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來者白須白眉、白衣白褲,麵目軒然,與自己之前裝束,幾無差異,便是臉上妝扮,也是一模一樣,心下不由道:“今日莫非見鬼了,怎地天山之上,盡是呂洞賓。難不成真仙方於此刻駕臨?”
心裏這麽一尋思,一人一馬闖入東麵道口來。
那馬速度極快,這時要發聲示警,抑或前去相救,已然不及,不由得“哎喲”一聲輕呼。
說時遲,那時快,那馬前胸這時已然觸發機關。
“嗖嗖嗖嗖”,霎時間,道口箭飛如蝗,密密麻麻,將視線也幾乎全給遮了去。其間又夾雜著瓢潑雨下之聲,凝目看時,見密箭飛矢間,果有雨水落下。
那馬兒陡聞機扣彈射之聲,響雷一般堂堂炸響,不由驚駭亂竄,馬上那人猝不及防,登時給顛簸墜地。
數不盡的毒箭一經觸發,來勢何等勁疾,間不容發之際,已將驚馬射翻倒斃,渾身上下箭插如毛,一眼望去,渾然便是一個大大的刺蝟,躺在地上。箭支馬革著了瓢潑而下的雨水,直是哧哧作響,瞬息間變成火炭一般。
蕭影這一驚駭,可是非同小可:“是硫酸,肯定是硫酸!好險好險,這硫酸置於何處,事先毫無形跡,若非運氣,我現下早已變成焦炭了!這雪山派中人好不陰險,竟使這般毒計!”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
馬上之人卻不見動靜,他人一墜下,那馬兒便中箭倒斃,想是給壓在馬屍之下了?
便在這時,雪山派弟子聞聽這邊有了響動,十餘人閃現在道口,隻不知先前他們伏在何處?
他們個個頭帶褐色皮罩,渾身上下裹纏嚴密,想是怕沾上那毒箭硫酸。快步奔到死馬之前,紛紛伸出戴著皮套的大手,將馬屍翻在一旁,馬下果有一人,瞧來尚未斷氣,嘴裏不住呻吟,身子蠕蠕而動。
雪山派眾人七手八腳,將那人用麻繩綁縛,有人歡呼大叫:“拿住了,拿住了……”
蕭影心道:“不知他們拿的是什麽人?”
隨之有一人步履匆匆,直往大殿方向飛奔而去。
蕭影定睛細瞧,見那人身上並無中箭,隻是一張臉麵目全非,給硫酸燒炙得凸凸凹凹。
雪山派有人一伸手,將那人被燒焦的一層麵具扯下,立時露出一張怕人的臉來,密密麻麻的肉窟窿,血肉模糊,當真要有多難看便有多難看,性命也是十成中去了八成。
他不忍再看,心想:“若是自己闖入箭陣,其結果無出這般。這個樣子,活著還有多少味兒?”
不多時,莫問天帶同門下一幫弟子,行色匆匆而來,個個麵露笑容,似是獵人歸來,喜獲珍禽一般。
莫問天邊大步而行,邊笑言道:“此番擒獲大奸,咱們雪山派在江湖之中,可是大大露了這個臉,聲威大震,瞧往後那些江湖鼠輩,哪個還敢小瞧咱們!”
餘人尾隨其後,大聲頌揚:“總掌門神機妙算,自來算無遺策,這廝能有多大能耐,那還不手到擒來,怎又能逃出總掌門的五指山……”
說話之時,身陷毒陣之中那人,給人推到莫問天麵前。
莫問天飛起一腳,踹在那人小腿之上,砰的一聲,那人撲地便倒。
莫問天道:“小子,還不乖乖交出驚鴻簪來!”
蕭影一聽這話,不由得大驚失色:“他們要拿之人,原來便是我!天下無人不知,驚鴻簪一直在我身上,莫老兒這般說,那是將麵前那人當成我了。”不覺冷汗淋漓:“這姓莫的除了助紂為虐,替契丹韃子賣命,荼毒天下武林之外,原來還暗藏私心,想要謀奪驚鴻簪。難不成,他也想做天下這個皇帝?”
那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隻在嘴裏發出一陣陣低微的呻 吟聲,這當兒哪還能說上半句話來。
莫問天又起一腳,踢得他四仰八叉,一頭蓬鬆頭發將其麵目遮住,除了幾聲呻 吟,瞧不出他是死是活。
幾名雪山弟子也不等掌門發話,在那人身上仔仔細細搜索幾遍,一無所獲。
一名弟子道:“師父,我看他快不成了。咱們先將他救活,再行追問……”
話未說完,但聽嘭的一聲,說話這名弟子似風箏離線般飛出,摔在兩三丈開處,一嘴鮮血,牙齒也跌落兩枚,吐在地上。卻是給莫問天一腳踢飛。
莫問天怒容滿麵,瞪視著地上的弟子道:“這小子是在裝死,何來你這般好心,壞我大計!為師新登大位,初做天雪兩派的總掌門,你不稱一聲總掌門,可是心下不服?”
