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在下丁三石,有句話想說。”丁三石雖然知道柳媛媛,可並未見過麵,因此說話之前主動介紹了自己。柳媛媛看了他一眼,丁三石繼續道:“我跟秦兄弟是多年的好友,對他的為人也是極為了解,他想做的事情,別說對方隻是一個小王爺,就算是義王、武王,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你想說什麽?”柳媛媛問道。
“我想說的是,秦兄弟對柳小姐情深意重,若是柳小姐出於丘山利益嫁給了兆王孫,秦兄弟一怒之下起兵造反也說不定。”丁三石故意誇大了事情的嚴重程度:“不知柳小姐是否知曉,秦先生的極樂軍已經崛起於江陵,可堪大用。”
“柳小姐,在下姓譚,目前擔任秦府軍校總教頭。”譚教頭也沒忍住,抱拳道:“恐怕柳小姐還不知道,在秦先生的建議下,呂大人對江陵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極樂軍也是在呂大人的默許下應運而生,可以說,秦先生早已卷入了朝廷的爭鬥。”
譚教頭說的話半真半假,他不敢暴露自己長壽宮的身份,隻能拿著呂大人做幌子。
“你又想說什麽?”柳媛媛嘴角泛笑。
“我想說的是,若柳小姐嫁給了小王爺,按照最壞的結果去想,某一天在戰場上,秦先生必然要和小王爺遭遇,到時候柳小姐的選擇隻怕比今日更加為難。”譚教頭眼裏倏然閃過一道精光:“剛才丁兄說,秦兄弟一怒之下造反可能是有些誇大其詞,可若是秦先生一句話,我極樂軍的教官便都會願意將兆王孫的腦袋取下!”
“譚教頭說的有道理。”丁三石也是點頭,武王曆來是皇上和義王的一塊心病,若是能打著秦百川的名頭幹掉他的獨子,倒也是美事一樁。因此,丁三石附和了譚教頭的說法,頗有些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的意思。
“先生,看來你最近是真沒閑著,招募了不少亡命之徒啊。”柳媛媛將“亡命之徒”四個字咬得極重,顯然是發現這倆人身份絕不是想象的那麽簡單。
“別聽他們兩個胡言亂語,我沒有造反的心思,也不會暗殺堂堂王爺之後。”秦百川冷笑一聲:“不過,我有一萬種辦法讓小王爺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有你這句話,媛媛就算死也值了。”柳媛媛美眸盯著秦百川,這一個月來在丘山所受到的委屈、煎熬,在那一瞬間似乎都已經煙消雲散。抬頭正視秦百川的雙眼,柳媛媛終於還是搖頭:“並非是媛媛不相信你,隻是事關重大,媛媛也亂了方寸,不知如何選擇。”
“你不知道怎麽選,那就讓我幫你選。”秦百川把心一橫,笑道:“看樣子,事情的關鍵是在柳老爺子和兆王孫身上?那成,我先見見柳老爺子,聽聽他的想法,然後大不了再會會那小王爺。”
“嗯。”柳媛媛微微點頭,又告誡道:“先生,我義父掌管丘山,許多時候考慮的是整個丘山的利益,即便是替媛媛委屈,他也不能表現出來。況且,若不是義父收留,媛媛早就被凍死、餓死曠野……所以,待會見了義父,你莫要氣他。”
“先禮後兵,我懂。”秦百川又拉住了柳媛媛的小手,柳媛媛幾次嚐試掙脫,秦百川始終不放。雖然他嘴上沒說什麽,但這行動卻是直接表達了心意,柳媛媛是他的女人,任何人都無法將他們分開。
“還說先禮後兵呢,要是被我義父看到啊,肯定要被氣死了。”秦百川的手掌幹燥溫暖,柳媛媛已經不止跟他有過一次曖昧的舉動了,但唯獨這一次,她真切的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柳老爺子既然肯放我進來,就應該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秦百川不理會柳媛媛怎麽說,反正就是拉著小手不放。四人來到丘山後營,這是一處相對寬敞的獨門小院,小院有個兵器架,上麵放著一杆長槍,除此之外便是兩麵旗幟,一高一矮,高的迎風飄揚,上書倆字“丘山”,矮的那杆放在門口,上麵是一個“嶽”字。
進來小院之後,柳媛媛強行甩開了秦百川的手臂,輕敲了敲門,待裏麵傳來聲音之後,這才帶著秦百川走了進去。這房間也不是很大,正對麵主位上坐著兩個人,左手邊是一個滿頭白發、精神矍鑠,至少已經六十歲以上的老者,在他旁邊是一個大約四十左右的美婦,由於歲月的侵襲,這美婦臉上有了點點的魚尾紋,但是坐在那裏卻是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那老者和美婦的後麵供奉著一座雕像,這雕像跟上次自己在悔罪廟看到的嶽元帥泥雕有幾分像,想來供奉的便也是嶽翔,在雕像的左右兩側立著兩塊牌子,左手邊:精忠報國,右手邊:名垂千古,正上方的牌匾上也是四個字,丘山將營。
