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知道閻王爺那準不準我這樣挑揀野雞。”
蘇陌素抬起頭,花清越的麵上依然是笑意,可是他的眼睛裏卻有些化不開的傷心。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師父已經……”蘇陌素歉意地道。
花清越卻是打斷了她:“你又不是神仙,我沒和你說你當然不知道了。”
“好了,不提老頭子了。你還是趁熱把我的辛苦成果吃完吧。”花清越把特意留下的另一隻雞腿遞給蘇陌素。
蘇陌素看一眼雞腿,又悄悄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十分遺憾地答道:“確實很好吃,可是我實在撐不下了。夫君明日應該還會做給我吃的吧?”
花清越板住臉:“那可不一定,就把今天的剩下明天繼續吃好了。”
蘇陌素苦著臉道:“可沒見過這樣小氣的夫君。”
“可沒見過這樣胃口小的夫人。”花清越將兩邊腮鼓起來,模仿蘇陌素說道。
瞧著他這樣賣巧的模樣,蘇陌素的臉便繃不下去了:“好啦,我的身體隻能慢慢調啊。一口又吃不成一個大胖子。明日我定多捧你的場。”
花清越挑了下眉:“一言為定?”
“女子一言,駟馬難追。”蘇陌素抬起手,要與花清越擊掌。
花清越重重地拍了一下過去,蘇陌素不防他會突然襲擊自己,身子不由得一個踉蹌。
“你!”她有些發惱,便踢了一腳回去。
可花清越卻是十分靈活地跳起來,整個人圍著山洞跑開了:“你來追我啊!”
蘇陌素撫住額頭,這個吃飽了滿山洞跑的真的是她那個平日看上去尚算高貴冷豔的夫君嗎?
在山洞裏跑開的花清越發現自己的活潑靈動並沒有感染到他的夫人。他一個飛身躍上山洞中橫著長開的藤蔓,側身躺在那藤蔓上吃起了手中的雞腿。
蘇陌素雖然無意和花清越一樣圍著山洞跑跳,可確實才吃得飽飽,這樣坐著也有些不合適。她站起身,想要走幾步,腳踝處卻有些酸意傳來。
是了,她的腳受傷了。
望一眼正認真吃著雞腿的花清越,蘇陌素隻能鬱結地坐了回去。
火堆裏木柴有劈裏啪啦的聲音傳來,蘇陌素百無聊奈便隨手從旁邊拿了個樹枝去戳動火焰。
“嘟!你這個惡人,還想往哪裏跑!”
耳邊突然傳來花清越的聲音,蘇陌素望過去,隻見花清越手中拿著一個樹枝做成的小人,在藤蔓上走動。
他一邊讓小人走動,一邊口中還自說自話。
“大人,饒命呀!”
“你這個惡人,偷吃了王家婆婆的糧食,又順走了李家大娘家的大花公雞,還妄想讓本大人饒了你。饒了你,本大人如何同王家婆婆和李家大娘交代?”
蘇陌素也不說話,就看著花清越繼續往下編故事。
“大人冤枉啊,小人冤枉死了。王家婆婆那糧食可不是小人偷的,是吃的自己到了小人麵前,小人整日饑腸轆轆,如何忍得住不吃?”
“那李家大娘的大花公雞呢?”
“是那公雞自己勾引小人,是它讓小人帶它走的。”
蘇陌素忍不住笑出聲來。這賊可真能睜眼說瞎話,一碗吃食能自己長腳跑到他跟前來,一隻公雞還能勾引他?
花清越聲音一轉,如同猜到了蘇陌素想法一般,出言斥道。
“嘟!你這個惡人,在本大人麵前還敢巧言令色,詭辯胡謅!糧食又沒腳如何能自己到你麵前來,公雞不是人,如何會勾引你?”
“大人,小人不敢欺瞞啊。那糧食確實沒長腳,可人卻有腳。小人房裏還留著那盛吃食的碗,大人可去查看。那碗根本不是小人所有。小人若是存心去偷,哪能就偷那樣一碗?而且既然是偷,我何必用碗去裝,隨便扯了衣服一包,包回來的還遠不止這些呢!”
蘇陌素起初隻當花清越在信口胡謅,隨意亂扯。可聽到這裏,她卻也真正有了些興趣。隻聽花清越繼續在模仿那賊人說話。
“大人,再說那大花公雞。李家大娘家養的雞不止這一隻,論胖論好,這一隻拔不到頭籌,我若是存心,何必選一隻差的回來?”
“我不敢欺瞞大人,那公雞真正是自己尋上門來。它到我這四麵透風的小屋子後,我是有心趕它出去的。吃碗白食,我還有些膽量。可這樣一隻雞,小人卻不敢留下。可誰知道那雞怎麽也不肯出去,還拚命往小人懷裏來。”
“大人,您說這不是勾引小人這是什麽啊!”
