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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微山湖畔,英雄軼事隨波蕩漾—電影《鐵道遊擊隊》部分原型人物追蹤

  ……

  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

  微山湖上靜悄悄,

  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

  唱起那動人的歌謠——

  歌聲動人,比歌聲更動人的是英雄的事跡。我正是循著這動人的歌聲,來到了英雄的故鄉,微山湖畔的棗莊。來尋找英雄當年的動人故事。當年魯南鐵道遊擊隊的主要領導人,除了劉金山之外,都已作古。但我的采訪,卻並不怎樣地為難。我在汽車上,在旅館中,在飯店裏,隨便和什麽人嘮,無論是老年人還是青年人,他們都能講出一兩段英雄們的傳奇故事。

  棗莊青年宮招待所的老經理,在給我講完了很過癮的幾段之後說:“我給你介紹個人,他就是電影裏王強的兒子,他對這方麵很有研究,而且他父親生前也沒少給他講,他家裏還有很多資料,你去找他吧!他叫王金剛,在印染廠!”

  正好那天是星期日,王金剛、王金國兩兄弟都在家休息。兩個人原本就熱情,一聽說我是從千裏之外特地來采訪鐵道遊擊隊的,就更加熱情!

  “你想聽誰的事吧?”“先談你們的父親吧!”“好!”他們爽快地答應了。

  一個王強

  電影《鐵道遊擊隊》裏的副大隊長王強,是個塑造得極有色彩的人物。他的原型就是魯南遊擊隊的創始人之一副大隊長王誌勝,關於這一點,作家劉知俠生前曾多次認真地談過。以至於電影公映以後,棗莊人都不叫他王誌勝,幹脆稱他為王強。

  王誌勝1911年出生於山東省嶧縣陳莊(今棗莊市長樂街)一戶鐵路工人家庭。幼年喪父,兄弟5個在寡母拉扯下過著一貧如洗的日子。王誌勝8歲就在家裏幫助母親推磨賣飯,15歲登上火車,去做小生意,挑起了持家的重擔。鄰居有個洪振海,是個寄居在姐姐家的窮孩子,王誌勝經常和他在一起玩耍,並結為至交。餓急的時候兩人就爬到火車上搞點吃的來充饑,久而久之。練就了“飛車”的好身手。18歲那年,正趕上棗莊煤礦上招礦工,他和洪振海一同報名,一同被錄用。礦上的勞動十分繁重,每天要幹10幾個小時,工資收入卻十分微薄,連自己都養活不了。1932年春天,中共棗莊特委發動全礦工人大罷工,向資本家提出改善工人經濟待遇,提高工人的政治地位的要求。王誌勝積極參加了這次罷工,由於工作出色,被選為小組長。1937年盧溝橋事變後,中興煤礦被迫停工停產,為躲日本兵,資本家跑掉了,礦工們都失業回了家。

  為養家糊口,王誌勝和洪振海又使出了“飛車”本領,借以維持生活。常常被車警抓住,打得鼻青臉腫死去活來。

  1938年3月18日,棗莊人的日子更難了,王誌勝的生活更是維持不下去了。他於貧困交加之際,苦苦地尋求改變現狀的道路。

  這時,地下黨員劉景鬆相中了他。於是,劉景鬆介紹他參加嶧縣人民抗日義勇軍。王誌勝覺得這是條出路,於是毅然拿起槍了。

  加入人民抗日義勇軍,王誌勝如魚得水。由於他作戰機智勇敢,不久被提升為班長、排長。不久他又通過關係,打進了棗莊正泰洋行(日本人開辦的,以經商為掩護,實為特務機構)幹搬運工,實際上的身份是抗日情報站副站長。日本洋行由3名日本軍官操辦,經營五金、布匹和日用百貨等,全是日本貨。3名日本老板,都是特務。王誌勝利用工作上的方便,開始搜集情報。到手之後,他先告訴以經銷謀炭為掩護的洪振海,洪振海再把情報傳給交通員劉景鬆。就這樣,棗莊敵偽的活動情況,被王誌勝分毫不差地送到了抗日義勇軍的總部。

