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朱瑤原隻是危急關口,順口胡諂,豈料白麵虎臉上怒容頓生,脫口便道:“二哥,這人當真狂妄,容他不得!”
赤麵虎眼見蕭影背上的虎皮花白斑斕,甚是耀眼,隻覺生平之恥,莫過於此,心下怒不可遏,乘朱瑤不備,手出如電,一指點中其背上穴道,向姥虎道:“八妹,你帶她速去,暫不可傷她性命,容後須得從她口中套問幕後指使。待我等料理了那小子,再來與你會合。”
姥虎應了一聲,抱起朱瑤飛上馬背。
赤麵虎早在心底盤算,這兩個少年男女適才親昵異常,女的還喂男的喝水,雙方動起手來,那男的卻不管不顧,此事定是另有蹊蹺,別讓二人玩了花樣,乘機跑了。是以先將朱瑤點倒帶走。
朱瑤見姥虎騎了自己的高頭大馬急馳而走,又見赤麵虎刀光連晃,將自己一邊騎乘的七匹馬兒盡數斬翻在地,心知他怕蕭影騎馬追趕,這才先行斷此後顧之憂。
此時六虎已然驅身來到蕭影身後,姥虎亦橫抱朱瑤,自蕭影身旁縱馬飛過。
赤麵虎怒容滿麵地瞪著蕭影道:“兀那小子,膽敢不把我‘虎門八雄’放在眼中,你是何人,身係哪門哪派?快快報上名來,赤麵虎刀下不殺無名之徒!”
蕭影早將朱瑤一番挑撥言語聽在耳裏,聽聞赤麵虎怒喝,並不驚奇,緩緩回頭道:“那小丫頭信口開河,你們也信?”
赤麵虎怒聲道:“哼,怎可不信!你這小子背張虎皮在我等眼前晃來晃去,若非小姑娘一語道破,我等還自懵然不知,這事兒日後傳揚到江湖上,人人說我‘虎門八雄’被乳臭未幹的一個小子上門示威,嚇得不敢應戰,那還了得!”
蕭影苦笑著一張臉道:“我實無此意,是幾位前輩會錯了意。再說我也是碰巧路過,上門示威一說,更是荒誕。幾位前輩切莫上了那小丫頭的當。”
赤麵虎麵現遲疑,白麵虎卻不以為然,慍道:“好啊,我原也隻道你是無心之過,隻需好言相商,此事便可作罷。哪知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言語不幹不淨,竟說我等言語荒誕,還說是上了小丫頭片子的當。你言下便瞧我們不起,可見示威一說,隻真不假,這事還有什麽好說的。二哥,咱們宰了他!”
他話猶未盡,便即手起一刀,直愣愣朝蕭影砍落。
蕭影輕一閃身,避開一招。
其餘五虎見他身影飄逸灑脫,一眼便知武功不弱,揮刀分從五路攻上。
蕭影手無兵刃,眼見六刀齊至,隻得左趨右避,自刀口縫隙間穿梭來去,心想對方腰板雖壯,卻不過尋常武人,倒也不必運使“俠影神功”。避讓一陣,稍假威嚇,教他們知難而退便可,切不可傷及無辜。
不意六虎單個兒的武功瞧起來毫不起眼,似乎尚在朱瑤之下,六刀一合,便就威勢非小,一攻一守之間,張弛有度,未見絲毫散亂。三虎攻上時,另外三虎橫刀而守,轉瞬守方立成攻方,直教人攻無可攻,避無可避。饒是蕭影這等絕頂高手,亦被壓得一時喘不過氣來。
赤麵虎刀下不停,奇道:“咦,你小子武功倒也不弱,在這武林中,能以你這般巧妙手法擋我等‘六合刀法’之人,著實不多!”
胖虎聽二哥這麽一說,洋洋得意道:“咱們隻使這‘六合刀法’,小子已然難以招架,倘若八妹不走,咱們合使‘七星刀法’,這小子更要吃不消!”
矮虎接口道:“那是,若是大哥在,咱們的‘八卦刀法’一經使出,這小子還不立時嗚呼哀哉,哈哈!”言語間甚是狂傲。
六虎見蕭影已處下風,一改先前的全神貫注,竟視蕭影為無物,邊鬥邊大吹大擂起來。
高虎接過矮虎的話頭道:“這個自然,試想在這江湖之上,能與咱們哥兒幾個的‘八卦刀法’一爭長短的人,隻怕沒有。”
瘦虎最為沉默寡言,這時隨口說了句:“那倒未必!”
高虎立時怒目相向,罵道:“你這瘦鬼老愛倒人胃口,你這叫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知道嗎!”
瘦虎便即不語。
赤麵虎瞧來一副老謀深算的模樣兒,說道:“七弟說話雖然難聽了點,倒也有幾分理兒。聽聞少林寺懷空大師,還有那個傳言中仙人一般的呂洞賓呂真人,此二人武功之高強,直是神鬼莫測,咱們的‘八卦刀法’雖然厲害,能否打贏他二人,卻是難說得緊!”
