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越把剩下的樹枝做了個架子,把那夜裏替蘇陌素取暖的披風掛上,自己坐在披風後麵。
他見蘇陌素沒有動作,又補充道:“我是背對著坐著的,夫人可以將外衫掛在那做好的衣架上,這樣烤得比較幹。”
他想了想,再勸了一句:“你已經寒氣入體,若是穿著濕衣服,很容易發燒。要不,我去山洞外麵吧。”
說完,他就站起身來。
花清越並沒有貿然轉過頭,蘇陌素能看到他是背對自己站著的。
花清越一身也是明顯濕透了,而且他還隻穿了一件裏衣。
蘇陌素忙製止花清越:“不必了,夫君,你就坐在那兒。我這就開始烤衣服了。”
蘇陌素說完,為了證明一般,便悉悉索索地動作起來。
將濕透的衣服全部脫下後,蘇陌素一張臉已經紅得跟熟透的蘋果一般。她將花清越的外衫索性完全穿在自己身上,並係好腰帶。
做完這一切,蘇陌素便對花清越道:“夫君你還是過來烤火吧,你衣服也是濕透的。我已經穿了你的外衫,並沒有什麽……”
蘇陌素的聲音小下去。
花清越轉過身,看了一眼蘇陌素。她濕漉漉的頭發緊緊貼在臉上,整個身子都確實已經被他的外衫裹住。但是因為衣衫不合身的緣故,蘇陌素的脖子處開口略大了一些,她兩根鎖骨清晰可見。
花清越收回視線,他拿起披風繞到蘇陌素的身後,將披風也裹在蘇陌素身上後,自己便走回火旁。
蘇陌素見花清越的衣服貼得緊緊的,不由得問道:“夫君不脫下衣服烤幹嗎?”
話才問出口,蘇陌素就後悔了。
花清越的外衫已經給自己穿了,他若是脫下裏衣,裏麵豈不是空無一物?
早知道自己就不應該穿這外衫,直接穿披風就好了。可披風又不一定能完全遮擋住。
就在蘇陌素胡思亂想的時候,花清越的聲音傳來:“夫人不必擔心我,我是習武之人,底子要比你好些。我這樣坐著,衣服就能幹得很快。”
花清越說是說烤衣服,卻並沒有枯坐著隻烤幹衣服。他把先前架好的用來放披風的架子拿過來,稍微調整一番後,便變了兩個支架。
他將這兩個支架在火堆邊一左一右的放好,又將串好的魚放在支架之上烹烤起來。
魚顯然不必雞難熟,不過一會兒,就有微微的焦香散發開來。
花清越站起身,低著頭又專注地在魚上麵灑上了一些香料,將魚翻了個麵。
他做這些的時候,目光一直是垂著的,沒有再抬頭看過蘇陌素。
蘇陌素也明白花清越的避諱,便時不時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不過很顯然,她這個女子的裙裳本就比男子衣裳更為繁複多層,即便是放在架子上,幹起來也十分之慢。
左右已經脫下烤著了,蘇陌素便隻能繼續幹等著。
“好了,夫人,你先吃吧。如今你身子有些不適,盡量多吃點,這樣耐受得住些。”花清越將一條魚遞給蘇陌素。
他這次並沒有用帕子包著。
蘇陌素一時有些發愣,花清越才想起帕子的事情來。
他從懷中忙掏出來,那帕子卻是皺巴巴地濕成一團,顯然沒有幹透。
蘇陌素用手接過那烤魚:“就這樣吃吧,夫君,你也吃。”
花清越點點頭,卻並沒有自己吃,反而是將另一條烤好的暫放到一邊。他重新又烤上了兩條新的魚。
將再一次烤的魚放好後,花清越低頭捧著那隻與蘇陌素手中一起烤好的魚,也沒有吃,而是不知道在幹些什麽。
他一邊動作,一邊與蘇陌素說話:“我昨日說的那故事,其實是我在案卷中看過的一樁真事。因為那案子十分奇特,我便記了下來。”
蘇陌素本就有些興趣,便抬起頭看花清越。
隻聽花清越繼續說道:“那李泥巴其實不冤。他是個真真正正的偷雞賊。甚至,他不止偷了這李大娘的,整個村子裏,其他人家也被他偷過不少雞。”
“但為什麽過去沒有發現他呢?”蘇陌素有些疑惑。
花清越輕輕笑道:“因為他的手段。”
“他的巧言令色?”蘇陌素再問。
花清越卻是搖搖頭:“鄉野之人,哪有幾個真正講道理的。那李泥巴的狡辯也不過是在真正的縣令官員麵前才有用。他不知道從何得了一種奇怪的藥物。那藥物給雞用了,看上去似是中了劇毒,十分慘烈,但實則不然。那雞肉是可以人食且無害的。”
蘇陌素聽完,便想通了李泥巴這樁單案:“是以,過去他總是投毒於養雞人家。村民多不懂醫術,隻知流黑血的雞是中毒之狀,所以便將雞丟棄了,而李泥巴就正好撿回來食用是不是?”
