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冬花將麵條和藥都放進了食盒,他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如果胃口不好,吃不完一碗也就不必勉強。隻是多少要勸著她吃一點。”
冬花輕輕“恩”了一聲,她提起食盒,猶豫地問花清越:“姑爺一起去看看小姐嗎?”
花清越的身子微微側轉了一下,就在冬花以為他要答應的時候,那動作卻又停了。
“少夫人沒有發熱吧?”花清越生生壓下了自己此時的真實想法。
冬花搖了搖頭:“倒是沒有。”
說完,她又有些靈機一動:“奴婢畢竟不懂醫術,不如還是請姑爺過去替小姐把把脈吧。”
花清越卻是沒有再繼續轉身,他抬起手擺了擺:“不了,隻要沒發熱,吃點東西,再喝了這藥就可以了。你好好伺候你家小姐,明日再讓她吃頓藥。”
後麵的話,花清越聲音低了一些,像是說給冬花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的:“這樣晚了,我明日還要去趕早朝,就不去她那了。”
冬花也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她不好再勸,拎著食盒就往蘇陌素房中走去。
原本沒有點燭火的房間,已經點亮了兩盞燭台。
知畫扶著蘇陌素坐了起來。
“小姐,要不您就別下床吧,天氣太冷了。”知畫對著手哈了口熱氣,互相搓了搓。
蘇陌素才起來倒也不覺得十分冷,她反而感覺有些熱。
伸手扯了下領口,蘇陌素想把被子掀開,卻被知畫製止了。
“小姐,姑爺走前給您把脈了,他說您有些受涼。所以您還是捂捂,別下床。”知畫勸道。
蘇陌素用手心碰了碰自己的額頭,她望了知畫一眼,笑道:“我並沒有什麽不適,也沒有發高熱。”
“還是小心點好。冬花去給您端藥了。”知畫在其他事情上半點不敢違背蘇陌素的吩咐,但是對於這種涉及蘇陌素身體的事情,她還是很有膽量不按照主子意思的。
手緊緊地壓在蘇陌素的被角上,知畫想著法子轉移自家小姐注意力:“小姐,您餓嗎,等下想吃點什麽?”
“似乎沒有什麽胃口。”蘇陌素皺眉答道。她被子被知畫壓得越緊,身體的熱度就感覺越高。
她掙了一下,吩咐知畫:“知畫,你鬆開些,這樣我會出汗。”
“出點汗也沒關係,要不我等下還是讓冬花去請姑爺過來。”知畫聽蘇陌素這樣說,心裏更擔心。
她一手壓著被角,一手去摸了摸蘇陌素的額頭。
“摸著倒是沒發熱,可是小姐您還是要喝下藥。”知畫勸道,“姑爺待你是真好。”
提到花清越,知畫又想起心中的一個疑惑,她問蘇陌素道:“小姐,您今天在梅園是不是堆雪人了?”
蘇陌素想起那個丸子頭的小雪人,忍不住莞爾笑道:“你看到了?”
知畫點了點頭:“是,是紮著丸子頭,上麵還插著梅花,挺漂亮的。”
“小姐,姑爺待您是真好。”知畫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
感覺到自家小姐的目光看過來,知畫繼續說道:“小姐您睡著了不知道,其實我們回來前又折返了一趟梅園。”
又折返?蘇陌素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知畫。
知畫再道:“姑爺說回去堆雪人的。您那個雪人放在雪地裏孤零零的,姑爺又堆了一個自己放在您旁邊,他的發帶都係在雪人頭上了。”
折返回去,就是為了再堆一個雪人?
蘇陌素覺得花清越真有些幼稚,既然要堆兩個雪人,為什麽不在先前一次堆完?
才在心裏質疑完花清越的行為,蘇陌素就又自己找到了答案。那會兒,她情緒頗為不穩定,而且身子又不好,想來花清越也不放心讓她一直待在雪地裏。
也不一定是不放心她。蘇陌素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她並不想得出花清越很關心她這個結論。
這個時候,冬花已經提著食盒走了進來。
“小姐,姑爺親自下了碗麵,說是讓您先吃點東西再吃藥,人會舒服點。”冬花並沒有聽到知畫先前說的,隻不過已經嫁入花家的小姐和姑爺關係好,是她願意看到的。因此,姑爺為小姐做的這些,她自然不會刻意隱瞞。
冬花將麵條先端到了托盤之上,然後繼續將食盒蓋好,以免藥變涼。
“我不是很……”蘇陌素皺了皺眉頭。
可是不等她說完,知畫就已經迎了上去,把麵條接了過來。知畫捧著麵條,送到蘇陌素麵前:“小姐,姑爺親手做的,您就嚐嚐吧。”
冬花想了想,把花清越的話一字不漏轉過來:“小姐,姑爺叮囑說,您有些發寒,隻能清淡點,所以請您不要嫌棄這麵條。”
不吃就是掀起他?
