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有人搖頭歎氣,有人心裏在想,這小丫頭前些日子還是三腳貓功夫,她這身駭世武功從何而來?這不明擺又一個幽情妖姬?
原來那晚呂宛兒循著打鬥聲找去,到了近處,伏身細瞧,見月光之下,雪地間打鬥的共有三人,其中一人果然是幽情妖姬,另外兩人卻是肖揚和了空。心想三人仇怨極深,狹路相逢,起了爭鬥,倒也事屬尋常。
隻聽了空邊出劍邊道:“幽情妖姬,過往的恩恩怨怨,貧尼也不與你計較,隻須你把宛兒還給我!”
幽情妖姬彩練揮舞,不緊不慢道:“宛兒雖是你所生,可並非你的骨血。今日殺我容易,要搶我跟呂大哥的寶貝女兒,那叫休想!”
那日出得幽情穀,了空揚長下峰,肖揚緊追而去,隻盼得能與她緣歸於好。不料了空除了心念呂宛兒,便是一心向佛,他軟磨硬泡,使盡渾身解數,她終是心如磐石。
那晚到了一個小鎮,了空找了一座寺廟掛單歇身,肖揚冒充香客,亦借宿此間。
想起與武三娘的昔日恩情,肖揚直把腸子也悔青了,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正自輾轉難眠間,驀聽腳步聲細碎,如此深更半夜,莫非來了盜賊?
他原是俠義之人,每遇不平,必當出手,加之好奇心起,當即起身整束衣裝,循聲朝暗中那人躡去。隻見那人快步走到院牆腳下,飛身出了院落,竟似武功不弱。
他躍出院來,遠遠跟在後麵,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
跟得一程,漸感路途十分熟悉,似乎便是去往幽情穀之路。這一發現,立時猜到了前麵那人是誰。
他兩步並做兩步,快步追近,自後喚道:“三娘,這些日子折磨人夠嗆,你又何苦這個樣子?”
了空回過頭來,一臉驚訝過後,說道:“這事與你無關,少來纏著我!”
肖揚知她日間得與呂宛兒母女相見,定是夜間思女心切,心緒難寧,這才連夜又趕回幽情穀。聽她言語如此見外,也不生氣,決然道:“好,咱們這便重返幽情穀,不論生死,總要讓宛兒叫你一聲娘。若是……若是她不嫌棄,便當我是她爹爹,咱們一家三口,從此遊曆江湖,逍遙快活。”
了空聽他說得真誠,心下感動,語氣稍緩道:“你又何必回去送死!”
肖揚道:“你明知是去送死,為何又要回去?”
了空道:“我……我睡不著。宛兒是我的女兒,我不能不管她,也不能沒有她……”說到這裏,竟已哽咽出聲,將頭一扭,往幽情穀方向繼續前行。
冤家路窄,兩人在道上與幽情妖姬遭遇。
幽情妖姬今日萬事得諧,既找回失散多年的寶貝女兒,現下又擇得蕭影這個佳婿,兩人洞房一過,往後再給自己添個外孫兒,人生何等稱心如意!因此上她見著肖揚和了空,心下暢快,並不想與他們如何為難。
了空、肖揚卻是分外眼紅,二話不說,便與幽情妖姬動上了手。
呂宛兒藏身暗處,見三人打得難分難解,不由擔心起來:“她們兩個一個與我有血緣之親,一個對我有生身之恩,我便似一朱禾苗,幽情妖姬是那播種之人,了空是那生我長我的沃土。兩者之間,究竟誰的恩情大些?”一時難想透徹。
又想:“她們這樣打下去,非至一邊死傷,難以罷手。我當即行勸阻!”
言念及此,正要現身相勸,隻聽幽情妖姬猛然間一聲唳喝,肖揚手中的圓月彎刀泛著寒光,撩空飛出,人也撲地便倒。卻是胸前中了幽情妖姬一指,封住了穴道,動彈不得。
了空見肖揚倒地,生恐對方施於毒手,急忙來救。
幽情妖姬心下快活,今日本不想多傷人命,但突然想到了空橫在宛兒與自己之間,終歸礙手礙腳,倒是非殺不可。
她這番貿然來救肖揚,可是正中幽情妖姬下懷。心急則亂,一個疏神,門戶大開,給幽情妖姬一腳踢中腰肋,身子飛出兩三丈開外,嘴一張,一口鮮血吐在白雪之中。
幽情妖姬武功何等了得,一腳踢中對方,立知了空已無力還手,嘿嘿笑得兩聲,說道:“今日宛兒大婚,本座心中快意,原無殺人之心,以免沾染晦氣,給咱寶貝女兒帶來不吉利。沒想到你已遁入空門多年,兀自心戀紅塵,以生身母親之名份,來與我爭奪愛女。你一日不死,宛兒便得認下你這個娘親,倒不如來個痛快,以早給你做個了斷!”
