
宴玖見李舸臉上為難,“殿下,為何還不施針。”
“沐姑娘體內蠱蟲躁動不安,我若強行施針,施蠱之人必有感應,蠱毒發作之時若是將蠱笛折毀,必血管爆裂必死無疑。”
沐挽歌聞言,忙不迭跪在地上,“殿下,求您救救我姐姐。”
李舸上前將沐挽歌扶起,“沐姑娘快請起,李舸一定會想辦法。”
宴玖本就是個急性子,見沐挽裳痛苦,咒罵道:“到底是哪個混蛋在附近,我去將她抓回來大卸八塊。”
李舸見著低低垂泣的沐挽歌,她同樣中蠱笛,並未觸發她體內的蠱毒,斷定此蠱毒使用不同的音頻來操控。
思及此,衝著門外的崔扈道:“將玉簫取來。”
崔扈回到別院取了一隻白玉蕭,笛聲與簫聲音色不同,音頻卻有共同之處,李舸如今也隻是做著嚐試,走到沐挽裳的床前,“沐姑娘,你可記得那蠱笛的音頻。”
沐挽裳雖精通音律,每一次毒發痛苦難捱,根本無法去記住,而且秋桐若非現身,根本就不知曉她藏匿在何處。
“我.....隻記得....聲音很低....猶如蝰蛇在林間蜿蜒,沙沙聲。”
李舸按照沐挽裳的提示,慢慢嚐試著能夠幹擾蠱笛的音頻。
良久,一遍又一遍的嚐試,不知是否是簫聲還是被折磨的虛脫,床榻上的沐挽裳漸漸沒有了聲響。
李舸忙不迭走上前去探她的脈息,平穩了許多,他不能夠確定是否是簫聲起了作用。
見沐挽裳體內蠱蟲終於不再躁動,忙不迭取出銀針,為她施針減少蠱毒對身體的損害。
尚陽別院的一處密室內,秋桐收回了蠱笛,秀麗的丹鳳眼半眯著,此刻沐挽裳不死也隻剩半條命。
年約四旬的男子走了進來,赫然就是尚陽別院的管家,“秋娘,聿王的人在院子裏探查。”
能夠讓聿王派人暗影探查,剛剛還有人企圖幹擾蠱笛,減輕她的痛苦,看來太子的這一枚棋子還有些用處。
“讓沐挽歌多多注意她姐姐的動向,有什麽異樣立即來報。”
“是!”
月上中天,濃密的烏雲遮住了圓月,房間內一片漆黑如墨。
夜錚從門外推門而入,“王爺,沐姑娘已經安然睡去了。時辰也不早了,四皇子哪裏怕是等急了。”
刺骨的寒意愈發的森冷,原本一直認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控製之內,影衛竟然沒有探尋到來人的下落,皇上的生辰宴會已經結束,解決過聯姻之事打算離開禹州,千嬌閣的秋娘總不會跟到禹州,脫離了掌控也有更多的時間想到解除蠱毒的辦法。
某處客棧內的密室內,哥舒蘅獨自一人坐在房間內,已經等了整整兩盞茶的功夫,依然不見軒轅罔極前來,放下手中最後一盞茶,前去探查消息的人也沒有回來。
哥舒蘅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向來是別人等他,何時等過人。
“什麽時辰了?”
“二更天!”
染著風情的眉梢泛起了清冷的鋒芒,“咱們走!”
卻是被客棧的老板給攔了下來,“四皇子,王爺已經派人來稟告,府中出了些事情,很快就到。”
距離宴會散去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什麽事請都解決了,“聿王如此沒有誠意,拿本王當做三歲稚兒。”
一行人剛剛走到門口,迎上探查消息的神羽衛,尚陽別苑卻有異樣,聿王竟然出動了暗衛。
此時他倒是好奇,聿王究竟發生了何事?竟然驚動了影衛,叫客棧掌櫃的再次沏上一壺茶。
時間不長,大約半柱香的功夫,軒轅罔極終於到了。
見哥舒翰臉上籠罩著薄薄的冷意,他從來就不屑與解釋,“還以為哥舒兄已經走了,沒想到還在。”
哥舒蘅眼神一慍,銀芒滑過眼底,“聿王說過,我們是一路人,太子可要比聿王有誠意的多。”
軒轅罔極拿起茶壺,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坐了下來,“太子和舷才是一路人。”他在提醒他大殿之上發生的事情。
哥舒蘅卻是輕笑一聲,風情的眉梢提起,“聿王,今日在大殿上可是出盡了風頭,俗話說最難消受美人,那蠻胡的公主可是真心真意的要嫁給你。聿王不如答應去了那阮勝男,至於那美姬可否割愛?蘅不要那塊破石頭,還是那句話,二十美姬換美人。”
軒轅罔極眉目陰沉,大半夜的約自己前來,還在打女人的主意,“做夢!”
雖然不隻是說笑,他還真是很難忘記那美人蹙眉清愁的神態,女人她還是很了解,他沒有從聿王的眸中看到一絲憐愛。
不在說笑,神色也變得極為認真,“聿王,將一個女人推上風口浪尖,成為眾矢之地。那名女子是你的棋子?還是棄子?絕非王爺的妻子。”
“聽說那蠻胡公主箭法了得,若是那一日美人不小心被蠻胡公主,砰地一聲射穿頭顱,豈不是暴殄天物。不如將美人送到使領館來,蘅替你照看幾日,這世上沒有比神羽衛更加安全。”
“安全!怕是照看到你的床上去。”
濃厚的戾氣籠罩在暗室之中,殺氣蕩空,“本王的女人自己會保護,就算她是棋子,也是一枚有用的棋子,在沒有丟棄她之前,任何人休想打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