這段辯白說完,蘇陌素就聽到熟人的哄笑聲。她睜大了眼,望向花清越。
麵前的依然隻有花清越一個,可聲音卻分明不是。
各種聲音夾雜其中。
“說得可對哩!就算李泥巴想偷也要進得去啊,李家大娘那院子門這樣高,院子裏還養著一條大狗哩!這邊腳還不落地,那邊P股可要被狗咬住了!”
這個聲音還未落下,另一個聲音就在反對:“瞎話,都是瞎話!公雞還能勾引人?”
“就算成精了,勾引李泥巴的也得是隻母雞啊。”
一時間,蘇陌素耳邊竟放佛真的有了許多鄉親在評價此事一般。
“嘟!”那大人的聲音又響起。隨著這一聲嗬斥,其餘的所有討論聲音倒立刻安靜了下去。
“惡賊,你還想欺瞞本大人。你既然說那公雞是勾引於你,你又如何會把它剝皮拆骨,投入腹中呢?”
“小人並沒有吃那隻大花公雞。那公雞在我懷裏跳個不停,我隻能暫時抱著安撫於它。之後,它便再無動靜,竟是死了。小人雖然窮困潦倒,但也不敢吃這些突然斷氣的死物。因此我隻能匆匆將它埋了。那死去的公雞如今就埋在小人的院中。大人若是不信,盡管去看一看。”
有了方才的所見所聞,這一次,蘇陌素再在山洞中聽到眾人的喧嘩聲,便也不再稀奇萬分了。
“呀!真是隻公雞!”
花清越總有辦法讓蘇陌素好奇地望過去。這次雖然還是眾人一齊說話,卻與上次全是男人聲音不同,這頭一個聲音便是個年輕的小媳婦。
接著是老大娘的聲音:“呦!真是可憐啊!這樣一隻大好的公雞呦,真是沒良心哦。”
“我的公雞啊,我的花花啊!我的心肝花花啊!”
這個聲音讓蘇陌素自動想象出一個大娘扭著肥胖的身子,一邊抹眼淚一邊嚎啕大哭的情景。
“快快快!退後!退後!”
“是怎麽了?”
“別攔著我,我要抱我的花花回去!”
蘇陌素挑起眉,望向花清越手中的小人。她方才被聲音所吸引,倒沒有注意到,隨著花清越口中發出的人聲越來越多,他手中的小人也越來越多。
雖然手隻有一雙,可借由藤蔓的交錯,那條藤蔓上卻真是有不少人形的樹枝。
“李大娘,也隨我們回去一趟吧!”
“什麽,我家丟了雞,為什麽還要帶我去官府,我不去!不去!”
“你家的雞眼中、口中都是黑血,分明是中毒了。而城郊新發現的那具屍體也是七竅流血,血也全是黑的。我們難免要盤查盤查。”
聲音戛然而止。蘇陌素望向花清越,他卻已經跳下了藤蔓。
“夫人,你如何看這樁案子?”
蘇陌素沒有想到自己這個看戲的突然要變成那唱戲的。她笑著端了聲音道:“本大人以為這分明就是一樁栽贓嫁禍的案子。那殺了人的凶手刻意用了糧食和大花公雞引得眾人的視線到那李泥巴身上。可這一切分明隻是為了掩蓋他自己的罪行。”
“哦?”花清越揚起眉,走近蘇陌素,“夫人相信李泥巴的話?那碗固然來得蹊蹺,也許他就是刻意用此來迷惑眾人呢?再說那大花公雞,再怎麽中毒,也不可能一隻公雞能徑直跳到人懷裏去吧?”
蘇陌素陷入思索:“那夫君的意思是,一切隻不過是巧合?大花公雞的中毒和那具屍體之間並無關聯?”
花清越蹲到蘇陌素麵前,替她又看了看腳踝的傷。那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隻不過依然有些微微發腫。
“先前想引著你多走動走動,卻是忘記你受傷了。”花清越擔憂地看著蘇陌素的腳踝。
蘇陌素雖然感覺腳踝處依然有些酸意,可卻相信這腳應當是不會出大事。
酸痛麻,她更害怕的是麻感。
因為那會給她一種無法再控製這腳的感覺。
“夫君不是說了這裏藥材豐富嗎,我多用幾次藥就好了。”
花清越聽了便立即出了山洞。沒有一會兒,他手裏就握著草藥回來了。
依舊和先前一樣,他把草藥嚼碎後敷到蘇陌素的腳踝上。
“恩,夫人如今有傷,我抱你去石頭臥榻上早點休息吧。”花清越繼續用先前的披風蓋住蘇陌素,然後抱起她。
躺在石榻上,蘇陌素的困意似乎一下子就來了。她強撐著眼皮,有些不甘心地問道:“夫君,你剛說的那故事到底誰說了謊?”
花清越一邊將披風劄緊在蘇陌素的身下,一邊回答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