  這樣幹了半年多,日本特務不但沒有絲毫的察覺,還被王誌勝的殷勤能幹迷惑了,時不時就誇他幾句:“王的,大大的好人”1939年8月,王誌勝和洪振海決定幹掉3個特務,然後撤出洋行。一天晚上他和洪振海等3人摸進了洋行,把3個熟睡的鬼子統統擊斃了。次日早晨,王誌勝沒事一般地又來到洋行上工,孰料,一開門迎出來的卻是三掌櫃金山,原來這家夥命大,昨晚沒打死。不過,他竟一點都不懷疑王誌勝,反而捂著傷口對他說:“王快快的,電話的叫”王誌勝假裝著急的樣子,立即跑到車站掛電話,並送金山住院。王誌勝“搶救”老板有功,成了正泰洋行裏的紅人,敵人對他信賴備至。

  這年的10月,為了支援山裏的抗日武裝,王誌勝和洪振海商量要搞一批槍支彈藥,兩人經過周密的策劃,在一天夜裏,“飛”上了剛剛開出棗莊的火車,鐵路工人一見是中國人來搶槍,暗中提供了很多方便。兩個人搞到兩挺機槍、12支步槍和兩箱子彈,下車之後,迅速送到駐在山裏的八路軍魯南支隊。敵人搞了10多天的調查,終於得出結論:“是山裏的八路幹的”王誌勝照樣在金山的“你的大大好人”的讚譽之下搞情報。

  1939年11月,洪振海、王誌勝遵照上級“迅速發展抗日武裝”的指示,在棗莊秘密成立了鐵道遊擊隊,洪振海任大隊長,王誌勝任副大隊長。隊伍成立之後,王誌勝辭去了洋行搬運工頭的差使,一心一意地搞武裝鬥爭。棗莊礦區,是敵人重兵把守的地方,王誌勝就在敵人心髒裏搜集情報,開炭場、燒焦池,籌集資金,購置槍支彈藥,發展遊擊隊員。工作在鬼子眼皮底下搞得有聲有色,而敵人卻渾然不覺。

  1940年2月,經上級批準,棗莊鐵道遊擊隊改稱為魯南遊擊大隊,王誌勝被正式委任為副大隊長。不久,鐵道遊擊隊政委杜委偉介紹他加入中國共產黨。

  1940年這一年,鬼子的白色恐怖弄得棗莊像冰封雪凍一樣,針插不進,水潑不透。他們花樣翻新地搞“強化治安”,搞“大掃蕩”,魯南抗日根據地的處境十分惡劣。

  魯南軍區的領導指示在棗莊城工作的鐵道遊擊隊,當務之急是盡快地為山裏搞物質供給。王誌勝他們當即把開炭場賺的8000元送到山裏。但是,杯水車薪同學是難解燃眉之急。洪振海和王誌勝召集鐵道遊擊隊的全體隊員,動員鼓動說:“我們和山裏是一家,軍區領導和同誌們有了困難我們一定要管,因此,隊部決定打票車血洗洋行,為根據地搞物資,大家同意不?”“同意!”王誌勝就帶領20名短槍隊員埋伏在預定地點,洪振海、曹德清負責控製車頭。

  那輛列車剛一出王溝,車頭那邊的洪振海他們就給刹了閘,車速減慢下來,王誌勝帶領20名戰士飛速翻上車,與車上的同誌匯合,把押車的日本兵全部殺死,之後,他們跳上最後一節車箱,把裝錢的大帆布袋子扔到車下。

  戰鬥結束後,王誌勝率人給魯南軍區送去8萬塊錢12支長槍、1門手炮、1挺機槍,這是他們全部的戰利品。

  8月下旬,鬼子調查飛車事件的風頭剛過,王誌勝和洪振海又決定血洗洋行。據偵察的情況看,洋行由於被王誌勝他們血洗一次,現在戒備森嚴,院四周都架上了電網,門口又設了崗哨,洋行裏的日本人也增加到13人,全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軍官。掌櫃也上金山換成特務機關的大佐矛山一郎。

