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體的一部分要服從上帝的意誌,但我身體的另一部分不肯放棄希望,如果我能更堅強地戰鬥,我會好起來。
——保羅·高爾文
保羅·高爾文一直都不是個身體特別強壯的人。可是,他結實的身軀和元氣十足的聲音卻給人一種假象,而實際情況是,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尤其是在20世紀50年代中期,他都在與病魔對抗。他消化不良,有嚴重的膽囊炎。他屢次患病背痛,有幾個時期他甚至需要在腰上綁支撐物。他的手腕部有嚴重的關節炎,腳部有時還有刺痛感。
保羅曾找過許多醫生,希望從這些病痛中解脫出來。當他可以充分休息時,他就去做健康檢查。每次檢查後,他得到的總是患病的通知,但他多次治療卻並無好轉。從他和他的秘書讓·諾林的一段談話中,我們可以看出他對自己處境的辛辣諷刺,他說:“當一個人到馬約(美國一位知名外科醫生)那裏去的時候,身體很好——但回來後的情況如何呢?”
1958年5月,保羅·高爾文和弗吉尼亞由他們的好友文森特·西爾一家人陪伴,到西弗吉尼亞白硫磺泉的格林布裏爾飯店去參觀。弗吉尼亞發現保羅的臂膀上長有使他痛苦的黑色和藍色斑點,弗吉尼亞根據自己的醫學常識,很慎重地告訴他,這可能是白血病的征兆。他們在西弗吉尼亞州格林布裏爾飯店診療所做了個簡單診斷,保羅被檢查出患有輕度的貧血症並且嚴重缺鐵,他還被查出一個待進一步查證的病症:他可能患有白血病。
1958年6月,保羅·高爾文患有嚴重的呼吸道傳染病,呼吸困難。他進入埃文斯頓醫院,由驗血員進行了一係列血液檢驗,結果證實了格林布裏爾專家的懷疑。他被告知患有白血病,但他發現得早,很有被治愈的希望。保羅對一位好友說:“我得了這種血液毛病,我要同它鬥爭。”
他開始進行一係列的治療,在短期內產生了一定的療效,這使他稍有振作。醫生告訴他一些改善他血液狀況的辦法,並建議他積極配合治療。他雖然配合治療,不過病情反反複複,可這種結果似乎沒有使他灰心。他依然能對這一情況說俏皮話:“他們不能說保羅·高爾文對醫學沒有做出一點貢獻。”
到了1958年的聖誕節,保羅·高爾文病情越來越嚴重,體重驟然減輕。他回到醫院,一直住到1959年3月初。出院後他急於回到菲尼克斯,他認為,換個環境也許會對病情有利。
妻子弗吉尼亞考慮繼續讓醫生們給他看病,但是她遵從他的意願,決定不再進行痛苦的治療了。在菲尼克斯,他玩撲克,休息,打高爾夫球,但每周要到醫院去輸一次血。
1959年4月初,他們返回芝加哥,保羅又住進了醫院,休息到5月他最後一次主持股東會議。會上,鮑勃代表董事會贈給他銀杯,以表彰他對公司30年來做出的貢獻。保羅·高爾文用明顯顫抖的聲音告訴與會者,他相信公司在下一個30年一定比他經曆的這30年有更大的成就。
之後,保羅·高爾文的身體似乎有過短暫好轉,但接著又進入危險期,此時,他被病魔折磨得非常虛弱。他因失眠而煩惱,夜間他無休止地在諾曼底鎮的房子裏漫步。當他剛要入睡時,因為奇怪的腿部肌肉痙攣,不得不醒來。
就在這時,他的思想也發生了變化。在長達幾個月與病魔的抗爭中,他慢慢建立起一個老戰士的鬥爭精神,他熱烈地盼望勝利,他是如此堅定,以至於拒絕承認康複的希望很渺茫。
他平靜地對一位朋友說:“我身體的一部分要服從上帝的意誌,但我身體的另一部分不肯放棄希望,如果我能更堅強地戰鬥,我會好起來。”
他強烈的求生欲望為他爭取到了更多時間。1959年7月1日他最後一次出席了在德拉克旅社舉行的經銷商會議,他同許多他喜歡的人見麵,同他長期以來熟識的朋友們再次聚到一起。
保羅·高爾文這一天的活動,以及他對他們所做的、有自信心的、強有力的談話,沒有顯露出他病情的嚴重。活動一結束,他就回到守在他身邊的弗吉尼亞那裏。保羅·高爾文說:“我現在感到困倦,我想我們最好回家。”
這年夏天,鮑勃和他的家人遷到他們在伊利諾伊州巴林頓附近鄉下的新居。他們舉行了喬遷新居的宴會,請了很多公司的管理人員出席。保羅·高爾文也堅持要參加。那天下雨,不久,又放晴,在一個明朗的、可愛的夏夜,一輪明月冉冉升起。保羅坐在遊泳池旁邊的一把椅子上。他湧起思鄉的情緒,親切地同一夥坐在他周圍的人談舊日的往事。
夜深了,他漸漸平靜下來,但他又以一種似乎超乎尋常的熱情觀察每一個人。當弗吉尼亞建議他應該回去休息時,他同意了,他邊走邊回頭看。當他們要上路時,他停在小山頂,站著向下看了一會兒忙碌的人們,仿佛他知道這是自己和他們的最後一次聚會。
9月6日,當他很愛戴的弗吉尼亞的父母親慶祝他們結婚50周年時,保羅·高爾文要為他們安排一個大型的聚會。弗吉尼亞和鮑勃表示反對,因為他們擔心他的身體狀況,但他執意要舉辦聚會。聚會那天,他似乎耗盡了所有力量,他放聲大笑,同以往一樣大聲說話。當最後的客人離去時,他對弗吉尼立的關懷指責說:“錯過了那麽多樂趣,你不會感到遺憾嗎?”
