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揚奇道:“如此說來,你未及與幽情妖姬交手,便著老妖婆的道兒?”
蕭影道:“我也不知道。”
肖揚更奇,道:“以你的武功,竟不知如何失手?莫不是其間另有高手,武功尚且勝過幽情妖姬?”
蕭影搖頭道:“這倒不是。我是自背後給人偷襲暗算,慚愧得緊,當時並不知何人偷襲,便……便即什麽也不知道了。”
肖揚道:“絕無可能。小兄弟武功已臻化境,背後有人偷襲,豈有不知之理?除非偷襲之人便在咫尺,又是自己信得過之人。”
聞聽此言,蕭影心裏一動,暗道:“偷襲之人,難道是姐姐?”
未等蕭影答話,了空插嘴道:“聽聞蕭少俠有位姐姐便在穀中,不知你見到她人沒有?咱們此番之所以全軍覆沒,可也因你那姐姐而起!”
肖揚道:“過去之事,不提也罷。”
了空道:“若不是為了助蕭少俠救出姐姐,咱們自不會於此光景,不擇時機,來找老妖婆晦氣?”
肖揚凜然道:“便是憑著一顆公道良心,必也要掃除幽情妖姬這等孽障!”
了空冷笑一聲,說道:“公道良心?這世上本無公道,你這人更沒一點良心!”
肖揚道:“你……你,你這不知檢點不積婦德的婆娘,沒有良心之人,該說你才對!”
了空怒目相向,說道:“好好好,你要是有半點良心,那便將當年那件事攤開了來,大家說一說,看是誰忘恩負義,負心薄幸!”
肖揚冷哼一聲,慍氣未消,道:“當年之事,早便一清二楚,何用多說!”
了空一聲歎息,緩和情結道:“罷了罷了,如今我一介出家人,也不與你圖這口舌之利,過往是是非非,如煙如霧亦如塵,一切都是空。我‘了空’這個法號的由來,原也是這樣一個意思,隻可惜我了空空吃齋飯近二十載,卻悟不透這樣的禪機。這可實在罪過,罪過!”
一臉沮喪過後,她閉目端坐,嘴裏嘰裏咕嚕,竟自念起佛偈來。
蕭影心下吃驚,眼前這兩人,一個是峨嵋派掌門,一個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豪俠,怎地拌起嘴來,既似積恨仇家,又似江湖怨侶?
他正不知如何勸解,驀地嚓嚓幾聲響,灰暗無光的四壁,陡然間變得銀白光亮,室內一片光華,竟是照得內裏三人臉上針眼大的黑痣,也看得清清楚楚。
三人無不駭然失色,各自躍身而起,擺開架勢,全神戒備。
蕭影凝神四周,見四壁光滑明亮,似鏡非鏡,竟是何物,見所未見,也自不知。
此刻室內除了三人喘息之聲,再無半點異動,靜得幾乎讓人窒息。
三人任誰不知,此番幽情妖姬絕饒不了自己,對方將以何種法子將自己折磨至死,此時此刻,那也是拔劍四顧心茫然,便似獵場中的三隻小鹿,跑是跑不了了,隻待獵犬怎生分而噬之。
三人背對著圍成一個圈子,四臂舒展,麵朝銀壁,六隻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壁間,卯足全身勁道,決心與敵人殊死一戰。
一陣寂靜過後,白壁之上忽地光影閃動,隨之冥然走出一麗顏少女,衣袂飄逸,頗具風骨,似仙似魂,亦真亦幻。
這麵正好對著肖揚,他曆來為人豪爽灑脫,兼之膽識過人,此刻心知來者必定不懷善意,哪管她生得有如花中仙子,飛起一掌,直朝少女奔龍般擊去。
蕭影轉身過來助戰,一眼見那少女風姿綽約,飄然欲仙,正是自己的姐姐蕭琴。眼見肖揚這一掌勁風撲撲,將及姐姐身上,駭然一聲大叫,飛身過去相救,已然不及。他“啊唷”一聲,慘然閉眼,不忍看姐姐血飛肉濺那一幕。
肖揚這一掌力大勢沉,誓在一招斃敵,其中積蓄了平生精華所在,便算麵前是銅牆鐵壁,非也給他撼穿。
隻聽砰的一聲大響,肖揚勢如奔雷的這掌,正中蕭琴胸口。
蕭影的一顆心,也隨著這聲響,瞬間停止跳動。
他神喪氣沮,垂頭立著,隻覺眼前一幕太過殘忍,不敢去看,也不忍去看。便在耳中嗡嗡作響,慘然不知所措之時,似乎聽得肖揚“咦”的一聲驚呼,緊接著又是砰砰兩響。
蕭影心知必有蹊蹺,當有強敵來襲,眼下需忍得一時之哀傷,先行拒敵。
就這麽一回神,猛地聽得耳邊“影兒”一聲喊,聽聲音正是姐姐蕭琴。
他全身一震,心中驚疑不定:“姐姐?”一時之間,竟不知發生了何事,現下所曆,竟是大夢一場,抑或心生幻覺,皆在心中難以拿捏實在。
方才這一切,皆是瞬間之事,蕭影甚至不及睜眼看個真切。他張開眼睛,見姐姐便在眼前,雙目微蹙,不無擔憂地看著他。不由又驚又喜,大聲喚道:“姐姐,你沒事麽?”
