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到房內有哭泣的聲音傳來:“是奴婢不小心。奴婢沒有想到那畫會突然掉下來。打濕後,奴婢立刻去尋鋪子修補,但我銀子不夠。我去找李管家支銀子,李管家說沒有小姐您的印章,我不能擅自支取。”
“蓮心無法,又知小姐看重那幅畫,這才抱著畫來公主府找小姐您的。”
聽到蓮心的名字,蘇陌素心中輕籲一口氣。
看來事成的是自己。
杜微風的聲音繼續傳來:“那畫呢?”
朝雲公主卻有些焦急,此次商量的結果,本就是由皇兄納下杜微風。雖然隻能是個側妃,但有朝一日,她皇兄繼承大統,杜微風就是妃嬪,這可比其餘的皇子正妃要好太多。
可如今這個樣子,顯然皇兄不在此處。朝雲公主心中焦慮,索性直接推門而入,將那名聲先扣下再說:“微風,你說皇兄?方才發生了什麽嗎?”
杜微風的身子還為著半縷地泡在水中,見到朝雲公主突然進來,她也是一驚:“參見公主殿下!”
“不必多禮,微風,你沐浴這般久,是發生了什麽嗎?”朝雲公主再次將話題引過去。
白月戈也是揚眉道:“我好像聽到了五皇子殿下,莫非杜小姐與五皇子殿下才見過?”
未等杜微風說話,白月戈又說道:“可方才明明是五皇子殿下領我到朝雲公主花園外呢!”
白月戈此話一出,杜微風根本就不好再開口。
可朝雲公主卻不會被白月戈的氣勢所壓,她冷笑一聲道:“看來今日這事是有些爭論了。卉珍,你去請五殿下過來。”
“快服侍你家小姐出浴。”朝雲公主訓斥完跪著的蓮心,又柔聲同杜微風道,“微風,我便在這瑞豐院的廳裏等你。”
跟著的眾女從兩位公主的唇槍舌語中已看出一些端倪。對皇子有心的不止一個兩個,杜微風家世出眾,她的外嫁,讓眾女實在是欣喜。如今外嫁尚未落實,還生生要扯上五皇子,有幾個家世好的小姐當即便臉色沉沉的,雙眼的妒色掩都掩不住。
蘇陌素走得略微慢些,待她進廳的時候,魏泓澤已闊步走進了院子。
竟來得這樣快。
蘇陌素心中的石頭終於完全落下。魏泓澤這般舉止,顯然是不準備護著杜微風了。
果然,一進廳中,魏泓澤便先聲奪人:“皇妹喚我來何事?我與幾位皇兄正酒意正濃呢。”
朝雲公主起身相迎:“瞧五皇兄你這身酒味。方才聽微風的丫鬟說,你好像來過瑞豐院?”
若是五皇子仍有心相助,他就隻要稍作難色,然後要求與朝雲公主私下細談,便足以讓其他人想入非非了。
可令朝雲公主和杜微風意外的是,魏泓澤根本就沒有順著她們想的說:“並沒有來此。隻是在外時等明月公主時,遇到了杜小姐的丫鬟。”
“我還幫了杜小姐一次呢。”魏泓澤說最後一句時,嘴角微微勾起,卻並非笑意,而透出幾分意味深長來。
杜微風在房中泡得皮都有些略皺了,也沒有見到魏泓澤過來,這才拿著蓮心撒氣。她隻聽蓮心說弄壞了畫,又是尋自己時遇到了魏泓澤,卻並沒有將兩件事想到一起去。可如今魏泓澤這頗具深意的話一出,杜微風就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謝謝殿下,微風其實也不知此事,是這丫鬟莽撞了些。”杜微風有意把責任往蓮心身上推。
她原來仍妄想著嫁給周雲端,故而母親替她求了朝雲公主,有了這番安排時,杜微風都不甚傷心。可如今被魏泓澤當麵刺了,她才驚覺此次設計對她自己的重要性。
朝雲公主雖察覺到了魏泓澤與杜微風之間有了一些問題,可她早與自己這位皇兄商討過,娶杜微風、幫杜微風,根本不是因為感情。
此舉純粹是為了拉攏驃騎將軍杜精忠。
既是無關感情,朝雲公主仍是主動提道:“微風可真是見外了。你與五皇兄自小就感情甚好,他幫你又不止這一次兩次。若要謝,可五天五夜也謝不完。”
杜微風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還想要說話,卻是被魏泓澤直接打斷了。
“周大人的畫像,我已經替你尋了鋪子重新裱過。隻是,”魏泓澤看向白月戈,“這幅畫,恐怕白國並不希望作為嫁妝。”
“哼!我白國自是不會揀人家剩下的東西!”白月戈冷冷看了一眼還未站起身的杜微風,便拂袖離去,“杜家小姐還是好好留在朱國吧!”
