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奕陽到醫院時,黎筱已經醒了,在跟林燕說話,雖然氣色還是有些不好看,但精神卻好多了。
也不顧忌房裏還有其他人,他徑自走到床邊坐下,摸了下黎筱的額頭後,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裏,關切地問道:“好點了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肚子餓不餓?想吃什麽?”
林燕笑著打趣道:“老大,你一下問那麽多,叫筱筱怎麽回答?你確定不是在故意秀恩愛?我的眼睛都快被你們的甜蜜給閃瞎了。”
黎筱嗔怒地瞪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段奕陽護短的白了林燕一眼,道:“你家鍾山叫你回家吃飯了,還不快走?”
“嘖嘖,過了河就拆橋,老大你熊的!”林燕捧著胸口裝出一副受傷的表情,等看見段奕陽的眼睛危險的眯起來後,連忙討饒的做了個舉手投降的姿勢,“得,我這個電燈泡自動滾遠,你們繼續,繼續。”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病房,還體貼的替兩人關上房門。
走出門的那一刻,林燕猛地吸了吸鼻子,高高昂起頭,將差點掉出來的眼淚給憋了回去。
筱筱,還好你沒事,謝天謝地……
林燕一走,病房瞬間安靜了下來。
段奕陽給她選擇的是一間獨立的單人病房,空調、彩電、洗手間全部都有,旁邊還有張提供給守夜家屬的陪護床。
床頭櫃放著一束漂亮的七彩玫瑰,是段奕陽特意打電話吩咐自己秘書送來的。
病房裏擺放一束鮮花,頓時為原本單調的房間增添了色彩和生氣。
雖說這年頭買花和送花已經成為很尋常的事情了,但七彩玫瑰價值不菲,通常都是在男人求婚或者表白時才會下狠心去買,用來探病的估計沒幾個。
黎筱醒來看見花時明顯被嚇了一跳,然後被林燕調侃了很久,雖說覺得段奕陽此舉太敗家了,但不可否認,她的心裏甜絲絲的。
在她被抓走後,特別是在以為自己會死在二虎手裏時,除了父母和昊昊,她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段奕陽,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在她的心裏,這個男人已經占據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當她已經對一切都已經絕望時,段奕陽出現在她的眼前,緊緊地抱住她,還為她流下了男兒淚。
就在那短短的幾分鍾裏,她親身感受到從地獄到天堂的驚人轉變。
恐懼了一天一夜的心,壓抑了一天一夜的情緒,在這一刻完全爆發,她抱著段奕陽放聲大哭,最後哭暈在了他的懷裏。
等到醒來,人已經在醫院裏了。
段奕陽見她一直低著頭不說話,抬手撫上她柔軟的發絲,柔聲道:“筱筱,在想什麽呢?”
“想你。”黎筱抬起頭,對他展顏一笑。或許是因為在死亡邊緣走了一圈,她開始正視自己的感情,不再跟以往那般矜持,而是直接說出自己的真實感覺。
段奕陽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心情熨貼得不得了,這還是自家女友第一次這麽坦率的承認自己的感覺,不過一想到這樣的待遇是差點被害換來的,他就再也高興不起來了,隻剩下滿滿的自責和心疼。
“筱筱,對不起。”再度拉住她的手,段奕陽認真的看著她,眼裏滿是歉疚,“如果我能早點發現你出事,你就可以少受點苦,對不起,是我疏忽……”
他的話還沒說完,黎筱便將右手收了回來,抬起來捂住他的嘴,笑著搖頭道:“這事兒根本不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好,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這才被人趁虛而入,還好你及時趕到了,要不然也許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胡說什麽?你不會見不到我的,我一直都在你身邊,隨叫隨到!”段奕陽帶著懼怕搶話道。
“嗯,我知道。”黎筱點點頭,將右手貼在他的臉上,“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段先生,謝謝你。”
“我說過,永遠都不需要跟我說謝謝……”剩下的話,全數消失在廝磨的唇舌間。
雖然黎筱經曆了一場生死劫,但好在二虎隻是把她關了起來,外加嚇唬了她幾句,盡管有些心理陰影,但並不嚴重,甚至都不需要去專門看心理醫生,過段時間就會沒事。
對於現在的黎筱來說,時間是治療她心理陰影的最佳良藥,但對於薄父和秦羽來說,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跟被鈍刀割肉一樣,寢食難安。
他們已經知道了二虎失敗的事情,也知道黎筱平安無事的被段奕陽帶走,還知道二虎此刻正在市裏最大幫派頭目龍哥的手裏。
兩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段奕陽會跟龍哥有關係,甚至能請動他來幫忙找黎筱,原本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頃刻間便毀在了他的手裏。
本就不愛說話的薄父這兩天愈發沉默,不管在單位還是在家,都是麵無表情的板著一張臉,把薄母給嚇到了,連每日必去的牌局都不敢去了。
堅持了兩天後,薄母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擔心和好奇心,出聲詢問道:“老頭子,是不是你單位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這兩天心情那麽差?”