了空半趴地上,身上痛入心扉,五髒六腑氣血翻湧,止不住又嘔一口血,回雙眼瞪著幽情妖姬道:“你今日若是殺了我,宛兒豈能饒你得過?終有一日,她必會殺你替娘報仇!”
幽情妖姬心想這話倒也不假,略一尋思,計上心來,淒聲歎道:“可憐宛兒無依無靠、孤苦伶仃度過這十八年,到頭來卻要被人嘲笑成非人異種!”
了空愕然驚道:“什麽……什麽非人異種?你這話什麽意思?”
幽情妖姬道:“世人愚鈍,隻道每個人來到世上,斷然隻會有一個母親,宛兒這般憑空多出一個母親,往後這事傳到江湖之中,人們隻會說宛兒來路不明,人人都拿她怪物一般看待,必定要嘲笑她是非人異種!”
見了空麵現惶恐之色,頓一頓她又道:“你是個出家之人,本就不該這般牽兒絆女,混跡這俗世凡塵。怎麽樣,為了咱們的寶貝女兒今後有個好名聲,是你自行了斷呢,還是須得我動手?”
了空稍作猶豫,說道:“你對宛兒既無生育之恩,又無養育之德,何配做她母親?”
幽情妖姬哼了一聲,道:“配不配做母親,嘴上說了不算,得憑拳頭夠硬。就憑你這點微末道行,你配保護宛兒一生麽?倒不如今日圖個自盡,好歹為宛兒做點善事!”
了空再一尋思,宛兒的身世頗不光彩,若是傳揚出去,以訛傳訛,更不知給世人如何醜化?眼下不自行了斷,幽情妖姬豈會軟下心腸,放自己活命?人生本來苦多樂少,生有何歡,死亦何苦?為了宛兒,自己付出再多都是心甘情願,當下道:“好,我便遂了你心願。不過你得答應我兩件事,一是好好照顧宛兒,二是請你放過肖……肖揚大俠。”
幽情妖姬道:“宛兒是我的女兒,我愛她猶恐不及,何要你費心?我幽情妖姬難得今日好心情,本也無心殺害肖大俠。不過宛兒的身世,你當守口如瓶!”最後這句話她對著肖揚說。
肖揚雖然穴道受封,嘴上卻是不甘示弱,衝口便道:“三娘既死,肖某豈肯獨活!”
他似乎又憶起往事,麵色悠然道:“我這一生負三娘的實在太多,生不能與三娘雙宿雙飛,隻盼來生結草銜環,報答欠下三娘的恩情!”說得慷慨悲切。
幽情妖姬道:“這倒也好……”
方始開口,眼角邊紅衣一晃,呂宛兒站在了跟前,朝她恨聲便道:“你這人好不歹毒!二十年前,你狠心拆散他……他倆的姻緣,如今還要她為我自盡,你忍得下這個心麽?你不是我娘!”話中含滿悲恨,最後一句“你不是我娘!”和著眼淚吼了出來。
幽情妖姬道:“宛兒……”伸手去扶她肩膀。
呂宛兒將手一甩,大聲道:“別碰我!你不是不想讓我做她女兒麽,你不許我做,我偏做給你看!”
轉頭朝了空叫了一聲:“娘!”和身撲了過去,扶她緩緩站起身來。
了空熱淚盈眶,動情道:“宛兒,得有今日你叫我一聲娘,這一輩子的苦,娘也不算白吃了!”言語間已然淚雨婆娑。
幽情妖姬瞧呂宛兒與了空如此親熱,登時間心中妒怒交迸,更是非殺了空不可,話聲頗怒道:“宛兒,你這一出來,不怕你的蕭郎給野狼吃了麽?咱們快回去!”
呂宛兒聞言麵色一驚,見幽情妖姬轉身要走,隻道她聽了自己一番話,已然回心轉意,不再對了空下殺手,當下對了空道:“你好生保重,我……我要回去了!”說完轉身便走。驀見幽情妖姬微微回過頭來,麵現詭異之色,心知不妙,連忙回身。
幽情妖姬身手何等快捷,右臂揚處,飛起一掌,隔空直朝了空劈了過去。掌力陡出,遽見呂宛兒回身擋在中間,心裏這一驚嚇,當真非同小可。便叫自己性命不要,斷不可傷及愛兒!大驚之下,急收內力。
這樣一來,呂宛兒自是安然無恙,幽情妖姬卻是全身一顫,哇的一聲,大口鮮血嘔在雪地之上。
她單膝跌跪雪上,閉目略凝心神,伸手扶住呂宛兒的手臂,緩緩起身道:“宛兒,咱們快去,晚了便來不及了。快跟娘走!”
呂宛兒不明所以,見她鄭重其事,料必事關重大,隻怕關乎蕭影性命。又見了空和肖揚無礙生死,暗想趁早離開,兩相罷鬥,豈不正合自己心意?便一路跟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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