  一天夜裏10點鍾,王誌勝帶領32名隊員來到了洋行附近,用鐵釺和鐵錘在院牆底下,悄悄地挖起洞來,6個小時之後,一個大洞挖通了。清晨4點,王誌勝帶16個人鑽進院子,迅速將分住在四間屋子裏的13個鬼子全部殺死。他們剛要撤出,火車站那邊的日軍就包抄了過來,從洞口出已經來不及了,王誌勝帶領大家砸開門鎖,與接應的洪振海的短槍組匯合,衝出了洋行。

  血洗洋行,不但在物資上支援了根據地的抗日武裝力量,而且也有力地打擊了日本侵略者的囂張氣焰。從此遊擊大隊被敵人稱為“飛虎隊”。王誌勝也名震魯南。

  1942年4月,3000多名日偽軍包圍了魯南遊擊大隊的駐地微山島。王誌勝率領體體隊員左突右殺,終於衝出包圍圈,撤到山裏整訓。整訓期間,王誌勝在杜季偉的領導下,帶領幹部戰士認真總結經驗教訓,努力提高全隊的軍政素質。整訓結束了,他又率隊出山,和其他領導一起,發動並依靠人民群眾,在棗莊建立情報站、情報網,很快打開了微山湖東岸和津浦鐵路沿線的局麵。

  1942年6月,王誌勝率小分隊打了出山後的第一仗,就是攻打偽軍閻成田部占領的微山島。也是在一天夜裏,王誌勝帶人攻擊敵人的指揮所,打死其指揮官,敵人失去指揮,如同沒了頭腦,頓時亂成一團。王誌勝他們不費吹灰之力,打死打傷偽軍100多名,繳獲大批武器彈藥。8月的一天早晨,魯南軍區司令張光中交給王誌勝一個重要任務,就是“護送劉少奇同誌跨過敵人嚴密封鎖的津浦鐵路和微山湖,不能出半點差錯!”第三天的夜裏,劉少奇等20多名中央領導來了,王誌勝帶30名遊擊隊員護送。

  他們夜間行軍,沿途繞過日偽軍封鎖線,據點,白天休息。兩天以後,他們抵達遊擊隊的活動區,大家與鐵道遊擊大隊會合。劉少奇住下以後,立即召集鐵道遊擊隊的領導人開會,他詢問了一定帶的敵情和民情,然後又特意問王誌勝:誌勝同誌,你對這一帶的敵情和民情,然後又特意問王誌勝:誌勝同誌,你對這一帶一定很熟悉吧?劉少奇說:“那很好,路上需經過敵人嚴密的封鎖區,要在敵人兵力薄弱的地方跨越津浦路!”

  要過津浦鐵路,必須過小北莊村,這裏離敵偽據點最近,所以這裏是王誌勝這次特殊任務所要遇到的第一個障礙。為防意外,王誌勝先去找偽軍小隊長溝通一下。憑王誌勝在這一帶的威名,買個道路走走還是比較容易的事。第二天晚上8點,王誌勝帶了兩個人,走進偽軍炮樓。偽軍小隊長“叭”地給王誌勝敬了個禮“王隊長,有什麽要吩咐兄弟的嗎?”地鋪上的偽軍“刷”地爬起來,乖乖地立正站在一邊。偽軍小隊長說:“弟兄們,王隊長今天是來看望大家的,瞧,這不是還捎來了好煙好酒嗎?”王誌勝趁勢對他們說:“是啊,這次我是受我們劉大隊長和杜政委之命來看望大家的,你雖然為鬼子站崗,但我們知道,這也是生活所迫,我們理解。還希望弟兄們和我們多多合作,給自己留條後路,對你們偽軍,我們是專打壞的”偽軍們齊聲說:“我們聽您的!”

