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生公……”待等到眾人都下去之後,秦百川忽然察覺到事情好像有些大條了。自己本來是圖一時痛快鼓動沿海軍和黑虎山開戰,可沒想到李德生還真的應承了下來。沿海軍打勝了還好,要是敗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老夫本想平平安安帶著兄弟們再走二十年,可軍中那些年輕氣盛的小夥子不給老夫機會。如老夫所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即便沒有百川你今天這番鼓動的話,過了年,沿海軍與黑虎山也遲早都有一戰。”沒有外人在場,李德生的語氣隨意了許多,宛若老朋友一般:“倒是百川你,日後沿海軍的生意,還請照顧一二。”
“我?”秦百川一愣,這李德生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憑他錦繡山莊一個小小的部長,還能照顧沿海軍的生意?沿海軍照顧錦繡山莊,多收購一些花卉才對。
本想開口發問,可卻看到李德生的目光不著痕跡的落在了自己的左手上,秦百川瞬間恍然大悟。沿海軍販賣的物資當中,一部分是來自江陵的奇淫技巧,而江陵擅長這些物件的當然就是楚家……李德生看中的不是秦百川,而是……狐狸銀戒。
李德生也沒有多說,不一會各式各樣的海鮮被一盤盤端上桌子,李德生笑道:“安陽沒什麽特產,唯有海裏的東西還算美味,來,嚐一嚐。”
洛鳶不太喜歡這些腥腥臭臭的“各類貝殼”,但是秦百川卻早就流出了口水,也不用李德生過多客套,熟練的抓過一隻螃蟹,三兩下扭開後蓋,津津有味的吸允著蟹黃。吃海鮮,品美酒也算一大享受,沒多久三碗酒下肚,李德生麵色微微有些發紅,秦百川也是略微出汗。
一邊吃李德生一邊詢問了一些秦百川的過往,洛鳶雖跟秦百川置氣,可為了能在李德生麵前保持秦百川一個正麵的形象,在他問話的時候洛鳶又忍不住為秦百川說幾句好話,吹幾句牛皮,整個氣氛倒也融洽。
在幾次追問之下,當得知秦百川用一首“一別之後兩地相思”的數字排列逼得程嫣然開口認輸,德生公哈哈大笑:“百川啊百川,那程嫣然老子追了三年都沒得手,卻被你捷足先登!敢跟老子搶女人,你也算是第一個,當罰三大杯!”
秦百川苦笑無語,正準備認罰卻聽到門外腳步聲響,一個稚嫩的聲音清脆的響起:“娘的,老子聽說群芳堂來了一個漂亮姐姐,這才跑回來見見,你們攔著老子幹什麽?都給我滾開!”
“少爺,使不得,使不得,老爺正在裏麵會客……”守門的家丁滿嘴苦澀。
“見客?見個毛客啊!他見客是假,想用酒把漂亮姐姐灌醉,糊弄上床才是真的!”聲音的主人是個看似隻有十三四歲的少年, 臉蛋雖然稚嫩,但這小夥說話也是一點都不含糊:“給老子滾開!別耽誤老子英雄救美!”
聽到那少年在外麵咋咋呼呼,洛鳶心裏猛然一跳,這裏麵就她一個女子,所謂的“漂亮姐姐”說得肯定就是自己了。難道……李德生……真有那樣的想法?洛鳶隻覺得渾身發寒。
“讓他進來!”原本笑容滿麵的李德生瞬間臉色鐵青,咬著牙哼道。
“老子早就叫你們滾開了,滾開!”說話間,門口進來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年,這小夥生的倒也英俊,隻是皮膚有些黢黑,外麵寒風呼嘯他卻隻穿了一件單衣,進來大堂之後第一眼便看到了洛鳶。
原本清澈的眸子中頓時露出驚豔的色彩,這貨屁顛屁顛的跑到洛鳶跟前,行禮道:“這位姐姐,聽說你是錦繡山莊的人啊?嘿,敢問芳齡幾何,可曾婚配啊?”
洛鳶當即被鬧了一個大紅臉,以他的年齡給自己當弟弟都嫌小呢,可他眼裏的光芒為什麽讓自己有種渾身發毛,萬般不自在的感覺。
“住口!”李德生猛然拍了一下桌子,隨後魁梧的身軀一躍而起,直接將小夥子抓到自己的跟前,怒道:“這兩位是老子的貴客,你在這裏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我的親爹啊,正因為是你的貴客,老子才來見見啊!嘖嘖,親爹,你眼光還是這麽毒辣……嘖嘖,這位姐姐,漂亮,非常漂亮,跟程嫣然那小浪蹄子都有得一拚!”少年舔了舔嘴唇。
“混賬!”李德生一巴掌拍在了少年的頭上。
“嘿嘿,打我啊,繼續打我啊!反正我娘死了之後就沒人疼我,你幹脆打死我算了!”少年被打得頭暈眼花,臉上帶著慘然的笑意:“快點,最好直接打死我,這樣我就能早點給我娘團聚啦!”
