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東方聽到母烏龜的叫喊,本能的想閉上眼睛,但半瞬的思考之後決定睜著眼睛,又是半瞬的思考之後,木然的看向母烏龜。他決定睜眼是因為考慮到對方已經發現他睜開眼睛了,再閉上眼睛會讓對方知道他已經恢複了神智,而且能夠做出快速反應,後果就是對方會對他嚴加防範。睜著眼睛,木然的看向對方,能給對方一種錯覺,他醒了,但是還不太清醒。
智慧可以分為兩類,一種是考慮問題全麵準確,有條不紊。還有一種是隨機應變,反應迅速。前者一般出現在後方謀略的老年軍事家身上,而後者則通常出現在帶兵作戰的年輕將領身上,他或許不是一個好的軍事家,但他是一名優秀的帶兵將領,關鍵時刻能夠隨機應變。
事實證明他的作法是正確的,公烏龜一邊訓斥母烏龜一邊向他走了過來,“喊什麽?大驚小怪,他呼吸比平時慢了不少,也該醒了。”
吳東方木然的看著母烏龜,與此同時暗暗後怕,原來公烏龜在缸裏撈死去蛇蟲的時候已經發現了他呼吸異常,幸虧沒裝暈,不然就弄巧成拙了。
公烏龜走過來伸出爪子掀他的眼皮,吳東方這才轉過了頭。
“當家的,他能聽到咱們在說什麽嗎?”母烏龜也湊了過來。
公烏龜沒接話,伸出爪子檢查吳東方脖頸處的傷口,檢查完傷口又摸脖子試他脈搏。
試完脈搏,公烏龜轉身欲行,剛轉身又快速轉了回來,伸出長著指甲的烏龜爪子抓向吳東方的眼睛。
吳東方沒動,也沒眨眼,一直等到公烏龜收回爪子才眨了下眼睛。
“還是糊塗的,不過也快清醒了,別亂說話了,讓他知道咱們的目的就不好了。”公烏龜轉身走了。
“怕什麽?他手腳都沒了,又跑不掉。”母烏龜扒著缸邊上下打量吳東方。
“他絕食求死怎麽辦?別看了,快過來幫忙。”公烏龜說道。
母烏龜轉身走了過去,幫助公烏龜抬著個大肚壇子走了回來,到得近前將壇子裏的東西倒進了水缸,全是五顏六色的毒蛇,足有幾十條。
“走,出去再捉一些回來。”公烏龜向洞口走去。
“哪兒還有啊,這半個月穀裏的毒蟲都快被咱們抓光了。”母烏龜跟了上去。
“去坑底看看。”公烏龜說道。
公烏龜等母烏龜走過去,開了一次門,“二人”快速通過,立刻反手關門。看得出來,公烏龜非常在乎他。
吳東方通過母烏龜的話確定了幾個信息,他目前位於一處山穀裏,此前已經昏迷了半個月,至少半個月,因為母烏龜和公烏龜開始治療他就已經半個月了,還有就是這處山穀很可能是與外界隔絕的,沒辦法出去,不然母烏龜也不會為穀裏的毒蟲被抓光了而發愁。
對周圍的情況進行了推測之後他的情緒低落了下來,他在擔心金族,此前他與雲平雖然彼此敵對,卻始終沒有撕臉,這次是算是徹底撕掉臉皮了,土族這一戰陣亡了五十多位天師,他們一定會瘋狂報複。
土族沒有找到他的屍體,此舉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麵是土族不敢將金族平民斬草除根,因為他如果活了下來,會用同樣的方法去對付土族。不利的一麵是土族一定會將金族巫師盡數鏟除,絕不會給他留下部下和幫手。
倘若權衡得失,這一戰是一敗塗地,雖然大傷土族元氣,卻也將金族帶進了死亡的墳墓,巫師是一個種族的靈魂,如果巫師全部陣亡,這個種族的族人哪怕幸存下來,也會失去引領,失去方向。
若是考慮氣節,這一戰是大獲全勝,金族做的事情是對的,他的決定也是對的,他們沒有選擇與叛賊妥協,為了保護姒少康,他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在生死存亡和國之大義之間,他選擇了後者,他沒有做錯,之所以情緒低落是因為痛惜金族已經付出和將會付出的慘重代價,金族族人可能會因此而痛恨他,決定是他做的,而後果是金族承擔的。
他此時極度虛弱,過度的思考很快讓他再度昏睡過去,沒有了靈氣的支撐,他的神識變的很不穩定,開始做夢,夢裏全是土族追殺金族巫師的情景,金族巫師是血脈決定的,本來近親婚配就非常嚴重,哪怕土族隻是殺掉一半,對金族的巫師體係也是致命的打擊。
再次醒來的時候烏龜夫妻正在給他換水,此時缸裏的水已經全部變黑了,先前扔進去的毒蟲也全部死掉了,他對醫術雖然不太精通,卻知道烏龜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方法在給他排除屍毒。
發現吳東方睜開了眼睛,母烏龜抬起爪子在他麵前晃了晃,“你醒了?”