朝雲公主根本沒有想到皇兄今日所為,與前幾日商量的全然不同。她見素來對自己隻有疼惜神情的五皇兄一臉冰霜,隻能先散去諸位世家小姐:“今日這酒後勁頗足,我遣人送諸位回去休息吧。今日宴上意外,均是酒勁的原因,想來大家都會不足為奇吧?”
眾女紛紛答道:“正是如此。我也覺得醉意頗重,看人都重影呢。想來回家睡一晚,今日什麽都得忘了。”
既已說完,眾人便紛紛散去。朝雲公主見到走在最後的蘇陌素,不禁想起還睡著的蘇追月,又將蘇陌素喚回:“蘇姑娘便同卉珍前去扶你姐姐回去吧。”
蘇陌素正要邁步,卻被那失了神一般的杜微風死死抱住:“是你!都是你!是你害得我如此的!”
蘇陌素一臉驚慌:“杜姑娘你醉了!”
“我沒醉!”杜微風整個人都有些癲狂,她惡狠狠地瞪著蘇陌素,“如果不是你一直糾纏著雲端哥哥,就不會有這些事!我不會被賜婚!更不會被悔婚!”
“都是你,是你和雲端哥哥出去,那幅畫我才留下來……”杜微風已經想明白,魏泓澤會突然放棄幫自己,全然是因為見到了被自己保存下的周雲端的畫像。
當日杜微風見蘇陌素與周雲端同畫,心中妒忌得發狂。周雲端被她誤傷,兩人離開時並未將那幅畫帶走。杜微風拿了畫,原是想帶回家狠狠撕碎,將畫上的蘇陌素戳上千萬個洞,可看到栩栩如生的周雲端時,她便沒了狠心毀掉整幅畫。
這次母親提出要借五皇子脫困,杜微風也知道應該將與周雲端相關的所有都丟棄,可那幅畫自帶回家,就被放在她枕邊。她實在舍不得啊!
“都是你!都是你!”杜微風猛地站起來,就要去掐蘇陌素的脖子。
“夠了!還嫌不夠丟人嗎!”魏泓澤大步向前,重重推開杜微風,將蘇陌素拉到一邊,“蘇姑娘,你先回去吧。”
朝雲公主也明白過來。那幅畫,肯定就是魏泓澤改變想法的原因。畫像和蘇陌素扯上關係,莫非今日全是蘇陌素在算計?
“站住!”朝雲公主喝道,“那幅畫是怎麽回事,你且先說清楚。”
蘇陌素搖頭,一臉迷茫:“陌素不知杜小姐提的是何畫。”
魏泓澤沉聲道:“是一幅周雲端在寒潭前的畫。”
蘇陌素頓時一聲驚呼:“是那幅!”
朝雲公主和魏泓澤同時冷冷看過去。
蘇陌素卻似乎完全沒看到兩人目光一般,她隻是詫異地看著杜微風:“當日你誤傷了周大人,我們離去時根本就沒來得及帶走畫。我以為,你這般恨我,肯定將畫已經毀得片紙不留。怎麽會?”
蘇陌素又轉身向朝雲公主和魏泓澤稟道:“陌素不敢隱瞞。陌素與周大人同為接待明月公主的正副使。明月公主有事吩咐,陌素便與周大人同去了一趟邯山寺。在寺外寒潭時,我二人見景起意,決定以畫技論一次高低。”
“由陌素畫周大人,又由周大人畫陌素。但因陌素受傷未愈,所帶宣紙廢棄了不少。最後我們二人的畫均落在一張宣紙上。再之後……”蘇陌素頓了頓,有些猶豫。
魏泓澤已猜了個大概:“再然後,你們遇到杜微風。她再次出手傷你,卻誤傷了周雲端。你二人匆忙離去,並未帶走那幅畫?”
蘇陌素點點頭。
“五皇兄……”朝雲公主有些不讚同魏泓澤的話,“也許微風還有苦衷。”
“哼!”魏泓澤冷哼一聲,臉色已經冷到了極致。他欲發火,卻還被理智壓製著,先拂手讓蘇陌素離去。
蘇陌素尚未完全走出院子,就聽到魏泓澤的吼聲傳來:“有什麽苦衷!當日在你的宴會上,這女人怎麽示好周雲端大家都看得清楚!我願幫你,是顧及你與我妹妹多年情誼。可你將蘇陌素人像剪去,把自己拚湊在周雲端人像旁,還悉心保存。你是準備,以後讓我這個五皇子綠雲壓頂嗎!”
蘇陌素疾步走出院子。此次,杜微風應再也沒有翻身機會了罷。
回到蘇家,蘇追月便迫不及待問起了公主府中經過。
蘇陌素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後,問蘇追月道:“明月公主入府似乎有些突然,你可有提前聽到什麽?”
聽蘇陌素說完經過時,蘇追月就已十分詫異。再聽蘇陌素問自己,她搖頭答道:“我哪有如此大的本事。裝醉之後,我隻是如先前你我所定計劃,讓知書絆住卉珍,卷碧已取藥名義,去杜府門外留下所定記號。”
“說起來,今日之事,似乎出奇的順利。”蘇追月亦覺得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