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影原想,隻要肖揚等四人一經出穀,便即自盡。
豈料幽情妖姬心眼甚多,既知瑤池香豔無邊,如此色 誘,尚奈何他不得,現下他滿口答應這事,必定心口不一。他這一招卻騙她不過。
蕭影心裏抉擇難下,了空還待要說,幽情妖姬怒目一橫,罵聲道:“禿尼還不住嘴!”
了空怒氣橫生,厲聲道:“老妖婆,你最好一劍先殺了貧尼,貧尼這才不說,否則見你這張雞皮老臉,貧尼一輩子要倒胃口。”
幽情妖姬聞言臉上青筋暴起,麵色甚是嚇人,氣得直打哆嗦道:“你……你……好,很好,瞧老娘如何叫你半死不活!”
不料頓一頓,她一改怒容,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道:“這幾日裏,幽情穀可是熱鬧得緊了,先是一個老和尚厚著臉皮來求老娘放人,這會兒又有一個小尼姑尋死覓活,定護著姓蕭的小子。嘿嘿,你該不是看中這細皮嫩肉的小白臉了吧?”
了空眉頭一豎,劈嘴罵道:“胡說八道的臭老鱉!你般為老不尊,無怪呂洞賓呂真人棄你如敝屐!”
幽情妖姬反唇道:“哼,若非殘月那賤婢花言巧語,從中使壞,老娘……老娘……你師父無恨這個下賤胚子,至死也沒個好下場!”
了空怒道:“休罵我師父,臭妖婆!”
幽情妖姬冷笑一聲,道:“下賤胚子,下賤胚子,罵便罵,你能怎樣?不提無恨那賤婢,老娘倒也敬你一介出家之人,不好太過難為了你,既是這樣,休怪老娘翻臉無情。琴兒,叫人將這小禿尼投去瑤池!”
了空最害怕之事,莫過於此,聞言臉色大變,顫聲隻道:“你……”便即說不出半句話來。
蕭琴道:“現下夜已深沉,瑤池水冷,寂靜無人,聖姥……”
幽情妖姬道:“嗯,小尼姑要想風流快活,那也要等明日春宮玉暖。”說完大聲狂笑不止。
肖揚見了空氣得臉都白了,一副忿懣難平的樣子,自知此番亦難逃羞辱,大聲罵道:“老賊婆,你還算一代高人,這般下作的事情,虧你也做得出來!”
幽情妖姬反唇相譏道:“你是不是很心痛?這也難怪,你們畢竟也是花前月下,耳鬢廝磨,曾經也是過來人……”
肖揚濃眉一豎,滿臉驚怒,戟指朝幽情妖姬喝聲道:“這事你怎會知道?”
幽情妖姬哼的一聲道:“你北刀肖大俠與武姑娘燕好之事,當年老娘耳朵聽著,心裏也是羨慕不已,又有哪家三歲毛孩不知。”她這聲“武姑娘”用在此刻頗顯老態的了空身上,極不相稱,大有譏諷之意。
蕭影心道:“原來了空師太出家前姓武,卻不知叫甚名兒?她與肖揚前輩是一對愛侶,因何後來又做了尼姑?”
聽幽情妖姬說起往事,肖揚一想,這事倒也不假,雖說自己與了空現下均已是五十快要出頭之人,但她在他心中,永遠隻是當年那個熱情奔放的“武姑娘”。因此上聽了幽情妖姬叫她“武姑娘”,並不覺有何不對,隻是忽然想起:“原來她和我都已經老了!”
了空聽出幽情妖姬話裏帶刺,大有譏諷味道,可聽她提起自己當年與肖揚的纏綿之事,於此命在旦夕之時,心思回到當年,禁不住心裏酸楚,哪來理她譏諷不譏諷。
蕭影瞥目瞧著了空和肖揚,恰在此時,肖了兩人對了一眼,四目相投,盡是恨意,似乎當年背離,兩個人都有大大的錯處。
見他們這個樣子,蕭影心思一下子想到了朱瑤身上,不禁暗地裏唉聲歎氣道:“她那日與我反目,絕情而去,後來又投來絕命書,要我休再糾纏於她。可見她從頭至尾,便沒將我放在心上,心裏從未愛過我,也便談不上恨。唉,若是得與她像肖了兩位前輩一樣,兩人恨上一輩子,那也總比現下無愛無恨強得多……”
想著想著,不禁心裏也有些羨慕肖揚和了空。
這時肖揚、了空兩人各自避開對方,踱步到東西兩個角落,背著身子黯然出神,室內靜悄悄地,更無一點聲息。
幽情妖姬忽而開口道:“武三娘,你當年生下那孩子……”
了空才聽到“當年生下那孩子”,倏地回過頭來,流淚道:“你……你怎也知道這事!”