蕭影心道:“這老兒想那權力名位想得瘋了,徒兒稱他一聲師父,尚且不足。”
地上的弟子爬起身來,一瘸一拐過去,在群弟子最後站了,哪敢再吭一聲。
他卻有自知之明,師兄弟們平日稍有逆了師父之意,決計沒有好果子吃。今日這一腳,隻是跌落兩顆門牙,處罰已然算輕,再要多言,性命難保。
莫問天苦苦逼問,每問得一遍,見對方牙關緊咬,死活不吭一聲,便即擰斷他手足一道關節。
到得後來,那人手足關節盡斷,整個人便像散了架,此時便那呻 吟聲,也細若蚊蠅,低不可聞。
雪山弟子找來木柴,往他褲管衣袖裏一插,草草用繩索綁定,兩名弟子架著他,一高一低,一夥人徑往大殿去了。
蕭影心想:“這莫問天狠辣霸道,且又老奸巨猾,如此逼供之下,生怕殿內眾人有所察覺,便將那人手足綁上木柴,隔了衣褲,旁人端是難以察覺。”
他也不多所逗留,當即在四麵道口顯眼的地方,留下幾行血紅大字,提醒過往之人留神其他箭陣。血色塗料,自然取自新死那匹馬兒之血。
此刻“蕭影”既已拿住,雪山派眾人得了莫問天之命,盡皆歸殿,倒也無人察覺。
一切事罷,自東麵而出,絕然下峰,一路在想:“便讓你們這群老烏龜自編自演去,我蕭影樂得逍遙快活!”
到得半山腰,迎頭撞來一隻雪雞,輕輕一掌過去,生堆火來,燒烤一熟,匆匆填飽了咕咕直叫的肚皮。
精神一旺,又想起白若雪無依無靠,崔赫陰獪狠毒,對她虎視眈眈。倘她落入崔赫之手,後果不堪設想。她縱有千般不是,那也是仇恨心切,一時誤信謠書,對自己的情意,可是殊為眷戀。自己可不能小肚雞腸,將她置狼窩於不顧。
生恐去得晚了,救白若雪不及,當即折身飛躍上峰,趁著天黑燭光昏暗,偷入殿中。他先就在外往臉上抹了些灰土,這時與殿內人眾鼻息相聞,倒也無人辨他得出。
眼見殿上白若雪走投無路,給人逼得非與崔赫拜堂不可,心下痛惜不已:“有假呂洞賓和幽情妖姬守在殿上,加上那把削金斷玉的寶劍在側,我孤身上殿,不送命也算天幸,要救若雪出來,可就千難萬難!唉,你這個千嬌百媚的天山派大小姐,如今落到這步田地,可真叫人痛心。掛在殿壁之上那個,雖說不是我,可說白了,她現下是為了我,甘願盡棄前仇,下嫁與崔赫。她這良苦用心,我豈能視而不見,迫不得已,隻有拚了性命不要,能救她脫險,自然萬幸,救不了她,我陪她死在一起,還了她這個人情…… ”一時之間,心潮澎湃。
便在白若雪要與崔赫雙雙下拜之時,蕭影飛身撲了上去,巧得不能再巧的是,門口遽然一陣風雪刮來,殿內燭火大滅,漆黑一團。
蕭影眼不能視物,認不準白若雪處身方位,情急之下亂闖亂撞,恰巧撞到釘於殿壁上那人跟前,當即心念一動,將那人拉了下來,藏於旁邊暗室中隱密處,在對方身上抹了大把大把的鮮血,胡亂塗在身上。回來運起內功,將自己貼在壁上,頭發弄成蓬鬆之狀,便與那人一般樣子。
他心想:“崔赫恨我入骨,見我已折磨得半死不活,定會放鬆警惕。在他逼迫若雪之時,多半要拿我大加折辱,我當可拿下他來當人質,借機救下若雪。他若不拿我去折辱,看我離死不遠,定會疏於防範,我當可俟機而動,救若雪於危難之時。”
眼見燈火複明,便即垂頭裝死,自頭發下斜目瞧著殿上。
燭火映照下,隻見白若雪失魂落魄,誰又會料到,她因心事繁重,胸中矛結難解,重重壓力之下,一時失了心智,見得那番鬼魂來纏。
後見她引那珠花自盡,蕭影救之不及,心下好生後悔:“我原該奮不顧身,救她脫險才是!唉,我這般沒心沒肺,當真辜負了若雪的一片心意。”
好在那假呂洞賓見機不慢,出指卸下那枚珠花。
及至“呂洞賓”假刺那劍,蕭影也是心下一痛,哪裏知道對方暗藏心機,這一劍意在逼迫,實無殺意。
事有湊巧,白若雪給押了下去,殿內便大開筵席,人人餓得慌了,隻顧喝酒吃菜,誰也不來管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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