  嘮到9點,王誌勝把小隊長拉到一旁,對他說:“剛才送信的來說,山裏有幾個朋友要過路,你看,”沒等他說完,偽軍小隊長就插話道:“那還用多說話嗎?過!過!我就當沒看見!”王誌勝就命幾名隊員換上偽軍服裝,守護在崗哨周圍。布置完之後,他立即發出信號,大隊長劉金山看到信號,便率領短槍隊護送劉少奇等20幾名同誌朝這邊走來。就在這時,正南方向有幾道白光射來,接著就是一陣“突突”的摩托響。王誌勝又發給劉大隊長一個信號,劉大隊長會意立即讓大家到一條河邊隱蔽起來。偏偏在這時又出了岔子,劉少奇騎的那頭騾子掉進塹壕裏去了。劉大隊長迅速跳下車,把騾子推了上來,牽到一個山頭後邊。鬼子的摩托隊到了,特務隊長鬆尾望著道外的偽軍們“毛猴子的有?”偽軍趕緊回答“報告太君,毛猴子的沒有!”鬆尾帶巡邏隊“突突”開走了。王誌勝急忙走下崗樓,接劉少奇等過鐵路口,然後,負責在後邊掩護。看看劉少奇他們走遠了,他才和偽軍小隊長打個招呼,一閃身,追趕前麵的隊伍去了。這個,王誌勝被評為魯南軍區一等戰鬥英雄。此後,王誌勝又先後護送了陳毅、肖華、朱瑞、陳光等過往幹部千餘人,從沒有閃失。多次受到上級首長的表揚。

  1944年,王誌勝負重傷,轉業到地方工作。1946年,任魯南鐵路局工會主席。同年,任棗莊市民主政府武裝部長。解放後任華東煤田地質勘探局一二三隊副隊長兼黨支部書記。1968年5月,當選為棗莊市政協第二屆常務委員。1980年6月,當選為棗莊市人大常委會委員。1981年3月離職休養。晚年,經常和老遊擊隊員們聚會,共話當年的戰鬥生活。並撰寫大量回憶文章,1987年4月因病逝世。

  但王強的名字卻在棗莊乃至整個山東廣為流傳。“血洗洋行,飛車搶武器,打票車,截貨車,扒鐵路,炸橋梁,奇襲敵兵營。”人們往往在茶餘飯後,這樣如數家珍地講著他們的驕傲與自豪……鐵道遊擊隊,王強!

  兩個“劉洪”

  王氏兄弟對我講,電影裏的“劉洪”大隊長實際上是兩個人的合成,即劉金山,洪振海。洪振海是第一任大隊長,劉金山是第二位。作家劉知俠以這兩個英雄人物為原型,塑造了“劉洪”這個光輝形象。並且,隨著小說、電影這兩種媒介工具的廣泛傳播,“劉洪”的名字差不多已傳遍千家萬戶。但人們熟悉的都是作為藝術形象的“劉洪”,曆史上的“劉洪”究竟如何呢?還是聽王氏兄弟的講述。

  洪振海,又名洪衍行,魯南鐵道大隊第一任大隊長,也是這支著名的人民抗日武裝的主要創始人之一。

  1910年,洪振海出生在山東省滕縣一個世代木匠的家庭。家裏兄弟姐妹12人,他最小,小振海一下生,這個世界就沒給他好顏色,一個窮孩子所能感受到的,他都嚐遍了。3歲的時候,就隨父親和四哥去陳莊做木工。10歲的時候,因為母親去世,父親下礦做工,他來到棗莊的七姐家寄居。姐姐姐夫雖然很喜歡他,但家裏到底入不敷出,難以維持。後來,姐姐隨姐夫逃難去了淮南。洪振海就孤身一人在棗莊生活,為了活命,他就經常和好朋友王誌勝一起在鐵道兩旁撿煤渣、拾破爛,賣錢換點剪餅吃。洪振海喜歡交朋友,鐵路上的工人都和他倆十分友好,不但照顧這兩個苦孩子的生活,還常常把他倆帶到火車上玩,教他倆學會駕駛火車。由於常年和火車打交道,洪振海練就了一身絕技,即使是飛馳的列車,他飛上飛下也如履平地,棗莊人都叫他“飛毛腳”。

  1937年“七·七”事變之後,中共魯南中心縣發動棗莊廣大礦工投入轟轟烈烈的抗日救亡運動。洪振海當即響應號召,成為棗莊的抗日積極分子。次年3月18日棗莊淪陷,日本侵略軍的鐵蹄肆意踐踏這塊富饒的土地。洪振海毅然投奔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蘇魯人民抗日義勇隊。他作戰英勇頑強、機智靈活,不到半年的時間就被提升為班長、排長,成為這支抗日武裝的骨幹分子。後來,又回到棗莊成立抗日情報站,任站長。為部隊搜集敵人的活動情況。