幽情妖姬幹笑一聲,說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肖揚似也知道這事兒,鐵青著一張臉,隻是不作聲。
了空惱怒不已,淚珠兒大滴大滴滾落下來,死死盯住幽情妖姬,顫抖著聲音道:“那孩子……那孩子是你偷了去,是也不是?她現下在哪兒,可是……可是你將她殺了……”話到此處,一張臉白得再無人色,哽咽出聲,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幽情妖姬長長一聲歎惜,話聲也有些激動,說道:“我不知道……我怎又會殺她……她是……她是……唉,都十七八年過去了,那孩子想來也已不在人世!”說到此處,竟也雙眼濕潤,側身過身,幽幽然黯歎不語。
了空死死盯著幽情妖姬,眼睛似要迸出血來,陡然撕心裂肺一聲叫:“還我孩兒來!”似一頭瘋了的母獅,飛撲抓向幽情妖姬,砰的一聲,五指落在銀壁之上,卻是抓了個空。
幽情妖姬給她嚇了一跳,稍一定神,這才肅言道:“她又非你孩兒,你發什麽瘋!”
了空咬牙切齒道:“你……你說什麽?那孩兒是從我身上掉下的肉,不是我的孩子,難不成是你的麽!”
幽情妖姬微微一笑,道:“你這話說得不錯,她確是我的孩兒!隻可惜……隻可惜她……她這般年幼,便就沒了。”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
蕭影聽她們語來言往,也將事情聽了個大概。可她們言語中所說的孩子,她竟是何人親生,一時倒也一頭霧水,聽得稀裏糊塗。不過心想,幽情妖姬這彌天大謊,撒得可是過了頭兒,她人都七老八十了,十七八年前,她也該過花甲之年,女人那樣大歲數,焉能生子,這不是笑話麽?
了空、肖揚聽了幽情妖姬“你這話說的不錯,她確是我的孩兒”這話,都自睜大了眼睛望著對幽情妖姬,撟舌難下,驚得嘴也合不攏來。
了空這時拚命搖頭道:“不……不……這事絕無可能!”
幽情妖姬道:“絕無可能甚麽?”
了空道:“她是我的孩子,你休要在此胡言亂語。你這樣說,是不是又想甚麽歹毒伎倆害我?你到底用意何在?我武三娘一生清清白白,受人冤枉的事卻是多如牛毛,你想害我,趁早在我死之前!”
她神情激蕩,似是想起了以前的慘痛之事,話兒也有些語無倫次。
幽情妖姬冷言道:“你都快死啦,還用得著再害你麽?”
了空道:“那……那你說她是你的孩兒,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幽情妖姬道:“那孩兒當真便是我的。這事兒說了出來,你們斷然也不會相信,老娘這會兒懶得與你們多費唇舌。再說人也死了,再說這事有個屁用!”
了空怒道:“賊女人,你就是個瘋子。你是不是想孩子想得瘋了……”
言猶未盡,幽情妖姬怒聲便道:“閉上你的烏鴉嘴!你真個不信,我便仔仔細細,將整件事情說給你聽,好讓你死也瞑目。”
了空冷哼一聲道:“好,我倒想見識見識,你這賊女人狗嘴吐不吐得出象牙來!”
幽情妖姬正要還口,旁邊突然走過一個少女,附嘴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幽情妖姬聞聽之下,麵色甚是驚怒,轉過臉來,橫了了空一眼,轉身離壁而去。蕭琴、蝶兒也跟了去。
隨後隻聽刷的一聲響,四壁登時失去光亮,又即回複了最初的樣子。
蕭影心想,必定是穀中出了何岔子,幽情妖姬這才急急而去,最好是懷遠大師、虎一通幫主,還有若雪、宛兒逃了出去。
轉眼見了空萎坐地上,瞧來這事兒比起殺頭,還要令她難受,想要出言尋問幾句,卻也開不了這個口。隻得在心裏揣度一番,暗想:“想來是這樣,了空……嗯,是武三娘當年懷了肖大俠的孩子,兩人因種種事端,不能蒂結姻緣。武三娘誕下這個孩子,後又遭人偷去,不知其蹤,憤然出家為尼……不對啊,幽情妖姬何以又說是她的孩子,一子有雙母,這種事情,倒也太過匪夷所思,想也不可能……”
他正想著,驀地肖揚轉過頭來,朝了空道:“這件事情到底怎麽樣,你倒說個明白?”
了空更不回頭,不忿道:“有什麽好說的,那孩子是我生的,這事千真萬確。這些年你還折騰得不夠麽?”
肖揚一臉疑竇,似仍不信,說道:“是啊,當年你是懷了身孕,還生……生了下來……咳,這事還有什麽好說的……”
了空道:“這事是沒什麽好說的了,咱們早在十七八年前,便沒有什麽好說的,現下沒什麽好說,將來永永遠遠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說著已是泣不成聲。
蕭影見她平日為人暴烈,到了此情此景,盡顯母性的柔弱與悲淒,這般真情流露,當真也是想之不到。
過了一會兒,了空止住哭泣,盤膝坐地,口中念念有詞,竟是誦起了佛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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