吳東方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不是他故意不說話,而是他舌頭很麻木,不能打彎兒。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母烏龜問道。
“一邊去。”公烏龜推開了母烏龜,開始檢查吳東方的情況,檢查完衝母烏龜說道,“再有三缸就差不多了。”
吳東方不知道泡一次需要多長時間,也就沒辦法確定三缸是多久。
兩隻烏龜給他換上清水之後就出了山洞,這時候外麵是黑天,很快洞外就出現了火光,火光出現之後有惡臭飄進來。
在烏龜給他換水的時候,吳東方發現自己被固定在一個木架上,木架下麵壓著石頭,他看不到腿部的情況,但雙肩的傷口他能看到,傷口漆黑,、但沒有腐爛的跡象。
“岐三,你又在搞什麽?”遠處傳來了叫喊聲,這麽大嗓門,自然是巨人發出的。
“煉藥。”公烏龜喊道。
“隔個幾天你就搞上一回,臭死人。”巨人喊道。
烏龜沒再應聲。
起初惡臭很是濃重,後來臭氣逐漸變淡,最後臭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刺鼻的辛辣氣息,這是朱砂的氣味。
“還不長記性,說了多少次了,溫度不能太高。”公烏龜訓斥。
母烏龜沒吭聲。
公烏龜還不解氣,又訓,“不是你弄壞了那些,也不用這麽麻煩了。”
聽到這裏,吳東方懂了,他們這是在排除朱砂裏的屍毒重複利用,由此可見這裏確實很封閉,朱砂獲取不易。
將朱砂和一些草藥倒進水缸,二人又將白天找到的毒蟲往缸裏倒,綠蠍子,紅蜈蚣,五花蛇,什麽都有,這些毒蟲無疑都帶有劇毒,但它們被倒進水缸之後並不噬咬吳東方,反而驚恐的避開了他,沿著缸邊試圖逃離,公烏龜唯恐跑掉了毒蟲,找了個拱形的蓋子蓋住了缸口,缸裏瞬時一片漆黑。
毒蟲對朱砂很厭惡,逃生無門就開始急躁,紛紛開始反噬,沒有靈氣在黑暗中就看不清東西,他也慶幸自己看不見,因為此時這口大缸裏的情景不會比地獄的情景好看多少。
缸裏的氧氣有限,很快他就感覺呼吸不暢,頭暈眼花,眼見自己即將被憋死,吳東方試圖發出叫喊,但此時他舌頭是麻木的,隻能發出鼻音,兩隻烏龜可能不在洞裏,也可能正在忙別的事情,直到他昏死過去也沒人來打開缸蓋。
等到再次蘇醒,缸蓋已經被拿走了,母烏龜正在數落公烏龜,說的是差點把他給悶死了,公烏龜做了錯事,悶頭忙碌不吭聲。
一缸水要換好幾次毒蟲,曆時七天,這段時間兩隻烏龜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麵尋找毒蟲,陪伴吳東方的隻有另外一側那些被關在籠子裏的“改裝”動物。
等到第二缸水換上,吳東方開始哆嗦,這時候他的雙肩和上胸的屍氣已經消退,屍氣消退就有了知覺,斷臂的傷口遭水浸泡產生了劇烈的疼痛。
“叫啊,叫出來,叫出來你就能說話了。”公烏龜扒在缸邊連聲鼓勵。
吳東方也想叫,但舌頭還是麻的,幾番努力自喉頭吐出一口黑痰,舌頭頓感輕鬆,兩隻烏龜急忙端水給他漱口。
“吐出來,你現在不能喝水。”公烏龜說道。
連續漱口之後,吳東方長喘了一口粗氣,“謝謝你們救了我。”
“不客氣,不客氣。”公烏龜搖頭說道。
“我這是在哪兒?”吳東方問道。
“防風穀。”公烏龜說道。
吳東方沒聽過這次地方,再度發問,“這裏是五族哪一族?”
“五族?什麽五族?”公烏龜疑惑的看著吳東方。
公烏龜的話也讓他很疑惑,他們竟然不知道五族。
“你是山外的獵戶嗎?”母烏龜端著水杯問道。
吳東方搖了搖頭,他的衣服早就被扒光了,烏龜肯定看到了他胸前的白虎紋身,但他們並不認識這個紋身,更不知道這個紋身是金族巫師的象征,他們甚至連他隨身攜帶的落日弓都不認識。
“男人說話,女人別插嘴,一邊去,”公烏龜撥開母烏龜,衝吳東方問道,“你是怎麽進到防風穀的?”
吳東方再度搖頭,他到最後已經神誌不清了,連東南西北都不分,是胡打亂撞來到這裏的。
“你別亂動,我們給你包紮傷口。”公烏龜說道。
吳東方點了點頭,兩隻烏龜把他身下的木架調高,幫他清洗了傷口,上藥包紮。
上完藥,公烏龜自籠子裏抓出一隻猴子,抹脖子放血,放了大半罐拿過來喂給吳東方,“要盡數祛除屍毒怕是還要半個月,屍毒祛除之前你不能吃東西,隻能喝血。”
這時候那隻猴子還沒斷氣,正歪頭看著他們,吳東方本就不想喝血,見此情形扭頭一旁,並不張口。
“喝吧,不喝你會餓死的。”母烏龜也勸。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巨人的叫喊著,“岐三,快來,我們抓到它啦。”
“你喂他喝。”公烏龜將罐子塞給母烏龜,自石床上拿了幾樣東西急衝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