  1938年11月,洪振海按照上級的指示精神,在情報站的基礎上,秘密成立了棗莊鐵道遊擊隊,並被推選為隊長。1940年夏,為打擊日軍的囂張氣焰,洪振海率30名隊員夜襲洋行,殺敵10餘人。首戰告捷,鐵道遊擊隊的士氣大振。從此以後,他們在洪振海的帶領下,“踏上飛快的列車,像騎上奔馳的駿馬,車站和鐵道線上是我們殺敵的好戰場”。來無影去無蹤,神出鬼沒,爬火車、截敵物資、毀鐵道,阻礙運輸,鋤日特,滅敵耳目,取得一個又一個勝利,有力地配合了山區抗日根據地的抗日鬥爭。棗莊鐵道線上的日偽軍為此成天提心吊膽,他們稱鐵道隊是“飛虎隊”,隊員個個都是“飛毛腿”,對洪振海的傳說更是神乎其神,說他能躥房越脊,飛簷走壁,日行千裏。

  1940年2月,經蘇魯支隊批準,棗莊鐵道遊擊隊改名為魯南鐵道遊擊隊,洪振海被任命為大隊長。貧苦孩子出身的洪振海視老百姓為父母,時刻把人民群眾利益當做第一利益。鐵道遊擊隊每到一處,洪振海總是要求戰士們嚴格執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準發生任何侵害老百姓利益的現象。因此鐵道遊擊隊和人民群眾結下魚水般的親密關係。老百姓親切稱洪振海為“老洪”“洪大哥”每當日偽軍出動“掃蕩”,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受到侵害時,他總是率領鐵道遊擊隊衝過去出其不意地打擊敵人,盡可能地保護老百姓,使他們少受損失或不受損失。

  有一次,鐵道遊擊隊駐紮在一個小村,不知怎麽鬼子得到了風聲,他們包圍了村子,洪振海帶領隊員迅速撤了出去。敵偽軍沒有抓到鐵道遊擊隊,抓了村裏幾個無辜的村民,在村外打穀場嚴刑拷打一番,審問洪大隊長的去向,鐵道大隊的住處,沒有一個人吱聲。最後,敵人氣急敗壞地放火燒了場上的麥草和幾間民房後走了。洪振海和隊員返回村裏,發現許多房子和柴草化為灰燼,洪振海聲淚俱下地說:“我的隊伍住在村子裏,卻不能保護群眾的生命財產,我洪振海對不起各位父老鄉親!”老鄉們都勸慰他道:“老洪,不要這樣講話,敵人就是把我們村燒得一根柴火棒也不剩,俺們也不會埋怨自己的子弟兵。”聽了鄉親們的話,洪振海激動地說:“鐵道遊擊隊就是剩下一個人,也絕不會充孬種,一定要給鄉親們報仇,出這口氣。”

  洪振海生前有一件秘不宣人的寶貝,那是一塊紅布,他經常纏在手腕上,連吃飯睡覺也不解下來,隻是洗臉時怕弄濕了,才小心翼翼地解下洗完臉馬上又纏上去。有一次,他妻子李桂貞忍不住問他:“到底是什麽寶貝?這麽珍貴?”他說:“你不要問了,這與你無關”有的隊員也不解地問:“大隊長,你怎麽不把它放在家裏?天天纏在手上多不方便?”他認真地說:“那可不行,這是我們的護身符,放在家裏能行?我們就是靠它才能打勝仗呢!”

