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MOOK（第二卷）

程硯秋與《鎖麟囊》

　　◎何 倩

　　也許因為父親酷愛京劇，看戲聽戲之餘，在家也不時會哼上那麽幾個唱段，耳染目濡，我從小就對這門藝術發生興趣，對梨園名伶的種種傳聞總是特別的關心，至今秉性不改。近日逛書肆，瞥見章詒和的《伶人往事》，立即買了一本，燈下翻閱，作者筆下八大名伶的喜樂悲愁，令人感慨係之。其中“細雨連芳草，都被他帶將春去也——程硯秋往事”一節，涉及程派名劇《鎖麟囊》的遭際，打開我塵封已久的一段記憶。

　　一九五六年，我還是個大學二年級的學生，偶然聽說上海西區的東湖電影院在放映京劇名家梅蘭芳、程硯秋等的舞台藝術紀錄片，我與同窗好友明琪都是京劇藝術的愛好者，也是梅、程的崇拜者，連續幾個周末都趕去觀看。記得程硯秋演的是《荒山淚》，劇目反映的是明末農婦張慧珠一家的悲慘遭遇：公爹和丈夫上山采藥不幸被猛虎吞食，婆婆驚痛而亡，兒子被拉充伕役，張慧珠憂憤而瘋癲，避入深山，差役逼稅跟蹤而至，走投無路之際她被迫自刎而亡。程硯秋扮演的張慧珠，唱腔似怨似訴，委婉動聽，唱詞斷絕之處藕斷絲連，將這個被壓在低層的不幸女性的悲慘命運，揭示得淋漓盡致，催人淚下。可是，整個戲從頭到尾都是悲調，我與明琪當年正是青春年少，無憂無愁，看得心情十分壓抑。回家後告訴父親，他說，程派劇目中最好看的是《鎖麟囊》，劇情跌宕起伏，有悲有喜，程硯秋的獨特唱腔在劇中曲折多變，發揮得更有代表性，父親還告訴我，上世紀四十年代初程硯秋曾在上海黃金大戲院演出《鎖麟囊》，轟動一時，他有幸前去觀看，舞台上程硯秋的精彩演出，舞台下觀眾熱情呼應， 那紅火的場麵至今記憶猶新。進入五十年代　，這出戲為何未見演出？父親也說不出個原委。

　　一幌幾十年過去了，直至上世紀九十年代，一次程派名家李世濟將在上海逸夫舞台演出《鎖麟囊》，消息傳來，令人高興。一票難求，我與父親在家觀看電視轉播。劇情確實有喜有悲：登州富家女薛湘靈出嫁日，途中遇大雨，花轎避雨於春秋亭，另一寒酸花轎也避雨亭中，轎中貧女趙宋貞悲泣世態炎涼，湘靈聽後心懷同情，仗義遣丫環將母親給她的裝滿珍寶的鎖麟囊相贈。六年後，湘靈與家人在一場水災中失散。她孤苦無依，到當地土紳盧家當仆婦。一次陪公子遊戲中為取球登小樓，意外地見到當年她送貧女的鎖麟囊供在樓上，不免百感交集。原來盧夫人即貧女趙守貞，她發現湘靈乃贈囊之人，即敬為上賓，並助她尋找母親、丈夫和兒子，促成其一家團圓。劇中女主角薛湘靈的唱腔豐富多彩，時而奇峰突起，高入雲霄；時而低回婉轉，纏綿悱惻。高低回折之間，自然銜接，劇作者是翁偶虹。京劇唱詞一般都是工整的七字句或十字句。據說在創作時，程硯秋要求寫長短句，以便因字行腔。這就出現女主角有這樣兩句唱詞：“在轎中隻覺得天昏地暗，耳邊廂，風聲斷，雨聲喧，雷聲亂，樂聲闌珊，人聲呐喊，都道是大雨傾天。”“ 轎中人，必定有一腔幽怨，她淚自強，聲斷續，似杜鵑，啼別院，巴峽哀猿，動人心弦，好不慘然。”程硯秋據此創造出抑揚頓挫、徐疾有致的新腔，配以與音樂融為一體的身段，凸現了人物在彼時彼地的思想感情，給人以美的藝術享受。

　　李世濟不愧是程硯秋的嫡傳弟子，聲情並茂的表演贏得我父親頻頻讚賞。劇目富於人情味，薛湘靈仗義濟貧的同情心，趙守貞知恩報德不忘本，以中國傳統道德衡量也應視為美事一樁，可是這個劇目卻在舞台之消失了近半個世紀，其原因就是《伶人往事》中披露的：一九四九年以後，這個戲在審查中一直未獲通過，其理由是它“宣揚緩和階級矛盾及向地主‘報恩’的反動思想”。這頂帽子不可謂不小。無怪乎一九五五年拍攝程硯秋舞台藝術紀錄時，程本人提出拍他最喜歡的代表作《鎖麟囊》，上邊一否定，他隻好選擇以祈禱和平反戰為主題的《荒山淚》了。據介紹，一九五八年三月程硯秋重病住院時，一位領導前去慰問，程硯秋又提到了《鎖麟囊》，那位領導斬釘截鐵地表示：這出戲是不能再唱了。此言無異是催命，兩天後程硯秋便離開人世。

　　程硯秋是個人品、藝術都十分卓越的京劇大家，他不具備梅蘭芳那樣高遏行雲的亮麗嗓子，通過自身刻苦努力，以傳統唱腔為本，吸收多方麵的藝術營養，其中包括西方音樂，硬是創出一種可以與梅蘭芳相抗衡的以新腔為特點的表演風格。他演出時運腔到人物情感深處，聲音細若遊絲，觀眾連大氣都不敢喘，感人至深。一九四九年以後，雖然他在政治上獲得很高的待遇，但在當時的文藝政策麵前，他的上百個劇目被一一停演，他的實際作用在縮小，他失去了對自己藝術的支配權。這是程硯秋的悲劇，也是中國文化的不幸。因而在傳統文化的薪火相傳中出現一段空白。

　　在《伶人往事》中，作者說：“今天的藝術家、‘大腕兒’頭銜多，獲獎多，但是讓人懷著熱烈感情持久議論的人，一個也沒有。”此話也許不虛。■

　　美女“三國”風靡日本

　　在日本，如果提到中國的古典四大名著，《紅樓夢》幾乎沒人知道；《水滸》不太受歡迎；《西遊記》相當有名，但是《三國誌》無人不曉。日本學生中就有不少是因為熟讀三國，才選修中文課的。但是，日本人說《三國誌》，不是指“二十四史”中陳壽的《三國誌》，而是羅貫中的《三國演義》。最近風靡日本的卻是長發高中女生的關羽、時髦少女的諸葛亮、他（她）們都是日本漫畫鹽崎雄二筆下的三國人物。他改編的三國漫畫《一騎當行》已經連載五年多，很受日本讀者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