蕭琴微笑道:“我沒事。”
蕭影更是大喜,說道:“姐姐沒事,太好啦,影兒可就放心啦!”心情激蕩之下,眼中喜淚橫流。
肖揚、了空方才一前一後,各自飛腿出拳,劈打正酣,這時卻均自呆立當地,作聲不得,兩雙眼睛充滿駭異,呆呆盯著蕭琴,似是見了十分怪異的東西。
蕭影見他二人眼睛裏充滿怪異,姐姐中掌竟又安然無恙,心裏大惑不解,開口道:“這……這究竟怎麽一回事?”
肖揚雙眼圓睜,一眨也不眨,仍自對蕭琴駭然而望。聽蕭影這麽問,他也隻是搖了搖頭,示意不知。
蕭影這個問題,肖揚之前亦在心底問過何止百遍。肖揚先頭那掌拍出,匯集了畢生絕學,勢如萬鈞,不說摧枯拉朽,那也足可沙飛石走。蕭琴區區血肉之身,這掌又是中在胸口之上,便是當場不血肉橫飛,那也足可將之擊成重傷,哪似眼前這般璧玉完好?現下莫說眼前的美人兒風姿豔豔,仍是活靈活現,便是白銀也似的牆壁,那也完好無損,好似他與了空方才一番拳腳相加,盡皆打在棉花堆裏,半點痕跡不曾留下。
這一切,不禁讓人倒抽一口涼氣,要在心裏發問,這少女是人是鬼?
蕭影心下雖覺奇怪,但見姐姐仍自活著,這比什麽都好。
他搶去兩步,伸手要拉姐姐近來與肖揚、了空廝見。哪知手伸出去,卻撞上了光滑如鏡的白壁,拉了個空,不由心裏一酸,落下淚來,心道:“姐姐終已成鬼,若非這樣,我為何又拉她不到?”
正自淚雨潸潸,姐姐卻在壁間凝眸問道:“影兒,你怎麽哭啦?”
蕭影泣聲道:“姐姐現下已是鬼魂之身,想是念著與影兒姐弟情深,這才回魂來與影兒道別。將與姐姐永訣,影兒怎會不傷心難過!”
蕭琴聞言一驚,繼而微笑道:“傻弟弟,姐姐活得好好的,你怎地咒我死啊!”
蕭影搖頭不信,又去拉她的手,仍覺觸壁冰涼,哪有姐姐。
蕭琴見他對己如斯情深,臉亦戚然,但轉瞬又微笑道:“姐姐在別處說話,你自摸我不到。姐姐沒事,你勿擔心!”
肖揚、了空聽了蕭琴這話,直如天方夜譚,哪來相信她。
了空不客氣道:“能與人跨越時空見麵說話,你道咱們都是千裏眼、順風耳麽?我瞧是你死了之後,尚不知自己已死,才來這裏嚇人!”
蕭琴噗嗤一樂,說道:“老賊尼,我看你才真要死了呢!我現下就是穿越時間,來與你說話,你這頭蠢驢沒見過世麵,幽情穀中好多玄妙的東西,都是世上從所未有的東西,不在這兒給你親身體驗一下,至死你也不會相信世人竟有如斯能耐。”
了空向也性子暴烈,聽蕭琴如此無禮,哪裏忍得了這口氣,管她是人是鬼,怒聲道:“伶牙俐齒的小妖女,快給我滾出來,瞧貧尼怎生拾掇你!”
蕭琴舌頭一伸,做了個鬼臉,笑嘻嘻道:“老賊尼,有本事進來捉我呀!嘻嘻!”動作甚是滑稽古怪。
蕭影見兩人登時言來語往,吵得不可開交。回想過往種種,那年在歸鶴山莊,了空竟是對自己和師父這樣的孤兒寡母狠下殺手,自己原是對她極為痛恨,眼下姐姐對她惡語相加,自己原該心裏高興。可眼下她與自己同病相憐,堂堂峨眉一派尊長,竟是給罵得一無是處,不禁對她有些同情,心裏又哪裏高興得起來,忙對蕭琴道:“姐姐,這位峨眉派了空掌門、這位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肖揚肖大俠,都是前輩高人,不可失了禮數!”
蕭琴橫了二人一眼,滿臉不以為然道:“哼,什麽高人低人,在我眼裏,他們什麽都不是!不過,弟弟你既說情,權且不跟這老尼姑計較。哼哼,聖姥總是饒她不過的,便等著看好戲吧!”
了空怒顏道:“人已淪為階下囚,要殺要剮便請動手,貧尼皺一皺眉頭,便不是人。你要有膽量,就別躲在裏麵裝神弄鬼,爽爽快快出來,與貧尼大戰三百回合!”
蕭琴樂道:“我偏不出來,你能拿我怎樣?嗬嗬,你便等著,穀中有你好耍的啦,聖姥格外開恩,逐你去瑤池伺候男人,這倒不失為一樁美差,噢!你這樣一個老尼姑,伺候起男人來,不知是怎生模樣兒,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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