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相聽畢,雙手合什,口宣佛號道:“懷遠師兄有無破戒,大夥心中不必猜疑。當真破了色戒,那也非出本心,不違佛法,其罪孽隻在幽情妖姬一人。一切罪因,終有業報,阿彌陀佛!”
蕭影道:“大師不遠萬裏而來,其意至誠,蕭影感念在心。隻是大師晚來一步,以我有婦之夫,赴任少林方丈,實為不妥,還請大師原宥。”
懷相道:“阿彌陀佛。佛之廣大,原在濟世,有婦無婦,一切虛空,有形無形,隻在心中。隻需你一心向佛,世間萬事,何憂何慮?”
蕭影似有所悟,說道:“既是這樣……”
言猶未盡,驀聽一女子聲音傳入堂來:“蕭影,你拿婚姻當兒戲,如此輕薄寡幸,無情兒郎,今日便叫你不當和尚也不成!”
話聲甫落,堂前人人隻覺眼前一花,麵前突然多了一個紅衣女郎。
但見她唇紅齒白,嬌麗似朵海棠花兒,端是煞人眼球。
蕭影驚聲喚道:“宛兒!”心想她這身裝扮,比起平日可是豔麗了不少,瞧她入門而來的身法快捷無倫,武功似乎亦是不可同日而語。
來人正是呂宛兒。
她斜眸看得蕭影一眼,冷冷地道:“瞧你記性不錯,還記得宛兒我。我隻道你迎得新人笑,便將咱倆的白首之約,忘得一幹二淨!”
白若雪那夜偶遇蕭影,見他身著新郎裝,早已猜到他與呂宛兒被逼成婚之事,現下聽呂宛兒這麽說,倒也並不十分吃驚。其餘人等不知就裏,或厲言辱罵,或溫言勸慰,都少不了對呂宛兒心有怨責。
有不識她之人道:“妖女大膽!兩位新人大喜之日,你來搗什麽亂?”
有相識之人道:“你來搶婚,便是晚了一步,如今木已成舟,你原該想開些才是!”
蕭影麵有愧色,說道:“宛兒,那晚之事,本當跟你解釋清楚。我……”
話說一半,呂宛兒接過話頭道:“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好解釋!你道我真的稀罕你這薄情兒郎麽?嗬嗬,你自負武功了得,便可為所欲為,今天倒要讓你開開眼界,也叫你嚐嚐目中無人的苦果!”
說完長劍倏出,快如閃電,攻向蕭影腰側。
蕭影猝不及防,幾已避讓不及,好在護體神功自然生發,強勁氣流將對方來劍阻得一阻,劍勢秒緩,連忙攬住白若雪的腰肢,疾飛而後。
他這一身法,若鵠起鷹落,雖說手裏多了白若雪,可也是快捷無倫,在眾人瞧來,直如鬼魅遊空、羽箭離弓。
饒是這樣,呂宛兒身法之快捷靈動,絲毫不遜於蕭影。
她手中長劍劍尖撲風,嗤嗤作響,緊緊逼在他胸前。
他在負重之下,竟似不能脫出對方長劍的掌控。眼見再往後飛退丈許,後麵便是牆壁,已然退無可退,呂宛兒倘若當真狠下殺手,蕭影須是在劫難逃,非被長劍穿胸不可。
便在喜堂中人人心跳加劇之時,隻見蕭影左手輕輕往側一送,白若雪身子登時平飛而出,猶如禦風飛行,人在空中,如履平地。待力道衰竭,將要落地之時,已被如塵搶手接住。
蕭影左手向側推送出白若雪,右手回力向後平推一掌,借堅壁之力一個反彈,身子竟朝呂宛兒手中長劍迎飛上去。
呂宛兒一聲嬌叱,收劍不及,駭然色變。
那晚她與蕭影新婚燕爾,於此良宵美夜,蕭影非但不去揭開她的紅蓋頭,還自盤膝打坐,呼呼大睡。她將此事視為奇恥大辱,當時掩涕奔出。待得給幽情妖姬哄回房中,不見了蕭影,她對他公然逃婚,更是引為平生大恨。
幽情妖姬心願未償,哪容蕭影逃脫,命人四下追索未果,急招蓮花諸女來見。
諸女中唯獨不見蝶兒,幽情妖姬心下起疑,喝問之下,一女道:“蝶兒生了病,晚飯不吃便睡下了,她說如若聖姥有何喚使,便讓弟子幫著告假請罪。”
幽情妖姬聽罷,便也不再疑心,命諸女速去備來座駕。
諸女去不多時,回來稟報道:“蓮花飛座俱已毀壞,不知何人所為!”
幽情妖姬聞言大怒,一掌拍得麵前的桌幾木屑紛飛,恚顏道:“好個蕭影,老娘跟你沒完!”