  1941年12月的一天下午,日軍特務鬆尾帶領130名日偽軍來到六爐店搜捕鐵道大隊。洪振海得到消息,早已撤離,撤到敵人歸來的路上埋伏起來,準備打一個痛快的伏擊戰。敵人來了,躲在運河堤上的洪振海等50名遊擊隊員向敵人開了火,兩挺機槍猛烈地掃射,敵人猝不及防,傷亡很多。洪振海越打越起勁,他想把敵人的火力壓下去,從而徹底消滅他們。他剛一抬頭,卻被敵人的子彈打中頭部,當場犧牲了。當時,王誌勝副大隊長接替他指揮。王誌勝見敵人凶猛,我方的子彈已消耗差不多了,便命令隊員立即轉移,並將洪振海的遺體藏在黃埠西麥垛裏麵,隊伍就向微山湖裏撤去了。敵人走後,鐵道隊的同誌們把洪振海的遺體抬了回來。人們解下他手腕上的紅布,隻見上麵有用黃色布縫製的鐮刀斧頭的圖案。鐵道大隊政委杜季偉對他的妻子李桂貞講出了這個秘密,他說:這不是什麽護身符,是中國共產黨黨旗!老洪同誌早就希望當一名中共黨員,我們根據他的申請和一貫表現,也通過了他入黨,並且上報軍區政治部。為了表示對老洪同誌的信任,我們決定將咱們大隊惟一的這麵黨旗交給他保管。當時他從我手中接過黨旗,鄭重地講:“請黨相信我,我一定把它保管好,我知道我身上有很多缺點錯誤,如遇事好激動,火氣大等。為此,也傷害了部分同誌的感情。今後,我要把這麵旗時刻帶在身邊,讓黨監督我改正這些毛病。’因為我們黨員身份不公開,所以不便解釋。老洪同誌雖然沒有麵向黨旗宣誓,但他已經具備一名共產黨員的條件,而且是一名好黨員。當軍區批準他為正式黨員的時候,他卻離開了我們,他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向黨遞交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黨費!”廣大幹部戰士聽了杜政委這番話,禁不住都痛哭失聲,他們鳴槍誓師,要為大隊長報仇雪恨。

  那年,洪振海隻有32歲。

  在蘇州軍區第二幹休所裏,住著一位79歲的老人,他就是軍分區的前司令員“劉洪”的另一位原型——劉金山。

  如果從1938年算起,那麽,劉司令員的革命生涯已整整56年了。在這半個多世紀的血雨腥風中,他最初的6年是在魯南鐵道遊擊隊中度過的。特別是在洪振海犧牲後,他接任大隊長,他前仆後繼,多次率部英勇抗擊日本侵略者,創造出了許多神話般的傳奇業績,為抗日戰爭的最後勝利建立了卓著的功勳,把魯南鐵道大隊推向輝煌的高峰,成為被肖華將軍稱為“懷中利劍、袖中匕首”的遊擊隊的一麵鮮明旗幟。

  1951年,劉金山出生於山東峰縣(今棗莊市中心)蔡莊村的一個礦工家庭。父親劉濟美靠挖煤的微薄收入維持全家的生活,劉金山是家裏惟一的孩子,原本是父母膝下的命根子。但是命根子命苦,6歲喪母,8歲的時候,父親又被本村的惡霸殺害。年幼的劉金山一下子掉進了苦海的最深處,和年邁的祖母苦苦地掙紮,靠沿街乞討度日。12歲下礦當童工,14歲上井幹臨時工,看夜燈、運煤炭,以補充生活所需的不足,也常到鐵路沿線撿煤渣,掃殘煤。

  1938年4月,抗日救亡運動在棗莊蓬勃展開。24歲的劉金山為雪國恥,跑到滕嶧邊山區參加了嶧縣人民抗日武裝。1940年,負傷休養的劉金山找到洪振海,要求參加剛剛組建的鐵道遊擊隊。被委以通訊員職務。由於工作積極、作戰勇敢,在1941年1月,作為鐵道遊擊隊的骨幹,被正式吸收為中國共產黨員。

  1941年夏,日本大特務高崗專程從濟南趕到臨城,與臨城的憲兵隊長鬆尾合兵進攻鐵道遊擊隊。他們帶100多兵力,針對鐵道遊擊隊的活動特點,采取‘便衣對便衣、夜襲對夜襲、遊擊戰對遊擊戰’的伎倆,頻頻襲擊鐵道遊擊隊。高崗是個中國通,不但能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而且對我國的風土人情、宗教信仰等,都有比較清楚的了解。為達到剿滅鐵道遊擊隊的目的,高崗通過搞封建迷信活動,拜把兄弟,認幹親等手段籠絡人心。臨城附近的50多個偽鄉長、保長,有40多個被這家夥搞成了把兄弟。高崗這一搞,耳目自然就多了起來,鐵道遊擊隊的活動範圍受到限製,鐵路西側隻剩下六爐店和喬廟兩個村可以活動了。

