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京城唯一一個年方二十的都尉,更是杜將軍唯一的嫡子。
她蘇陌素不過是一個從三品的光祿寺卿家的庶女。就算是當妾,恐怕杜府都要考慮又考慮。
“杜少爺說得這般信誓旦旦,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蘇陌素望了一眼擺得端正的六弦琴,卻坐到了欄杆邊。
杜凜凜臉頓時有些漲紅,他自己也知道此事十分困難。如今家中已經亂成一團。姐姐死活要讓自己娶蘇陌素,娘親和爹爹卻根本瞧不上蘇陌素的身份。
說是當正室,他與姐姐都覺得,還有三分可能打動蘇陌素。可若是當妾,憑什麽放著一個正三品的侍郎夫人不當,要來當他一個從四品的都尉妾室呢?
杜凜凜張了張嘴,又閉上。他抬手拭了拭額角的汗水:“蘇姑娘,我會待你好的。即使進門的時候,不能是正室。我也不會再娶正妻。若你能一舉得男,到時候他就是杜家的長孫,你也能母憑子貴,扶正做夫人。”
雖然覺得難堪,杜凜凜還是把杜微風交代的話全部說了出來:“如今京城都知道了當日馬會上的事情,你與別人議親,難免被人看輕。可我知道真正的事由,絕不會待你有半點看輕。”
“姐姐也會對你心中有愧。到時候你嫁入杜府,既不用擔心婆媳之間生隙,更不用擔心姑嫂之間難處。”杜凜凜終於將所有話全部說完,他舒了一口氣,看向蘇陌素。
蘇陌素卻是麵色淡淡地隻回了他一個“哦”字。
杜凜凜不得不又重振旗鼓,再一次勸說:“蘇姑娘,我此番話句句屬實,絕對不會失信於你。若你不信,我還可以指天發誓……”
蘇陌素終於抬起頭看了杜凜凜一眼。她嘴角噙了三分笑意,眼中卻滿是寒意:“杜少爺說得可比唱得還要好聽。你自小就跟在你姐姐身後,事事都以她為先。如今人生唯一一次的婚姻大事,你也全盤維係在你姐姐的所想所喜上麵。試問你這樣的人、你這樣的性子,憑什麽給我承諾?”
“你又能給誰承諾?無論何事、無論何人,最後與她杜微風的所想所喜有半分衝突,恐怕你都隻能說上一句,我對不住你罷了。”
蘇陌素的話說得淩厲且不留情麵,但句句都說中了杜凜凜的心事。杜凜凜稍微一回想,便能想到前幾日他在家中讓出的翡翠獅子。那獅子,他親自去尋來的翡翠,找了工匠,雕了數月才出來。他真是從未這樣中意過一樣東西,可姐姐喜歡,他也隻能讓了。
“蘇姑娘說得確實沒錯。”杜凜凜苦笑一聲,“我確實是這樣的性子。可恰恰也因為我是這樣的性子,所以提親之事,我縱使有心幫你,卻也無力為之。”
蘇陌素不再看杜凜凜。她已失敗過一世,用自己的寬容、自己的軟弱換得了子夭、夫離、己喪的結局。重活一世,她是要活得更好的,而不是要重蹈覆轍的。
杜凜凜此時是難受,可他的開懷是要建立在踐踏蘇陌素的人生之上的。任憑誰,也不會將自己送上,隻為捧一個無關痛癢的人開懷。
這種甘為人踩的事情,隻會發生在一種時候。
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