蘇陌素抿了下嘴。其實麵條的香味已經微微挑起了她的食欲,畢竟身子有些不舒服,太過油膩的氣味反而容易產生不喜。
“我下床吃吧。”蘇陌素掀開被子,坐到桌子前。
冬花忙捧了披風替蘇陌素係上,又取了一床小被子放在蘇陌素腿上。
“這也是姑爺吩咐的?”蘇陌素有些好笑地問道。
冬花想把這事歸功給她家姑爺,可又怕倒過來讓小姐不喜,隻能實話實說:“沒有,姑爺隻是還叮囑了,小姐如果胃口不好,吃不完這一碗麵也就不必勉強。但多少要吃一點。姑爺還說了,明日小姐還要吃藥。”
知畫趁熱打鐵地說:“小姐,您看姑爺對您真細心。”
蘇陌素擺了擺手:“行了,你這胳膊肘都外拐得沒邊了。姑爺一直沒休息?”
蘇陌素這前一句話,是對著知畫說的。後一句,卻是在問冬花。
冬花回答道:“奴婢去取藥的時候,廚房隻有姑爺一個。但姑爺說,明日他還要去參加早朝,就不過來打擾小姐了。”
“現在幾更了?”蘇陌素問道。
冬花揉了揉眼睛,答道:“亥時快過了。”
又讓他熬夜了。蘇陌素拿起筷子,將麵放入口中。
花清越沒有過來看她,她有些失望,但又有些慶幸。如果他來了,她或許不知道怎麽麵對他。
蘇陌素沒有想到的是,其實怎麽與她相處這個問題,花清越也在困惑。
一夜過去的很快,夏草捧著披風,一直在後麵追才下朝就要出門的花清越:“少爺,您係上這個再走。小的陪您去吧。”
“不用了,你在家給少夫人熬藥,就按昨日的方子。”花清越自己係上披風,闊步走了出去。
他有些慶幸,今日的自己並不得閑,不需要猶豫要不要去看蘇陌素。
花清越再回來的時候,又已經是亥時了。
不過是才過亥時。
知畫正好才從蘇陌素房中出來。她迎麵就看到了院子裏那個徘徊的影子。
“姑爺。”
其實房間裏的蘇陌素並沒有完全入睡,所以知畫一出聲,蘇陌素就睜開了眼。
隻聽見花清越的聲音在幽靜的夜裏傳來。
“少夫人怎麽樣了?有沒有發熱?”
“她今日吃的什麽?”
知畫答的聲音也很清晰,不過蘇陌素卻似乎並沒有捕捉到。躺在床上,她隻聽到花清越仍在說話。
“白日裏可以在房中生些炭火,我讓冬蟲來幫你。夜裏的話,就盡量不要。生著炭火,又關著窗戶,更容易加重她的病。她不喜歡人守夜,但你還是要每夜過來看一看。如果有發熱或者其他不適,馬上來找我……”
花清越的聲音很清晰,但內容卻十分瑣碎,簡直是事無巨細。蘇陌素都不知道他到底叮囑了多少事項。
最後知畫的聲音倒是清晰傳了進來。
“姑爺進去看看小姐嗎?”
蘇陌素呼吸滯了一滯。她不知道花清越會怎麽回答,可又好像根本沒有聽到花清越回答。
就在蘇陌素以為花清越已經離開了院子的時候,卻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
她連忙閉上眼。
一陣冷風鑽了進來,但很快被擋住了。
蘇陌素能聽到旁邊人的呼吸聲。
一股涼意在額頭上碰觸了一下,又很快移開。
再之後,蘇陌素就沒有感覺到花清越的碰觸了。隻不過她感覺自己的被子似乎被人壓了幾下。
屏住呼吸間,她突然就想起昨日睜開眼旁邊放的枕頭。那個枕頭好像還是在旁邊,知畫這丫頭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明天一定要叮囑知畫收起來。
還有,今日的藥似乎味道更苦了。可是夏草又說方子沒改。昨夜明明就沒有這樣苦……
就在蘇陌素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瞎想的時候,一股涼意又再透進來。
不過這一次涼意消失得更快。
蘇陌素等待了一會,睜開眼。
房間裏已經沒有了其他人。
與花清越所估的沒錯,蘇陌素這場風寒來勢並不凶猛,但是卻溫溫吞吞得拖了好幾日。
到了用藥的第七日,蘇陌素終於感覺人的精神要好些了,困意也不再像前幾日一樣隨時就來。
她坐在自己房中,有些百無聊賴地看著知畫在擺弄炭火。
“小姐。”冬花走了進來。
蘇陌素抬起頭,看到冬花手裏拿著一張帖子。
冬花恭敬把帖子呈給蘇陌素。
帖子打開,是一張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