  接著,高崗使出了3個毒辣的辦法。一是夜間盯梢,拂曉包圍;二是化裝成鐵道隊員,襲擊鐵道隊的駐地,並抓捕群眾;三是強迫老百姓在前麵帶路,憲兵隊跟在後麵,一步步向鐵道遊擊隊逼進。在這3種毒招子之下,鐵道遊擊隊常常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麵。

  劉金山和王誌勝、杜季偉決定要除掉高崗,扭轉鐵道隊眼下的被動局麵。

  第一步,劉金山提出先要幹掉高崗的耳目。選擇的對象,就是他的把兄弟、偽鄉長常尚德,這家夥是給高崗最賣力氣的鐵杆漢奸,幹掉他,有殺一儆百的作用。

  常尚德平時行動十分詭秘,外出時又有兩個帶槍的家丁在他前後侍衛。而且,在一般情況下,他又很少外出。鐵道遊擊隊經過幾番偵察,終於發現常尚德一個漏洞,就是他每天從鄉公所辦公回來,都忍不住要去給他不斷換來零花錢的後菜園裏轉轉,看看那些青菜的長勢,琢磨琢磨哪些可以摘下拿到城裏去賣。一天下午,劉金山和徐德功兩人化裝成菜販子,挑著擔子進了常家的菜園子。劉金山假裝向雇工打聽蔬菜的價錢,徐德功用腳碰了他一下,劉金山一抬頭,常尚德搖搖晃晃地正朝這邊走來。兩人放下了肩上的擔子,趁常尚德走到跟前的功夫,“刷”地亮出了手槍頂住他的前胸。這家夥見勢不好,連忙求情:“兄弟有什麽困難要我幫忙,盡管說!”他以為劉金山他們是化裝的偽軍來敲竹杠呢!劉金山把他拖到100多米之外的高粱地,徐德功告訴他:“我們是鐵道遊擊隊的,今天來懲罰你,你最近有點太歡了!”常尚德一聽,趕緊大喊:“來人啊!拆鐵道遊擊隊,抓毛猴子呀!”劉金山用力一鉤扳機,這個罪大惡極的漢奸立即癱在了地上,抽動幾下就不動了。接著,鐵道遊擊隊又幹掉了幾個偽保長、鄉長,高崗變成了瞎子,聾子。劉金山又決定幹掉這個鐵道遊擊隊的死對頭。1941年7月的一天夜晚,劉金山、王誌勝,徐廣田化裝進城。他們越過封鎖溝,爬過電網,劉金山三步兩步衝到了高崗的房前。隔著窗戶,看見高崗正伏在桌上寫字,衛兵石川趴在門口的桌子上打盹兒。劉金山用力推開門,高崗一見進來了人,立即扔掉筆,順手去摸手槍。劉金山“叭”的一聲,將一顆子彈射進他的腦袋。石川被槍聲驚醒,剛一抬頭,也被劉金山打死。這時,王誌勝也衝了進來,恰好套間裏的一個敵人探出個腦袋,被王誌勝一槍打掉了鼻子。前後不到10分鍾,就結束了戰鬥。劉金山他們撤出了車站,把化裝用的偽軍帽子扔在鐵道上了。帽子裏有偽軍閻成田部的番號。高崗被除掉的第二天,濟南來了日軍少將,他不分青紅皂白,就把閻成田等幾個偽軍頭目的腦袋砍了下來。劉金山借刀殺人的妙計成功了。