此後,他的病迅速惡化。他的腳趾呈黑藍色,他的腿部變色部分日益擴大。他每次試圖用他腫脹的腳走路時,都痛得尖聲喊叫。很快,他又回到醫院進行第二次輸血。
鮑勃準備帶上他的兒子克裏斯(保羅的長孫),讓他的祖父看看他的成績單。保羅·高爾文反對說,他自己現在的狀況會使孩子感到沮喪,不應來看他。但是鮑勃堅持說,對克裏斯來說,這將成為自豪的時刻、終生難忘的時刻。在這一時刻,他會感到歡樂,因為他成績單上的成績十分喜人。
保羅·高爾文終於同意見他的孫子了。於是,克裏斯被叫進來。雖然最後一次見麵的真意這位年輕人並不知道,但顯然保羅·高爾文和鮑勃是清楚的。保羅在看到孩子時,非常激動,克裏斯的存在標誌著高爾文家族後繼有人。
到醫院後,保羅開始發高燒,燒退後他感覺好一點。護士們在嘀咕:“他會怎樣堅持下去呢?”某種奇怪的和永不停止的精神活動使他萌發出違背一切常理的想法,他認為他能戰勝疾病。可是,醫生知道他不能。保羅的妹妹海倫和弟弟雷蒙德·高爾文從哈佛鎮趕來,在醫院同弗吉尼亞一起晝夜陪床。鮑勃每天在辦公室和醫院間往返數次。
大多數摩托羅拉公司裏的員工沒有覺察到保羅正瀕臨死亡這一事實。保羅認為,他現在看上去骨瘦如柴,滿臉病容,他不願意公司的人在這個時候來看他。而今他的家人們也能感覺到他的意誌在一點點瓦解。
他告訴弗吉尼亞:“我昨晚睡得很好。”
她回答說:“那很不錯。”然後努力安慰他說:“你今天早晨看上去好多了。”
保羅·高爾文說:“醫生也高興,我猜我會有好轉。”
他的精神和求生欲望感染了他們,因而,即使他們很悲傷,他們也極力營造活潑的、快樂的氛圍來幫助他增強戰勝疾病的決心。
但是,當鮑勃獨自一人和他父親在病房時,一時的悲傷與失落感席卷了他。他對父親說:“我要你知道,我愛你。”“我知道。”保羅平靜地回答。
1959年11月5日,弗吉尼亞、鮑勃、海倫和雷蒙德集合在保羅·高爾文的床邊,此時,馬特·希基和查利·格林也在旁邊等候。保羅·高爾文已昏迷了幾個小時,他看起來似乎不會再清醒。接著,他的頭輕微地搖動一下,並用眼神表示他知道他們現在在這裏。當牧師為死者念祈禱文時,一群修女背誦她們的玫瑰經,他死了!
在保羅·高爾文葬禮舉行後的第二天,鮑勃在芝加哥總部召開他的經理人會議。他說:
在過去的18個月內,我有勝過你們的優勢。但這種我珍愛的優勢現在沒有了。雖然我不願意相信,不過對我來說,從第一次帶他去診治我就料到了今天的結果。在這過去的18個月裏,當我越來越少地聽到他來到這個大廳的腳步聲和他說話的聲音時,我就知道,對我來說,他已不再在那個角落裏的辦公室辦公了。我逐漸開始去尋找新的力量與信賴的源泉。這時我看到你們。我已經找到了一個已取得成功、已經成熟和已通過考驗的組織。
但是,當這場戲演下去的時候,一場更大的戲曾在那角落裏的辦公室內上演——這場以一種很特殊的方式上演的戲,也許是我父親在人間和天堂獲得他的報酬的唯一方法。這位60多歲的人已經取得這麽多成就,做了那麽多好事,你們不是曾想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嗎?
也許你們可以想象著,我的父親從去年5月到這個星期四的下午一直身體健康,而後他突然從我們中被奪走了。他曾經同我們一起,積極地、精湛地工作,他自己做了大量的事情。我們是否理解他,就如同過去他理解我們那樣?無奈天意迫使他一度離開了我們許多個月。而後他的健康狀況改善了。他曾於今年夏天回到我們中間,用他好詢問的方法,來打探公司的實情。
僅僅幾周前,我還注意到我父親新的反應。他探問這,探問那,探問每一個地方,然後不斷地對我說:‘你知道,現在我們真的似乎已穩住了我們的公司’‘這家夥的確成長起來了,已經擔負起他的責任’‘雖然這項特殊的活動進行得不怎麽順利,不過我看人們會知道怎樣繼續下去’。他考察了一個又一個部門,一種又一種職能。
你們給予了他最大的最現實的禮物:為他工作得很好,並向他證明,你們是喜歡這份工作的。為此,我永遠感激你們。我相信,我父親死時想的是:我們已為工作準備就緒。
“先生們,我知道我們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