匆匆拾遺補缺,勉強湊齊一部蓮花座駕,娘兒倆星夜追出穀來。
遠遠看到雪地間泛著一點星火,娘兒倆急奔半個多時辰,方才近得火光,料必蕭影會在此間。眼見群狼舔舌撲來,幽情妖姬瞬間飛出數掌,中者哪有命在。其餘之狼心生畏懼,沒命四散。
幽情妖姬正要踹門而入,陡聽門閂嘎啦一聲響,推門出來一個少女。對方尚未看清自己是何模樣,已給她點暈在地。
呂宛兒心裏既怒且恨還急,連忙奔進屋裏看時,見蕭影躺在床上,狂抓滾打,心性大失。知道他中了幽情妖姬的催情藥兒,好在她人便在屋外,隻須施於解藥,立可救得。之前的滔滔恨意,此刻盡數煙消雲散,心想先救活了他,其餘之事,以後再說。
她轉身出屋,隻見幽情妖姬攜著白若雪,遠遠去了,連喚數聲,她連頭也不回來望一眼。
眼見蕭影鼻孔流出了鮮血,再不施救,恐有性命之憂。
於此情形,她內心所想誠如白若雪一般,得能救活蕭影,雖死猶為歡悅。貞潔之身,原是比生死更為重要的一節,將之獻給心愛之人,那也殊為喜樂。
不過呂宛兒心想,自己畢竟與蕭影拜過大堂,若不旁生枝節,早當圓房過了,此刻自己是他的妻子,救他自是理所當然之舉,更有何憂慮之處?當即隔著被褥除了蕭影身上的衣物,自己也鑽進帳內被中……
呂宛兒雪夜成為蕭影之人,此前心中所有的恨意,盡皆化為綿綿依戀。她小鳥依人般依偎在蕭影堅實的胸膛上,耳聽他鼻息漸漸平緩,再無生命危險,她更覺心下無比甜蜜。
過不多時,寂靜夜空中突然傳來幾聲打鬥聲,她著好衣襟,推門出來細聽,打鬥聲中夾雜著雙方的喝罵,聽聲音幽情妖姬亦在其中。心想:“她武功高強,遇上再橫的對手,自也不用替她擔心。更何況……更何況她人那麽壞,我幹麽要去助她!”
但轉念一想:“左右睡不著覺,何不前去靜下窺伺,瞧瞧熱鬧,也是好的。”心裏這麽想,畢竟母女連心,幽情妖姬雖說厲害已極,可再厲害之人,哪有不失足?心底真正放不下幽情妖姬,看熱鬧原也隻是自欺欺人之想。
當下關好房門,又掩實柴扉,尋著打鬥聲奔去。
她這一出去,一切又都變了。
蕭影醒來後,認定是白若雪救了自己,此等事情原是羞於口舌,倒不好當麵問實。而當晚小屋中發生的一切,李宛兒隻道蕭影尚可記憶,何須自己明說。他這麽快便另結新歡,急不可耐又與白若雪成婚,自是他用情不專使然。又加之白若雪隻當朱瑤遠嫁漠北,蕭影眼見無望,就此絕了念想,真心願娶自己為妻。一切便這麽陰差陽錯。
“蕭影啊蕭影,想不到你當真隻是個花心大蘿卜!”
呂宛兒心裏無時無刻不在罵蕭影花心大蘿卜,卻哪能忍看他慘死自己劍下?可眼下慘局將成,正自悔絕欲跌,突覺有物貼劍襲來,凝眸一看,蕭影那副鳳眼龍睛,已在眼前。這時他右手食指斜斜向下,直朝自己的小腹點至。
方才非中不可的一劍,蕭影竟是如何躲過?
慌忙之中,呂宛兒哪由多想,身子一個側斜,劍尖回挑,使出天人九劍中的一招“汲汲顧影”。
這招“汲汲顧影”,按照字麵上理解是惶惶然自顧其影之意,呂宛兒此刻措手不及,心裏正也切合劍招之意,使將起來,的是威力無窮。
蕭影但覺背後劍氣大作,殺氣登時籠罩全身上下,連忙收回食指,矮身自保。
兩人遊鬥婚堂之間,皆是身著紅色婚服,眾人瞧來,隻覺滿堂紅霞,身法之快,竟是連二人的人影也看不實。兩人所到之處,隻覺紅光一閃,一條紅線劃空而過,兩人共是兩條紅線。
其間誰也猜不透,呂宛兒的武功居然精進如斯,竟似一夜之間,從武林中二三流角色,一下子躍居巔峰,成了曠世高手。她眼前的武功,雖說及不上幽情妖姬當日懸崖大戰,但實與蕭影現有武功不分伯仲。
兩人皆非有心製對方於死地,這番糾纏,不知打到何日方休?
天山、花間兩派之中,好手頗不為少,可哪又插得了手進去,人人隻見紅雲翻湧,待要出劍,雲頭早在殿堂另一端,更加分辨不清哪個是蕭影,哪個是呂宛兒。
以蕭影鶴立雞群的手上功夫,再加上少林寺領袖群倫這一平台,號令天下豪傑歸附,共抗外辱,可說並不為難。即令他身居天山派掌門,那也聲威非小,以此團結武林人士,定有不少人買賬前來,擁護左右。眼見武林得了蕭影這一主心骨,晴空霽日的大好形勢將要到來,偏生這時多出呂宛兒這樣一個厲害角色,日後她籠絡人心,與蕭影分庭抗禮,他哪又騰得出手以挫契丹鷹犬的銳氣?
(17K編輯部已將《俠影驚鴻》申報影視劇改編,請親愛的書友們多多支持,搖旗呐喊,以期早日改編成影視劇,謝謝!請加書友群:418493495,大家一起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