花清越點了點頭。
蘇陌素越想越覺得那李泥巴真是十分狡詐,她又分析道:“那李泥巴被抓之時,還有村民替他說話。想來他平日定是做得十分窮困潦倒之狀,有了此門路也不曾用來發財,端隻用來飽腹。”
“一人需求甚少,一村又有多戶,十天半個月某家才死上一隻雞,恐怕眾人也不會疑惑。隻當是雞自己不小心紮到蜈蚣死了。”
聽蘇陌素提到蜈蚣,花清越倒是忍不住抬了下眼:“夫人也知道這種鄉野之物?”
蘇陌素卻是笑了笑,向花清越解釋道:“且不說我在平城之時,曾自己動手解決過溫飽。但論書籍,我也是見過此物描述的。”
蘇陌素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叔祖父蘇平安略懂醫術,醫術之外,還通些毒術。是以他與表哥參軍後,我得他手劄也了解些醫毒知識。”
花清越了然地收回目光,並沒有探究下去。他將正在烤的魚又灑了香料,換了個麵。
蘇陌素則在繼續想那案子:“李泥巴偷竊之事已算了解,隻是那城郊屍首又從何而來,因何而死。想來此為兩樁案子了。”
才自己說完,蘇陌素卻又立刻推翻了自己前一刻的猜測:“夫君說此案記入案卷,且你也覺得有些特殊,那肯定不會這樣簡單。李泥巴與那屍首也有關係?”
“算是有關係,也算沒關係。”花清越繼續說案件中的第二案,“李泥巴與死去的人素來不相識,也從來未謀麵,因此算是沒關係。但那人之死,卻與李泥巴那藥有些關係。”
蘇陌素想了想,既然那藥隻是麵相可怖,又不會致人死亡,那想來死去的人定不是直接服用了李泥巴的藥。
雞?
蘇陌素有了一個揣測:“可是李代桃僵?有人曾可以引死去之人見過李泥巴吃雞的手段,那人便有意效仿。然而,他吃到的雞卻並非李泥巴藥所致死的,而是砒霜之類的劇毒之物?”
花清越讚道:“夫人果真冰雪聰明,所料半句未差。”
他看蘇陌素手中那魚吃了幾口,卻沒有大動,於是站起身來。
“夫人可是覺得刺多?”花清越走到蘇陌素麵前。
蘇陌素確實有些嫌棄刺多,尤其是因為她在想那案子的奇特之處,便無心去挑刺。既未挑刺,便將魚暫時擱置了。
花清越這般問了,蘇陌素便連忙低頭去咬:“沒有,夫君烤得很好吃,陌素方才是想案子去了。”
花清越卻是將蘇陌素手中的魚拿了出來,他把自己方才手中那一隻遞給蘇陌素:“小刺已經挑去,隻餘魚骨主刺,你且吃這個。”
蘇陌素微微一愣。花清越已將那魚塞入蘇陌素手中。
“夫君……”
“夫人趕緊吃吧。”花清越卻是打斷了蘇陌素,他將蘇陌素方才未吃完的魚用手碰了碰。準備挑刺,卻發現那魚已經冷了,他索性自己低頭吃起那魚來。
蘇陌素看清花清越的動作後,臉上騰地又燒了起來。這兩日與花清越相處,她的臉似乎就沒有真正降下過溫度。
花清越卻毫無異色,他一邊吃魚,一邊留意那烤著的魚的動靜。
魚才烤熟,他就將那魚放到手中,又細致挑起刺來。
蘇陌素靜靜地吃了一會手中的魚,她再抬頭時,又有一條魚已經到了自己麵前。
也是挑過刺的。
“夫君,我吃得已經甚是飽了。”蘇陌素看著那隻碩大的魚,有些真下不了嘴。
花清越卻是十分不在意地道:“你且先吃一些,未吃完的放著就是。”
蘇陌素聽明白他話語中的意思,感覺自己耳朵都要燒起來了。
魚已經被遞到手中,蘇陌素隻能努力聊別的事情,轉移自己的心思:“夫君,那案子的真凶到底是誰?就是殺人的那個。”
花清越亦已吃完先前那半條魚,他將烤好的另一條魚取下,見蘇陌素手中的魚並沒有吃東,這才自己吃起這條來。
“凶手在那任縣令手中並未尋到。此案過去數年後,反而是幾任之後的縣令翻案卷之時無意找出,這才結了案。”
蘇陌素有些好奇:“既然已經過去那麽多年,這後來的縣令是如何斷的案子,查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