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曲是好曲,可美中不足。唱曲的那女子咬音倒是咬的很準,可素纖纖是個中高手,一聽便知道她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聲音發緊,表現也不到位,根本難等大雅之堂。她也認出來了,這演唱的女子不是旁人,卻是在舞台上扮演小青的那位王天月。她生性刁蠻頑皮,讓她演唱這麽深情款款的情歌的確難為她了。
素纖纖甚至有信心保證,如果換成自己去演唱,能將一個癡情女子的形象刻畫的更加入木三分。她正在這低低思量,那頭旋律落下,楚軒富有磁性的嗓音幾乎將她的心神完全攫住:“把你的情,記在心裏,直到永遠;漫漫長路,擁有著,不變的心……在風起的時候讓你感受,什麽是暖,一生之中最難得,有一個知心愛人……”
客觀評價,楚軒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摸索,早就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舞台風格,一首知心愛人在他的渲染下,頓時顯得更加動人。素纖纖目光呆滯,隻聽楚軒提高了聲音:“不管是現在——”
“還是在遙遠的未來;”王天月接了一拍,不過顯然是慢了,倆人同聲唱響:“我們都彼此都保護好今天的愛,不管風雨再不再來;”
“從此不再——受傷害——”王天月有些破音,頓時破壞掉了現場的意境,安春橋擺了擺手,樂師不情不願的停了下來,已經練了三天了,王天月總是在這個時候出錯。
“對不起,我……”王天月見房間中有些沉默,愧疚的低頭。
“天月本來就不是唱歌的料,你們也別怪她。”嵐姐推門進來,安春橋、楚軒等人急忙湊到一起,紛紛抱拳。嵐姐拉過王天月的小手,隻聽小姑娘委委屈屈的說道:“嵐姐,柳小姐什麽時候回來啊……再這麽唱下去,我都要把大家害死了啊!”
嵐姐捏了捏她的小臉,其實丘山軍的忠義勾欄並非沒有會唱之人,可嵐姐想法很簡單,白娘子傳奇三個主演都有些名氣,柳小姐不在都已經不完美了,如果再用不出名的戲子把王天月換掉,隻怕會有客人覺得銀子花得不值。
“楚軒,安公子,給你們介紹一位朋友,你們都應該見過。”指了指身後的素纖纖,嵐姐笑道:“這位是禮部官倌素纖纖素小姐,她說最近無事可以來望江樓幫忙,我打算讓她暫時代替媛媛,跟楚軒合唱知心愛人,你們意下如何?”
那天素纖纖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裏,而且他們並不知道素纖纖曾鄙視過秦百川,因此都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王天月更是鬆口氣,隻有楚軒問了一句:“嵐姐,秦大哥知道嗎?”
“百川那頭你們放心。”嵐姐知道這些人唯秦百川之命是從,哼道:“等有時間我去跟他說,他要是敢因此責罰你們,看我不扒了他一層皮!”
嵐姐憤憤然,眾人都是一笑,越來越覺得嵐姐跟秦先生的關係不一般了。
嵐姐將素纖纖介紹給楚軒等人之際,在一輛馬車之上,車廂裏的秦百川忽然打了一個噴嚏,揉了揉鼻子,他自言自語道:“不知是哪個妹子想我了,哎……”
“隻怕是罵你也說不定。”瞿大莊主穿著一身白衣,坐在秦百川對麵,冷麵相向。
“怎麽可能?大莊主,你知道我在江陵兩岸是人見人愛?”秦百川無聊的撓了撓腦袋,自望江樓出來之後他先回了百花工坊,然後去了錦繡山莊,這才跟大莊主匯合一處,吃過晚飯前去瞿家老宅。
“人見人愛,隻怕這樣的好日子你過不了多久。”瞿溪目光中閃過一道溫柔,溫柔中卻有夾雜著淩厲。
“你……幹什麽?”秦百川往後挪了挪P股,雙手護住胸口,模樣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怎麽?還怕我非禮你不成?”瞿溪隻覺得秦百川那樣子有些好笑,故意板著一張臉道:“我今天囑咐你的話,記住了沒有?”
“暈喲,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你說我記沒記住?”秦百川翻了翻白眼:“你說瞿家對你雖然不好,可是父親便是在老宅當中長大,也埋在了老宅的後山,讓我到了老宅之後一定要壓製脾氣,莫要打擾了父母的清靜,對不對?”
