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薛詩涵和李健心裏早有準備,可是當秦百川點出幕後那人名字的時候,倆人還是覺得頭暈目眩。薛詩涵死死的盯著秦百川的背影,她駭然的發現,不僅是她,幾乎所有人都對秦百川的認知有誤,這家夥不是小聰明,小手段,而是真正具有大智慧之人。
至於李健,畢竟年齡還小,縱然對秦百川剛才花錢買他性命的行為有些好感,可這個時候卻依舊看不破秦百川的可怕之處。待秦百川說出李明秀的名字之後,李健勃然大怒:“狗雜種,老子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來,有本事給老子站出來,我若皺一下眉頭便是烏龜王八蛋!”
“秦百川,秦先生。”隔板後方再次陷入了沉默,過了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忽然傳出了另外一人的歎息:“外表看似不拘小節,實則心細如發,難怪德生公別有用意的讓你旁聽沿海軍的事務。”
伴隨著那聲音,一條修長的人影從隔板陰暗處走出,這人臉上帶著謙和的笑容,背負著雙手一步步走下,那等氣度旁人根本模仿不來。待等看清楚那人長相的時候,秦百川的一切推斷全部被證實。
“李明秀,果然是你個狗雜種!”李健自知此次恐怕是凶多吉少,從牙縫裏冒出幾個字。
李明秀沒理會李健,目光平靜的看著秦百川,秦百川卻沒看李明秀,而是在看到他身後跟著的那位貼身保鏢的時候,原本沒有一絲波動的臉色倏然變化。李明秀身後跟著一條壯漢,那壯漢身高八尺,麵方口闊,腰間懸掛一個酒葫蘆,左眼空洞竟好似被人生生挖去了一隻眼睛。
“秦先生,我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可被你一說卻是漏洞百出。”秦百川怔了一下便回過神,隻聽李明秀感慨道:“現在想想,當局者迷,我越是想隱藏,暴露的也就越多,也難怪德生公會對我有所防備。”
秦百川看似無意的從身上摸出半塊玉佩,在手裏把玩了一番,苦笑道:“我已經說過,錦繡山莊隻是商賈,不想陷入勢力紛爭。”
“可你早已身在其中。”李明秀抬頭看了看,笑道:“據我得到的消息,你派人去請北郡軍士,按照時間來算,還有半個時辰他們就該到了。”
“留給你的時間的確不多了。”秦百川眼神深邃:“錦繡山莊安陽分堂的林管事如何和你們勾結,程嫣然,宮本西木跟你是什麽關係,這些我都沒有興趣知道。六萬兩銀子,讓我帶走陳鶴鳴,李健。”
“隨隨便便出手就是六萬兩,秦先生好大的氣魄。”李明秀含笑道:“洛鳶呢?多少銀子?”
“無價。”秦百川揚起了頭,隻說了兩個字。
“哦?”李明秀似笑非笑。
“你我都是聰明人,無須在這浪費時間。”秦百川挑眉道:“我千算萬算,卻始終沒有算計到尤航竟也是你的人。人生地不熟,我始終棋差一招。”
“咦?”李明秀頗有些訝異。
“這有什麽奇怪?”秦百川哼道:“在群芳堂的時候尤航的表現過於誇張,以你的眼光自不會看不出來,可你始終沒有說破;我遇刺之時,你讓尤航出手救我,是給我一種百分百相信他的錯覺。在他獲得我全部信任之後,不僅你會掌握我的任何動向,而且還可以隨時拿捏我的命脈,這一招夠狠。”
“你何時發現?”李明秀正色道。
“從將軍府回到洛鳶房間之際。”秦百川說道:“如果尤航真心保護,旁人對洛鳶不利的時候,尤航就算阻攔不住也要鬧出動靜,可洛鳶房間沒有任何異樣,說明她被帶走之際根本沒有反抗,更無人保護。”
“再有,將軍府位於海邊,地麵上帶有諸多沙粒,我仔細查看過,洛鳶生性偏愛幹淨,在進門之前換下了披風和鞋襪,而我卻在房間地上發現了幾粒沙子,這說明綁走洛鳶之人很可能也去過將軍府。你說,能同時滿足這兩點的,除了尤航,還能有誰?”
秦百川眼裏噴出火光:“恨隻恨,我還是大意了!”
聽到秦百川絲絲入扣的分析,薛詩涵心裏有種莫名的滋味,這家夥表麵表現出一副混不在乎的模樣,其實他心裏竟早有了論斷。這種具有“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男子豈不正是她薛詩涵多年來一直苦苦尋找的那個人嗎?
