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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賣藝人

  走街串巷賣藝為生的人在進入新社會以後明顯少了,但是也並沒有完全絕跡,大幹快上的時代勞動力明顯不夠,輪不到上街賣藝討生計;從三年自然災害加上和蘇聯老大哥關係不好的那幾年開始,隔三差五在街頭市口可以看到賣藝人的身影,一律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樣子——這種樣子不僅是他們的一種符號,也是吸引看客的一種手段。

  賣藝的人分為幾種:一種是“賣打的”,賣的是硬功夫,比如頭敲磚塊、睡釘板、吞劍、扳鋼筋等等;一種是“雜耍的”,賣的是軟功夫,比如練一趟拳腳、兩三人雜技、整人藏進小木箱、表演一些魔術;還有一種是“耍猴的”,牽一隻小猴子,命令打滾就打滾、命令敬禮就敬禮,訓猴人不表演,隻是猴子表演,熱鬧一點的牽好幾隻猴子,不同的大小猴子各有各的手段和把戲,有的猴子還穿小戲服,能學孫悟空;和他們類似的是“耍蛇的”,他們在嚴格意義上不能算是賣藝的,和耍猴的不一樣,不需要訓練多少技巧,拎一筐蛇,五六七八條,一條一條抓出來耍,這實際上是利用大家對蛇的恐懼吸引看客的。還有一種是“賣唱的”,有三個人,看上去像一家三口,一把胡琴是最基本的家夥什,條件好一點的還有短笛、腰鼓、扁鑼,他們唱采茶戲花鼓戲,有的也能打快板說繞口令……上麵幾種都是遊走賣藝的;還有一種雖說也是走街串巷,但是一般在一個地方選一個場子,坐地賣藝——這種比較多的是說書的。

  那個時候家裏都沒有電視機,也很少花錢看戲看電影,屋簷下的廣播裏播的是廣播體操和“毛主席教導我們……”,收音機聽的也是聲音,所以賣藝人來了以後一般都奔走相告,聚攏在弄堂口馬路邊。如果是“賣打的”一般大人會阻止年齡小的孩子去看,這樣做很有道理——確實存在“觀摩暴力”的嫌疑,有的孩子甚至要被嚇哭了,好幾天都尿床,嚴重的還要請會一點法術的“神婆”幫忙叫魂,燒紙。一到晚上,神婆提著油燈挨著牆角叫喚小孩子的名字,聽到這種毛骨悚然的聲音,八成就是那家小孩被嚇丟了魂。神婆要掏一雙孩子正穿的鞋,丟在此前“賣打的”那個場地裏才有效。“賣打的”最開始隻是抱拳報著自家身世,說明表演結束最好能賞點粥菜之類的話,拿一根粗鐵絲繞自己的脖子,越繞越緊,同時還發力,弄得整張臉龐充血膨脹。等到人越聚越多的時候,他開始表演一些硬功夫,他用鐵棒打自己的胸脯,一條條紅色的痕跡讓看客驚得目瞪口呆。表演一輪就托一個盤子要錢,如果能收到幾個硬幣,他就繼續表演。他往往要求看客拿磚頭去砸他的頭,也往往被拒絕,因為圍觀的人都不幹,於是“賣打的”自己砸,磚頭一般都是要斷裂的——於是他又開始伸盤子要錢。能通過表演得到幾個錢的話,“賣打的”一般都會把自己生平所學都抖露出來,經常會見血,比如吞劍的時候往往就會吐出一口鮮血;如果圍觀的人老不給錢,他也不會糟踐自己,圓一個場走人,換一個肯舍錢的地方去。有的看客能跟著他走好幾裏地……

  相比較圍觀“賣打的”使自己情緒一身緊繃瞠目結舌而言,大家更喜歡“雜耍的”——熱鬧!有看頭,不亞於看雜技團的演員表演。雜耍的一般有好幾個人,孩子比較多,道具比較少,主要是靠人和人的互動來完成雜技動作:三個孩子就能吸引300個人的眼球和喝彩。年紀大一點的一般是領班,也就是班主,掌握的東西多,在孩子們得到圍觀的人給的錢之後他也會亮幾手,他主要表演的是魔術:把剛剛收到的零碎紙幣先在眾目睽睽之下變走,緊接著又把硬幣從地上變到箱子裏,很神奇。你要是看一遍不過癮或者想再看個究竟,那麽繼續給錢,領班的也繼續表演,到最後是你仍然不明白錢是怎麽變走的但是不得不放棄了繼續給錢。這幫練“雜耍的”孩子和我們當時差不多大,看著他們能表演這麽多我們根本辦不到的把戲,還能掙錢,當時心裏特別的慚愧。

  最受歡迎的其實就是“耍猴的”,一隻猴子就夠你看一整天——假設表演一整天的話。那幾隻猴子雖然髒兮兮的,還有一股騷味,但是他們確是精靈——猴子們的目光裏永遠都有一種悲傷讓周圍的人看到它們的時候不得不給與同情——不知道別的人是不是和我的感受一樣,至今我所看到的猴子,沒有一隻眼睛裏不是流露著悲傷眼神的!這種帶著悲傷眼神的猴子能在耍猴人的口令聲中跳高、鑽鐵圈;能戴著耍猴人的破草帽滿場跑、能學者孫悟空一樣齜牙咧嘴,甚至還能拉二胡——看不厭。我相信看耍猴的人當中很多人都頂不住小猴子的眼神,也從心底裏喜歡猴子們的表演,所以掏錢扔給猴子也大多是心甘情願的。一般個把小時,耍猴人會收拾家夥什,重新抓著鐵鏈子把猴子帶走,他們也要換一個場子……