薄父淡淡地抬眼看了她一眼,帶著一絲不耐煩答道:“沒事,你打你的牌去,別管那麽多!”
薄母好心喂了驢肝肺,當即撇了撇嘴,隻當他更年期到了,情緒反複無常,懶得再去過問。
晚飯後,打著出去散步的幌子,薄父來到秦羽家。
進門剛坐下,秦羽便難掩焦急不安的問道:“我們該怎麽辦?萬一二虎把你給供出來就麻煩了!”
薄父眉頭緊鎖,沒有回答她的話,因為他也不確定二虎會不會出賣自己。
原先他沒想過對黎筱下殺手,隻想搞臭她的名聲,讓她在H市呆不下去,但秦羽一再的說不能留下任何隱患,他這才找到多年沒有聯係的二虎,讓他出麵把黎筱給幹掉。
會認識二虎這樣的人純屬意外。
那時候二虎被虎哥秘密送離了H市,但他擔心自己幹爹,所以又偷偷的潛了回來,沒想到遇到以前的仇家,即便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但被一群人圍攻也無能為力,在被追殺的過程中逃進了電力局,恰好遇到那天晚上值夜班的薄父。
二虎個性扭曲變態,但卻長了一張很無辜的臉,光從相貌上,誰也看不出他是個喪心病狂的亡命之徒。
薄父就是被這張臉所欺騙,以為他是遇到壞人了,把他藏了起來,還找來藥箱替他止血擦藥。
二虎雖然看似無情,但卻是個知恩圖報的,否則也不會對虎哥那麽死心塌地,第二天,他留下自己的聯係方式就離開了,說如果薄父以後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人或仇家,他可以幫忙要了那人的命,保證不會留下後患。
當時薄父被嚇得不輕,這才知道自己救錯了人,但陰差陽錯之下,他卻留下了二虎的聯係方式。
要不是因為秦羽一直說著最好斬草除根,他根本不會想到二虎這個人。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他聯係上了二虎,讓他幫忙幹掉黎筱,二虎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那兩萬是薄父硬塞給他的,二虎原本不要錢,他不缺錢,隻想還當年薄父的救命之恩,但薄父卻不願跟他有太多牽扯,銀錢兩清才是最好的結局。
二虎在成功把黎筱帶到廢棄倉庫後有給薄父打來電話,說等到第二天中午,黎筱便會從這個世界消失。
他喜歡在中午殺人,而且一定要是正午十二點,當年的滅門案和好幾起沒查到凶手的案子都選的那時間,也正因為他的偏執,段奕陽才有了時間把黎筱找到並救走。
現在二虎栽了,不但黎筱被人救走,還把那位聲名赫赫的龍哥扯了進來,一想到二虎會把自己給供出來,再想起那位龍哥的惡名,薄父的後背都被冷汗給浸濕了。
怎麽辦?他到底該怎麽辦?
看了秦羽一眼,曾經那讓他愛得死去活來的容顏現在看上去卻分外刺眼,就是因為這個女人,要不是她一直煽動自己,他怎麽會去找二虎?怎麽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十年來,薄父第一次對秦羽產生了愛情以外的情感——恨意。
秦羽也不是個愚笨的,雖然薄父隻看了她一眼便移開視線,但其中蘊含的情緒卻被她敏銳察覺,心裏當即一個咯噔,除了害怕,還有一絲對於這個老男人的怨恨。
她當年雖然所托非人,但以她的外貌和氣質,絕對可以找個比薄父強百倍的,隻是出於對英雄的憧憬和報恩,她才選擇了這個年紀足夠當她爹的男人。
十年過去,再濃烈的愛情也會變得平淡,何況她的愛情本身就參雜了別的東西,並不純粹,若不是因為跟著薄父可以過上舒坦的日子,他又是發自真心的對自己好,她早就離開他了。
但現在,她卻在這個男人的眼裏看見了對自己的埋怨和恨意。
秦羽覺得自己很委屈,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惡毒的女人,當年會那麽對前夫,現在會這麽對黎筱,那都是被逼無奈。人本來就是自私的動物,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去害個把人算什麽問題?
要怪就怪黎筱自己運氣不好,誰讓她那麽巧撞到了自己跟薄父在一起,這屬於她自作孽,怨不得任何人。
一開始,她便對薄父的所謂不忍下手嗤之以鼻,又不是沒做過,身上早就不幹淨了,現在來裝什麽善人?這就叫偽善!
沒想到年紀大了,膽子卻越來越小了,那麽多歲數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嗎?
隻是這些她都很好的隱藏在了心裏,沒在薄父麵前透露一分一毫,直到現在她察覺到薄父的恨意,累積了多年的不滿、不甘和怨懟盡數爆發了出來。
看來她得立刻做財產轉移,然後帶著冰冰離開這裏了,否則萬一薄父想不開了,要對她做點什麽,她可就哭天無路哭地無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