隻是……敏銳的捕捉到李明秀眼角的殺意,薛詩涵心裏有悲有喜,悲的是,即便秦百川是自己的那個人又能如何,今日恐怕終究是要死在這裏;喜的是,似乎跟這樣的人死在一起,也是一件幸事,好歹黃泉路上不會寂寞。
“秦先生,我若等得你相助,無異於如虎添翼。”李明秀握緊的拳頭悄然鬆開。
“我沒興趣。”秦百川搖頭:“讓我帶人離開,若是你能一統安陽,說不定以後我們會有生意上的往來,看在利益的前提下,我們也可以做朋友。”
“不能為我所用,那便是敵人。”李明秀也很坦白,搖頭道:“秦先生智慧如妖,我不敢和你做朋友。”
“李明秀,你敢?”李明秀向後揮了揮手,他身後的那條壯漢緩緩的從腰間抽出鋼刀,薛詩涵厲聲道:“秦百川是我清風書院的人,你敢殺他?”
“薛夫子,你出現在這裏讓我很意外。”李明秀看了看薛詩涵,有些無奈:“憑心而論,若是放在平時我不願跟清風書院作對,更不願去殺一個夫子。可今天不行。”
“我所選擇的這條路,成,則安陽盡歸於我,敗,則屍骨無存。為了活下去,別說你隻是清風書院的一個夫子,就算是當今皇帝,我也照殺不誤。”李明秀沒有半點隱瞞,事實上,他也的確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你這是公然謀反!”薛詩涵心神狂震。
“去吧。”李明秀對著秦百川和薛詩涵揮了揮手,宮本西木倒是首先按捺不住,拎著武士刀衝殺出去,猴子更是爆發出衝天戰意,一把匕首架開了他的刀鋒。
“李幫主都已下令,那林某人助你一臂之力!”李明秀出來之後,林管事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晃動著彎刀對著猴子便砍落下去。
“林管事,你找死嗎?!”秦百川現在倒是有些後悔沒聽薛詩涵的意見,在分堂就殺掉這個老不羞。
“秦先生,雙拳難敵四手。”李明秀喃喃的說了一句,他身後的獨眼大漢應聲而動,鋼刀霍霍。
秦百川雙眼噴火,一旁冷眼旁觀的程嫣然也是緩緩抬頭,就在她眼神飄忽不定,似要做出什麽重大抉擇的時候,沒想到徒然發生了變故。原本晃動鋼刀要殺向秦百川的那位獨眼大漢刀鋒倒轉,呼嘯的刀光回旋而至,直接落在了李明秀的脖子上。
那獨眼壯漢一招得手,刀鋒向前推送,氣沉丹田:“住手!”
“巴嘎!”宮本西木跟猴子鬥得難解難分,這一聲猝不及防的怒吼讓他多少分散了一下心神,被猴子一刀劃開了胸口的衣服。宮本西木急退間,看到獨眼大漢劫持了李明秀,下意識的便罵了一句。
“猴子,殺了他!”秦百川感激的看了一眼獨眼大漢,趁著林管事還沒有反應過來,果斷下達命令。
猴子二話不說,身子詭異的如同幽靈,近身而上纏住了林管事。
猴子的刀法簡單粗暴,看似毫無章法,可卻總能從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探出鋒芒,方才與宮本西木兩人聯合戰他倒是還好,現在宮本西木退開,林管事頓覺壓力倍增。
猴子越戰越勇,林管事本就年齡偏大,二十幾個回合過後,猴子看準機會,一刀刺入了林管事的腰眼,林管事吃痛,反手一刀去削猴子的腦袋,猴子早有防備,探手從腰間又抽出一把匕首,後發先至,直接刺入了林管事的手肘。
林管事手裏的彎刀掉落在地,秦百川快步上前,彎腰撿起,眼裏的殺意幾乎凝成實質,恨不能生吞其肉:“我給了你兩次機會,可到了最後關頭,你還是站在了那邊。”
“生意人,以利益為準!”猴子的匕首壓在林管事的動脈上,林管事不敢輕舉妄動:“你我易地而處,恐怕會做出跟我一樣的選擇。”
“你放屁。”秦百川啐了一口吐沫,直接噴在林管事臉上。
“秦百川,事到如今我沒什麽好說,自古成王敗寇。”生死懸於一線,林管事竟沒有任何恐懼:“你放我一條生路,我離開安陽,終生不再露麵。”
“我給了你兩次機會。”秦百川重複道。
“你敢殺我?”林管事有恃無恐的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有什麽錯?我在安陽這麽多年,手裏掌握著不少商家巨賈不願外傳的隱私事,隻要我將賬簿給你,那些世家都能為你所用!他們每年提供的訂單,足夠你逍遙快活!”
“刷!”
回應林管事的隻是秦百川的一道刀光,秦百川雖不是習武之人,但這麽近的距離之下,手裏的彎刀依舊揚起一條漂亮的弧度,便好像天邊的彎月,直接割開了林管事的喉嚨。
伴隨著慘叫之聲,林管事雙手捂著喉嚨劇烈抽搐,嘴裏的血沫噴濺而出,雙眼圓整,臉上寫滿了驚駭與恐慌——他到死都不敢相信,秦百川竟直接下了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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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