  那時候耍蛇的不太多,我也不太不喜歡耍蛇的。但是一旦遇到耍蛇的,看還是會看的——盡管不喜歡。其實並不是討厭耍蛇人,主要是討厭蛇的樣子,覺得蛇既醜陋又凶殘,對耍蛇人反而有一種敬畏之情——因為他們能征服蛇。耍蛇人一般就另一個鐵絲籠子或者一個竹簍子,裏麵有幾條大蛇。表演的時候一條一條地抓出來,告訴圍觀人的這叫什麽蛇——比如:眼鏡蛇(這種蛇是耍蛇人一定要有的),響尾蛇,金環蛇、竹葉青(這是一種我唯一認為還算可愛的小蛇),還有不知名的大蛇就被耍蛇人叫做:地龍。耍蛇人抓一條大蛇出來盤在自己脖子上,驚得圍觀的人不敢喘粗氣;小一點的蛇,耍蛇人把蛇放進自己衣服裏然後再找出來——隻有耍眼鏡蛇的時候還有點“賣藝人”的樣子:眼鏡蛇放在地上,耍蛇人一邊吹口哨一邊模仿蛇的樣子做動作,這樣的“耍”,讓人懸著一顆心,但是十幾分鍾的鬥法,眼鏡蛇最後敗去,自己鑽進竹簍裏,於是大家喝彩,也有的人會給錢。耍蛇人得錢是最少的,這也許是耍蛇人少的一個原因,但是我一直以為耍蛇人少的主要原因就是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都被蛇咬死了,他們從事的是很危險的職業;還有一個原因我覺得就是耍蛇並沒有多少賣藝的成分(除了鬥眼鏡蛇),觀賞性較差,大家都是因為平素很少看到蛇,才來圍觀的——主要是“看蛇”而不是“看耍蛇”。

  賣藝人中不必圍觀的要屬“賣唱的”,賣唱的討營生的手段比較多地保留了“買賣關係”——賣唱的來了,先問你是不是能聽一支曲子,兩分錢唱一首曲子,要求唱幾首,這事先都說好了,再搬過來凳子坐下拔弦開唱,舊社會他們主要是尋酒樓賣唱,解放以後的新社會酒樓差不多都沒有了,都吃大食堂,他們自然沒有蹤影,現在出來賣唱也很難有人讓他們唱。不要說他們唱的那些曲子很可能就是靡靡之音,不小心被人家帶了帽子,吃不了兜著走;就算是他們唱革命歌曲還不如免費聽廣播裏唱“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這時候賣唱的,主要還是趕大街小巷的紅白喜事,遇到辦紅喜事的就唱《背新娘》還有《子孫滿堂》,越到白喜事就唱《吊孝》等等。辦紅白喜事的,請他們唱就唱一天,還管飯。賣唱的如果碰不到紅白喜事的時候,也一邊拉著琴一邊唱著曲子,這種討生活的形式實際上已經不是靠賣藝謀生,而基本上就是不伸手討飯的人強一點,也算是乞丐。當然現在的酒樓又開始有了賣唱的,但是他們已經不是走投無路討生計,而是一種半職業的工作了。

  選場子說書的,一般都要呆一段時間——談好一個場子,多少天,多少錢,怎麽收錢,都實現和借場子的人說好。談定了,擺一條案子,開說——說書人隻管說,剩下的有借場子的人負責,收錢賣茶倒水賣瓜子花生的錢和說書人沒有關係。說書人一般選一個曆史故事來說,比如“嶽飛抗金”或者“關公過五關斬六將”這樣的,也有說“林海雪原”的。總的來說說書人不多,即使說也是老人們願意去聽,給我的印象及其模糊。

  還有一種人,不知道算不算賣藝人,挑一副擔子,一頭是萬花筒,一頭是轉片筒——這個轉片筒類似於在北京王府井看過的拉洋片,但是這個擔子上挑的卻很小,就隻有一個木盒子。給他三分錢他讓你兩頭都看,看完萬花筒裏麵的千變萬化,再看轉片筒裏的故事——說他有可能也算是賣藝的,因為當你看轉片筒的時候他也唱幾句,他一邊幫你轉,一邊唱:“武鬆走到了景陽岡啊、喝酒喝了幾十碗哪”,他敲一下撥浪鼓:咚咚咚……你果然在那個箱子裏看到一個黑衣武生,那就是武鬆無疑了。他接著轉也接著唱:“醉酒睡倒在石板上啊、吊睛白額大蟲想把他傷”,你果然又看到了黑衣武生睡在樹下,他又搖一下撥浪鼓:咚咚咚……還沒有過完癮,武鬆已經打死了大老虎,輪到下一個給錢的人看,片子不多,武鬆打虎、三打白骨精、長阪坡……我至今隻看過一次,就是武鬆打虎,所以還記得他唱的幾句內容。

  現在有些東西雖然不能在街頭看到,但是這些“藝術形式”的節目能在電視上看到——民間的氣息少了一點而已,但是觀賞性更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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