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格子、貓
是的,我是空格子,曾經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空空的格子。後來,我不斷地複製我自己,從兩個空格子到四個空格子再到八個、十六個、三十二個……最後我成為數不清的空格子,整齊地排列在那兒,等待填寫文字、標注符號;在應該讓我填寫內容的格子裏填寫我該填寫的文字;在應該讓我保留空格的時候繼續保留我的空格子……
曾經,像一隻聞到魚腥氣的幼貓般,闖進了一座殿堂,但是因為看到許多著長衫長褂或穿背心短褲的身材或高或矮的體態或胖或瘦的年齡或老或少的人都沒有好的眼神沒有好的氣色沒有好的動作不熱不冷的樣子,讓我感到驚駭迷惑遲疑膽怯恐懼莫名甚而悻悻然,重新跳過那個門檻逃離了殿堂。闖進那個殿堂裏去是因為自己那時候還是一隻仔貓;闖進那個殿堂裏去是因為裏麵有魚腥味;闖進那個殿堂裏去是因為一種天生的純粹的想吃魚的心情……
那座殿堂,叫做“文學”。因為曾經闖進去過一次,當時清楚地記得裏麵掛滿了黑白的彩色的退色的加彩的老的舊的照片,所以記得魯迅先生的胡子、沈從文先生的鼻子、鬱達夫先生的發型、托爾斯泰先生的眼鏡、芥川龍之介的食指……而我,是一隻有著四條腿和一條小尾巴的剛剛脫了胎氣的有著虎皮斑紋的幼貓。現在那些畫像漸漸地遠離了我的視線而變得越來越模糊,重新占據大腦表層的刺激記憶的清晰記得的是這些年來在許多的空格子裏我留下了貓的爪印,像漸開的寒梅,稀稀疏疏地開在空格子裏……
我是貓……
無論是在空格子裏填寫文字也好標注符號也好用貓爪印來暗喻梅花點點也好,也無法擺脫今天的我始終站在殿堂之外的荒原裏隻身孤影。但是我已經不再苛求自己要寫出驚天地泣鬼神的文字,我隻想寫出平凡的文字,隻想這些文字帶有一點溫度能溫暖接觸和撫摸文字的人的手指和眼睛,從指尖開始從視網膜開始,感受到我看到我在笑,在微笑歡笑大笑狂笑傻笑。並且我決定,由自己決定自己的文字的溫度……
2007年3月23日
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