蕭影聽來禁不住暗自好笑:“呂真人、懷空大師直如神人一般,就憑你們幾個,便想將之扳倒,真是癡人說夢!今日倒要讓你們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免得你們狂妄自大,不將天下能人異士瞧在眼中!”言念及此,暗運真氣於兩掌中,一招“鳳儀俠飛”陡然使出。
六虎冷不提防,但見眼前有一股強勁無比的氣流排山倒海般壓了過來,便似忽而刮起龍卷風一般,尚自未瞧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兒,便已被風帶到,人人宛若被人強塞上弓,猛地射將出去,重重一交摔翻於地。
胖虎一陣天昏地暗過後,渾身疼痛無比,一提真氣,卻未受得內傷,哼唧著爬將起來,大聲罵道:“操他大爺的,這龍卷風像是長了眼睛,不刮別處,單單向準了咱們這地兒。哎喲,我的P股,痛死我了,哎喲!”
赤麵虎話語中略帶驚慌道:“廢話少說,大敵當前,快快布‘六合刀法’!”
餘人聞言一驚,哪顧得身上疼痛,立馬拾刀搶上,圍住蕭影。
蕭影道:“六位前輩,蕭影實在不想傷人,你們自去吧!”
六虎聞言大怒。
赤麵虎厲聲道:“你說甚麽?你小子方才分明鬥我們不過,還大言不慚,說什麽不想傷人的鬼話!小子有多大能奈,盡管使出來,咱哥兒幾個好久沒打架,手正癢著呢!”
蕭影原是一番好言相勸,聽在對方耳朵裏,卻成了狂妄之言,心裏不禁納悶兒,方才一招“鳳儀俠飛”,氣勢磅礴,著實驚人,六虎中掌倒地後,卻何以個個麵無懼意,仍自不肯幹休?
他哪兒曉得,“鳳儀俠飛”這掌拍出,快如閃電,地上的沙土卷起,場麵混雜一片,且塵煙籠罩,六虎看不清風從何來,隻道突刮龍卷風,這才將自己卷倒,焉知是對方掌力所為。
他心下又想:“既嚇你們不走,那便將你們先行製住,看你們還能阻攔?”
見六虎又行攻上,當即使出一招“寒影飛龍”,登時空中銀龍飛竄,在六虎之間翻騰來去。
六虎宛在夢中,人人心想,除了夢中,又哪能見到這般迤邐奇異的功夫?一時之間,都看得呆了。
一恍神間,頓然身上寒氣大盛,仿佛身處冰窖,待要舉刀攻向對方,已然不及,身上竟至結了厚厚一屋堅冰,四肢僵直,動彈不得,便要張嘴罵人,亦是不能。
蕭影朝六虎看得一眼,嘴角微微一笑,說道:“這可得罪了,半個時辰後冰水消融,便可活動自如。告辭!”
說完向北而行,心裏卻在想:“李瑤被姥虎擄去,這多半又是她自己設下的陰謀詭計,我隻消不加理會,計謀便將不攻自破。眼下還須早些趕赴開封,殺了朱溫老賊,總要在‘千蟲萬蠱齧骨丸’毒發作之前找到師父,那時便是死了,也無甚遺事。”
經與七虎一番折騰,這時已是午後,蕭影腳下步伐加快,心想得趕在天黑之前進入開封城。
行得一程,隱約聽得幾聲女子的呼救之聲,再一傾聽,呼救聲發自枯樹掩映下的幾間茅屋。
耳聽呼救聲急,他正要循聲奔去,心下猛然一驚:“怎會這搬湊巧?定又是李瑤設下陷阱,騙我去上當。”
收足又要趕路,卻聞呼救聲慘烈,直教人聽得心寒,又聽喊聲中夾雜了幾個男子的笑聲,淫邪之至,心下尋思:“倘若並非李瑤設下的陰謀,眼見不平之事,袖手不顧,那我蕭影豈非枉自為人?”
再一想,是別人的圈套也罷,是刀山火海也好,眼下也顧慮不了這許多,總之先救人要緊。發足循著女子淒慘的叫聲奔近。
進得茅院,一眼便見三名男子將一年輕村姑按在雜草亂葉叢中,手裏狂抓亂扯,將她身上的衣服撕得七零八落。
蕭影大喝一聲:“住手!”手下卻全神戒備,恐是陷阱,防止有敵乘機偷襲。
三名男子聞聲回頭,見蕭影麵目俊逸,年少影單,隻冷冷相他一眼,便又去撕扯村姑衣褲。
蕭影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會有人做這等禽獸之事,怒不可遏,提掌便要飛躍過去。卻聽屋頂有動靜,猛地有一物事朝院內撲下,心裏叫一聲:“不好,果真中了圈套!”
更不細看,起手一掌朝來物拍去,隻聽“嘎”地一聲叫,那團物事落下地來,頓時成了血肉一團。
蕭影細目一瞧,那團物事卻是一隻老母雞,禁不住暗自好笑,心下竟不知自己何以變得這般謹微慎行,戰戰兢兢,將一隻母雞當成了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