“義父,娘,江陵秦百川到了。”柳媛媛衝著那倆人行了一個萬福,起身之後又對秦百川打了一個眼色
“娘?”秦百川怔了怔,仔細打量了一番那美婦,她跟柳媛媛根本沒有半點想象,看樣子似乎不像是親娘啊。
“是我師娘。”柳媛媛小聲提醒。
“哦,這才對。”秦百川恍然大悟的點頭,柳化生六十幾歲,這美婦四十左右,典型的老牛吃嫩草啊!秦百川心裏暗樂,猶豫了一下,單膝下跪:“江陵秦百川見過柳化生,柳老爺子,見過柳師娘。”
秦百川的禮數不能說不周全了,柳媛媛深切的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是刻在秦百川骨子裏的東西,他今天能單膝下跪,而不是抱拳了事,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秦百川客客氣氣的見過之後,柳化生仿佛是沒有聽到他的話,自顧自的拿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品著香茗,那美婦也仿佛是個聾子,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一時間,現場的氣氛有些尷尬,甚至有些沉悶。
其實早在秦百川到來之前,柳化生和柳夫人便已經商量好,秦百川在江陵已經頗有影響力,尤其是前幾天把付繆剁碎喂狗的事情更不能小覷,他們也擔心把秦百川逼急了他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所以,不能不見。可就算見麵,柳媛媛跟兆王孫成親的事情也不能更改,因此,見到秦百川之後,首先便要在氣勢上徹底壓製住他,否則必會橫生枝節。
敞開了說,柳老爺子和柳夫人對付秦百川的手段卻是挺高超,若是換成了旁人,此時肯定是摸不透他們的想法,自己都要忐忑。可惜了,他們遇到的是秦百川,隻一句話,秦百川便將所有的尷尬輕鬆化解。
“媛媛,你娘的皮膚比你白……”秦百川緩緩的從地上站起身,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咳咳!”柳老爺子被一口茶水嗆到,連連咳嗽,柳化生這麽多年見了不少人,恭維話也聽了不少,但是拿著皮膚說事兒這還真是頭一遭!更關鍵的是,那句“你娘的”為啥聽著這麽刺耳,可偏偏又不能挑出半點毛病?
身後的譚教頭和丁三石也笑了,柳媛媛臉上一紅,偷眼看了看師娘,想要裝作生氣,可又偏偏裝不出來,哼道:“你娘的皮膚才……”話說了一半,柳媛媛也說不下去了,緩步站在了柳夫人的身後。
當事人柳夫人也是半天都沒緩過神,女人天性愛美,秦百川說她的皮膚比女兒白,要說不開心那是假話,可她和柳老爺子一樣,越想越覺得他這話不太對勁兒,可偏偏又無法指責,她保證,這是她這輩子聽過最鬧心、最可恨卻也是最讓她開心的一句讚美。總之,種種情緒糾結在一起,柳夫人裝不下去了,隻能輕歎一聲。
“早就聽說秦先生素有才華,可今天一開口,卻是讓老夫頗為失望。”柳老爺子搖搖頭,秦百川這話說的有些輕佻,甭管是有心還是無意,自古成大事者極少有好色之徒,而秦百川顯然是個登徒子。
“柳老爺子,以前對秦某失望的人極多,甚至辱罵我的人也不少,可我卻將他們都踩在了腳下。”秦百川聽出了柳化生的言外之意,回答的也十分巧妙。
“傲。”柳化生微哼一聲:“若是你能虛化若穀,成就比現在還要高出一截,之所以你能將那些人踩在腳下,是你尚未碰到動一動手指,就能讓你灰飛煙滅之徒。”
“你說的動一動手指,就能讓我灰飛煙滅的,指的可是兆王孫?”柳老爺子態度不算友好,秦百川也沒心思說那許多廢話,神色沒有傲然,更沒有卑微,隻是平靜的道:“兆王孫我不太熟,可我見義王的時候,也沒給他好臉色。”
“兆山河最大的缺點就是求賢若渴,有時候明知道飼養的是猛虎,他也願意與虎同行。”柳化生對於義王這個評價十分到位,繼續道:“可武王不一樣,寧肯錯殺一萬,他也不願給自己留下禍患。”
“所以,老爺子覺得在這種時候,犧牲媛媛進而抱上武王的大腿,是最合適的選擇?”秦百川把話說的更開。
“這是丘山軍內部的事情,似乎還輪不到你來興師問罪。”柳夫人終於開口,道:“你和媛媛的一些事,她跟我說了,我也知道你的來意。媛媛雖不是我親生,但這些年我們一直情同母女,我便隻問你一句,跟兆王孫比起來,你哪一點比他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