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漸次細密,綿綿密密的下了一整日,空氣中彌散著濕稠陰鬱沉悶,為初秋更添了幾分涼意。
夜已深,沐挽裳躺在榻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靜聽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滴,沿著琉璃瓦細密如線滴落,聲聲滴在心頭。
已經過去了兩日,聿王隻是將姐妹兩人關在房間內,每日佳肴供應著,好似忘記了她們的存在。
聿王根本就不相信她,更是咬定不知賬冊,歸根究底是不相信她與西林家的關係。
要想讓聿王幫助她報仇,就隻有讓聿王放下戒心,相信她是父親的義女。
睡意襲來,思緒漸沉,錐心銳痛驟然襲來,細密的汗珠額角沁出,四肢開不聽使喚的抽~搐起來。
痛苦在身體裏肆無忌憚的蔓延,想要將身子割裂一般,痛的銀牙緊~咬,腥鹹由唇齒間溢出,發出低低的悲呼。
這是蠱毒發作的征兆,蠱毒尋常是不會發作,此時發作太子的人一定就在附近。
沐挽裳隱忍劇痛,努力讓自己神誌保持清醒,靜聽外麵的雨聲還未歇,偶爾傳來低低的音頻,似蝰蛇在林木間蜿蜒爬行沙沙作響。
黑暗中四處摸索到床榻的床幔,拖著瑟瑟抖動的身子,借著簾幔的力量緩緩起身,她想要看清楚房間的情況。
“中了我的噬心蠱毒,神誌竟然如此清醒,你比我想象的更能夠隱忍。”角落裏傳來女子冰冷的聲音。
沐挽裳聽得出來此女就是千嬌閣的秋桐,她似乎隻是在試探自己的反應,那種音頻驟然消失,身上的痛苦也減輕了幾分。
她不是曾經的沐挽裳,她不會武功想要活著,想要報仇,就必須學會隱忍。
微抬眼眸,黑暗中看不清秋桐的長相,隻能夠感受到她周身籠著迫人的寒霜。
沐挽裳跪在地上眉間淒然,“秋娘,我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時刻牢記自己的任務。可是聿王隻有那夜傳召侍寢,隻是羞辱一番就被打發回來,這幾日更是當做無物一般,想要勾引聿王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做到的。”
秋桐眉染霜華,冷冷的看著沐挽裳,她是不會看錯的,聿王似乎對她很感興趣的。
“不是讓你勾引聿王,而是讓聿王動心。男人一旦動了真心,會比女人跟更癡情,正所謂溫柔鄉英雄塚。”
沐挽裳想到聿王就不情不自禁的骨子裏發寒,讓聿王愛上自己幾乎是不可能夠完成的任務。
澀然道:“是,挽裳明白。”
秋桐聽到沐挽裳聲音裏明顯底氣不足,別人不清楚,沐挽裳是她親手調~教,想要委以重任。
自從上次撞牆以後,發現她和從前有很大的不同,她的身上似乎藏著很多秘密引人探尋,或許聿王也是如此,才會今夜借著雨夜前來試探她。
“你要做不到,你就得死,你妹妹也活不成!”
秋桐的話字字冰冷凝結在心,胸口如灌了冷鉛,窒悶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夜風雨,雨後初晴,微醺的陽光暖洋灑落,空中水珠兒凝結成薄薄的水霧,透射~出瑰麗的水暈。
閑靜優美的尚陽別苑,煙雨空朦中格外的婉約秀美。
水榭裏,青梅煮酒,黑白子間定乾坤。
李舸手中棋子躊躇半晌,拂袖放下手中的棋子逸然一笑,“李舸自當認輸。”拿起身側剛剛煮好的青茶放在唇邊,閑適淡然。
軒轅罔極不悅的凜眉,“你這一子都沒有落子就認輸未免太早了吧!”
李舸卻是滿不在乎,繼續捧著清茶嘬飲,“明知抵不過而為之,豈不是自討沒趣。”
軒轅罔極忽然神色一冷,幽深的瞳眸微微一凜,“這次新羅國也會派人來,這裏是大胤,量他們也沒那個膽量!”
這些年一直仰仗聿王的庇護,若非如此他早就死在王兄一次次的暗殺中,對聿王還是心存感激。
李舸垂下眼簾,靜默片刻,“聽說太子約了聿王去赴宴,李舸就不去了,聿王也要小心些。”
一雙琉璃美眸淡漠中帶著若有若無的嘲諷,“這裏是京城,父皇雖然懦弱,卻最討厭兄弟相殘,太子還不敢對本王動手!”
李舸帶著護衛離開,軒轅罔極幽深的眸子綻出炯亮,淡漠的唇角微微揚起,今日宴會應該會有一場好戲要看。
“夜錚,馬車準備好了沒有。”
一身玄色護衛裝扮男子,劍眉星眸,古銅色的肌膚,目光沉毅,應道:“已經準備好了。”
軒轅罔極翩然起身,準備去更衣,忽而想起了隔壁院子裏的兩姐妹,探子來報昨夜風雨,有不速之客闖入。
鳳眸微眯,抬手眺望荷塘之內有些破敗的芙蕖,“帶上那個女人。”
沐挽裳被折磨的渾身疼痛一夜無眠,看著窗外雨歇,明月初升。
空洞的眸光看著窗外的青竹,禦使府閨房外也有一片竹林,經常和弟弟在林間玩耍。心間一片淒涼,斑駁的陽光透過竹林暖融的照在臉上,才知道自己還是活著的。門外守衛森嚴,讓她如何去接近聿王?
“沐姑娘,王爺傳你過去伺候。”門外傳來宴玖的聲音。
沐挽裳原本以為聿王早就將她忘記,剛剛還想著要如何接近聿王,忙不迭衝向銅鏡,看著鏡中倦怠的容色蒼白,“宴姐姐稍等。”
沐挽裳換了一身淺淡的素服,薄薄的施了一層粉黛,看上去沒有什麽不妥,便匆匆的打開房門,跟著宴玖去見聿王。
聿王此時已經坐在了馬車之上,隊伍已經準備出發,讓一個王爺等是禮法不容,沐挽裳忙不迭斂起眉目衝著馬車內道:“王爺恕罪!”
“上車吧!”馬車內傳來聿王悠長略帶著慵懶的聲音,聿王要同她乘一騎馬車,竟然沒有動怒,還真是喜怒無常。
車門開啟提起裙袂上了馬車,但見聿王,自若的靠著馬車閉眸假寐,修眉如劍,濃密長睫如扇,一身玄色的華服勾勒著修長精瘦的身軀,雙~唇輕抿,似那鋒利的薄刃,即便是這樣睡著,身上與生俱來的冰寒,或者說是煞氣,難怪是從棺材裏麵生出來的。
好在聿王此時沒有為難她,情不自禁呼出一口濁氣。
軒轅罔極雖然假寐,沐挽裳的每一個神情都落在眼底。
“聽說昨夜你那裏去人了?”軒轅罔極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暖意。
猛然睜開眼眸,森森寒意如針,雙眸緊緊盯著沐挽裳略帶慌張的瞳眸。
沐挽裳神色僵在臉上,剛剛平複的心緒刹那間又跌進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