“除此之外,你還要記住,這次是以相公的身份前往,該有的禮數萬不可掉以輕心。其他人倒也算了,我還有奶奶在世,她不管如何對我,生養我父便是功德,父親過世的早,我這個當孫女的隻能代父盡孝。”瞿溪看了他一眼:“你這個孫女婿,也要盡善盡美。”
“咱這人一直都是盡善盡美,隨隨便便往那一站,你根本找不出缺點。”秦百川死不要臉的自誇道。
“這倒是。”破天荒的,瞿溪竟是點頭。
“咦?你也終於意識到了嗎?”秦百川追問。
“隨隨便便往那一站,的確找不出來缺點,因為……”瞿溪咬了咬嘴唇:“你這人渾身都是缺點。”
“這算是表揚我嗎?”秦百川咧咧嘴,雖是被瞿溪打擊了一句,可他有種錯覺,自己的大娘子好像真的越來越有女人味了。如果不是義王突然介入,秦百川或許就會永遠都守在江陵,守護錦繡山莊,守護他的親人朋友,那時候也不知道瞿溪會不會愛上自己,更不知道會不會跟瞿溪生幾個孩子。
秦百川悵然若失的想著心事,瞿溪也沒有開口,胡伯身體沒有痊愈,這次充當車夫的依舊是譚教頭,他平穩的驅動馬車,在夜幕降臨之際,來到了主城城東。秦百川早就知道,主城區域劃分的十分明顯,這裏距離江陵城中心雖然有些遠,但能住在這裏的都是城中的一些大戶。
在一處看似有些年代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瞿溪和秦百川先後下車,站在門口看著已經脫皮的石獅子,瞿溪眉宇間頗有些感慨,自從父親過世之後,瞿溪老宅雖還是她的家,但也隻有元宵、清明的時候她回來拜祭一下父母,似乎想起了自己兒時在老宅當中度過的快樂時光,瞿溪伸手摸了摸石獅,沉默不語。
秦百川則是放眼打量,這瞿家老宅雖不如錦繡山莊那樣氣勢恢宏,但是占地麵積卻也不小,青石鋪就的道路上沒有一片落葉,因天氣的關係大院之內雖花草都已經凋零,但卻打理得整整齊齊,來來往往的家丁丫鬟行色匆匆,誰都不敢多說一句廢話,倒是比錦繡山莊更加中規中矩。
“大小姐,你回來了?”守門的家丁看到瞿溪之後便急匆匆跑了過來,這瞿家老宅是瞿溪的父親一手建立,雖然現在大小姐已經離開老宅多年,而且跟瞿家老輩的關係也不太好,但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家丁賠笑打著招呼。
“祖母她老人家的身體近來可好?”瞿溪麵無表情,她對瞿家老宅的好感也就剩下兒時的那點記憶,九歲以後,在瞿家老宅發生的一切都幾乎是她的噩夢。
“快快快,大小姐,進來說話。”家丁熱情的邀請瞿溪進去,看了看身後的秦百川和譚教頭,家丁隻以為是大小姐帶來的下人,並未阻攔,一邊在前麵引路一邊道:“老奶奶身子骨一向硬朗,不過這兩天被人氣到了,精神不太好。”
“被人氣到?”瞿溪臉色沒什麽變化:“在這瞿家老宅當中,還有人敢惹祖母生氣?”
“老宅當中自是無人,老奶奶是被外人氣到。”家丁也不賣關子,笑道:“四老爺的獨子瞿之術瞿少爺前天被人痛打了一頓,牙齒都被打飛了兩顆,被人送回來的時候就剩下半口氣,老奶奶又疼又氣,當晚便渾身脫力,臥床不起。”
“瞿之術。”瞿溪冷哼了一聲,她跟四老爺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這些年瞿之術拿著自己辛辛苦苦賺的銀子在外揮霍,雖有血脈之親但瞿溪對他根本沒有半分好感:“想來又是在外麵惹是生非,被人教訓一通也是好事,免得惹出更大的禍端。”
瞿家內部這些矛盾家丁自然也是知道的清楚,可以他的身份當然不會去附和,賠笑道:“話是這麽說……可四老爺是老奶奶的小兒,瞿少爺又是瞿家一脈的單傳,平時老奶奶都舍不得說他一句,被人打成這樣,老奶奶又豈能不心疼?哦,對了,大小姐……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說。”
家丁小心翼翼的環顧四周,神神秘秘的道:“瞿少爺醒來之後,老奶奶不依不饒,非要讓少爺說是誰打傷了他,老奶奶要親自去幫孫兒報仇。本以為是這主城中平日裏跟少爺不對付的人所為,可少爺卻說……卻說……”
“說什麽?”瞿溪不太喜歡別人吞吞吐吐。
“少爺卻說……都是老奶奶的孫女做得好事。”家丁偷眼看了看大莊主的臉色,繼續道:“少爺說,大小姐已經跟人成了親,他這身傷就是拜孫女婿所賜……四老爺也在一旁幫腔,說大小姐鬼迷心竅,跟一個臭說書的成了親,在那說書的鼓動下,運用一些卑劣的手段奪了程蕭兩家的基業,現在整個江陵都在戳瞿家的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