“滾!”李德生揚起的巴掌又重重的落了下去,好像鬥敗了的公雞。
“滾就滾,要不是為了見見漂亮姐姐,老子還不來呢。”少年不屑的撇撇嘴,扭頭間滿臉堆笑:“美女姐姐,記住我啊,李子的李,健康的健,以後安陽遇到什麽事兒就提我的名字!待會吃完飯別著急走,小哥哥陪你好好說會兒話!”
自稱叫做李健的小夥哈哈大笑三聲,囂張的走了出去。洛鳶低頭不語,李德生被氣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唯有秦百川搖頭一笑,之前就聽李德生說什麽“養不教,父之過”,看來他這兒子似乎比嚴大公子還要牛叉幾分。
“洛管事,百川,老夫管教無方,見笑了。”李德生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他可以管理沿海軍幾千號人,走到哪裏都能享受別人尊崇的目光,可卻管不好自己的兒子。
“叛逆期的孩子,都是這幅脾氣。”秦百川苦笑,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老子外號叫“豆漿李”,兒子還能好到哪裏?
李德生一連喝下三大碗酒,悵然一笑:“不怪他,要怪就怪我色迷心竅,活活氣死了他娘,這些年又缺乏對他的管教,所以他才變成了這個樣子。其實我又何嚐不知道,這孩子滿嘴汙言穢語,四處惹是生非,無非是想引起我對他的關注。這小子沒學會別的本事,倒是繼承了我招蜂引蝶的嗜好……這不,上個月才和嚴府的嚴大公子在海風畫舫發生了不快,惹得我暗中去嚴府賠罪……哎。”
“既然德生公心裏都清楚,為何不能收斂行為,多多關照一下孩子?”洛鳶有些不太舒服,問話的時候沒有一絲委婉。
李德生沉默,秦百川接話道:“不是德生公不想,而是不能。”
“不能?”洛鳶不解其意。
“的確不能。”秦百川搖搖頭,臉上帶著些許的慨歎。
洛鳶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李德生卻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秦百川,展顏一笑:“還是百川看得透徹……嗬嗬,我說楚老頑為何願意讓楚軒拜你為師,薛詩涵又為何願意讓那個淩天兆跟你交往,原來他們早就看出了你秦百川的本事。”
“德生公過獎。”秦百川謙虛的抱拳,其實這裏麵的事情稍微動動腦子就能想清楚。這種地下勢力過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大家混黑澀會也無非求個出人頭地,兒子李健不是那塊當老大的材料,而且年齡還小,如果非要把他推到前台,沿海軍那些兄弟豈能服氣?
在亂世,大家同仇敵愾為了有個團隊向心力,可能還會維護李健的身份,可放在太平盛世,人心浮動,熙熙攘攘全為利往,若是李德生表現出多兒子過多的關愛,手下人心生不忿也就算了,萬一有心懷鬼胎之徒暗下殺手那又要如何?與其讓兒子時時刻刻都受到威脅,不如由著他的性子,做個快活公子哥也就罷了。
這些話秦百川和李德生二人都是心知肚明,礙於洛鳶在場倆人誰也沒有多說,遙遙舉杯相碰,一切盡在不言。可能是由於李健的關係,接下去的氣氛有些沉悶,李德生漲紅了臉,起身抱拳道:“洛管事,百川,老夫不勝酒力,這便要回去休息片刻。你們好不容易來一趟群芳堂,就讓明秀帶你們左右轉轉,待老夫酒醒之後再與你們閑聊。”
秦百川含笑起身,洛鳶卻有些不情不願。本來到這裏就是想請李德生幫忙弄清楚陳鶴鳴一事,不知道秦百川是吃錯了什麽藥,話沒說,事兒不辦,倒是喝了不少酒?難道沿海軍的酒就比錦繡山莊的香?
洛鳶正氣憤不已,得到了命令的李明秀卻從外麵快步走了進來,衝著秦百川抱拳笑道:“秦兄,走,兄弟帶你們四處轉轉,也講述講述沿海軍的來曆。”
“求之不得。”秦百川喝了快兩三斤的酒,好在度數不高,雖有醉意可腦子轉動卻是比以往更加靈活。
李明秀摟著秦百川的肩膀,帶著他和洛鳶在群芳堂內一邊閑逛一邊介紹沿海軍的來曆,無非是沿海軍組建如何如何不易,這些年又取得了哪些成就而已,李明秀說得吐沫橫飛,可秦百川對此卻是興趣缺缺。
正走著,忽聽到前方人聲鼎沸,秦百川抬頭看去,卻是一處下人住宿的房間之內,一夥人聚在一起正賭得痛快。手拿骰盅搖動正歡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這貨不是旁人,正是李德生的獨子,李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