  1941年12月,大隊長洪振海在與日軍作戰中英勇犧牲。劉金山和王誌勝,杜季偉共同擔任了鐵道大隊的領導職務。1942年5月,劉金山被魯南軍區正式任命為大隊長。隨著對敵鬥爭的不斷勝利,魯南鐵道大隊的威望越來越高,隊伍越來越壯大。但由於這支隊伍活動在敵人心髒,稍有不慎就可能遭受重大損失,危險性極大,為提高部隊的戰鬥力,劉金山決心按照毛主席提出的“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的標準訓練戰士,為此,他除了加強思想政治教育外,更主要的是以身作則,率先垂範。每遇戰鬥,他都是第一個衝在前麵;出了問題,他也總是帶頭作檢討。久而久之,戰士們把他視為可以信服的首長,像服從洪振海一樣服從他的領導,隻要他一聲令下,全大隊的戰士就會呼嘯著向前衝去。這支隊伍就這樣變成了無往而不勝的鋼鐵武裝力量。

  1942年底,魯南抗日鬥爭形勢日益惡化。特別是鐵道遊擊隊整訓出山後,敵人為加強防範,新增設了許多據點,並對抗日根據地進行殘酷的軍事“掃蕩”和經濟封鎖,給根據地軍區造成重重困難,衣食住行得不到保障,藥品更是奇缺無比。指戰員負傷後,隻能用食鹽水消毒,許多傷員因為得不到及時恰當的治療,不該殘廢的殘廢了,不該犧牲的犧牲了。當時正是嚴冬季節,由於沒有禦寒的衣物,大部分戰士的手腳都凍傷了。

  劉金山得知這些情況後,眼睛都紅了,他召集大隊的同誌們,號召說:“咱們鐵道大隊成立這麽多年,從沒讓根據地的同誌吃過這樣的虧!現在形勢是有些緊張,可是,山區同誌們的困難我們能看著不管嗎?”

  “不能!”台下響起山呼海嘯般的吼聲。

  “那怎麽辦?”“搶,去搶小鬼子!”

  於是,黑夜裏鐵道線上又出現“飛虎隊”的身影,大批的武器裝備、布匹、藥品、糧食、紙張等軍需品,經鬼子的列車源源不斷地運到了棗莊,又被“飛虎隊”的人一批批地卸下來,扛在肩上,源源不斷地送到山裏。敵人在魯南的鐵路交通命脈不但沒有給大“掃蕩”幫上什麽忙,反而有力地配合了我軍的反“掃蕩”。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駐棗莊一帶的鬼子1000多人聚集在臨城,準備逃跑。朱德總司令命令鐵道大隊繼續向敵占區進攻,收繳日偽軍武器,接受日軍投降。一天,日軍及其隨行人員和家屬集中在一輛鐵甲列車裏,慌忙向徐州逃去。劉金山命鐵道隊員把鐵路炸斷,鐵甲車欲進不能,欲退也不能,陷入鐵道大隊的包圍之中。劉金山和政委鄭惕闖進鐵甲列車,劉金山義正辭嚴地告訴日軍大隊長太田:“太田先生,咱們是老相識了,今天,我代表中國人民命令你立即繳械投降!”不可一世的侵略者低下了頭。1946年,國民黨反動派派遣大批兵力向魯南解放區進犯。因對敵鬥爭需要,鐵道大隊改編為魯南軍區特務團的第二營,劉金山晉升為副團長兼二營營長。1947年底,劉金山率部在著名的魯南戰役中打得十分出色,勝利地完成了阻擊和打援任務。

  1948年10月,劉金山所在的部隊改編為47師139團,他任副團長。他帶領這支英雄的部隊,在淮海戰役中出奇製勝橫掃殘敵。之後,劉金山又率部參加渡江戰投,衝進國民黨的首都南京,扯下蔣家王朝的青天白日旗。建國後,他被提升為103師307團團長,帶領部隊清剿浙江金華一帶的土匪,解放了大批受害群眾,受到當地人民的高度讚揚,並被選為中國浙江省蘭溪縣建國後第一任縣委書記。以後,劉金山又先後擔任中國人民解放軍浙江第八軍分區參謀長和浙江省軍區103師、105師、公安17師參謀長,這期間,他最引人注目的戰績就是用40分鍾全殲盤踞洞頭島的國民黨匪兵,打出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軍威。關於這場戰役,電影《海霞》中曾有大場麵表現。

  1953年,劉金山奉命赴朝鮮戰場實地學習,進一步提高了作戰指揮能力。回國以後,又被調往南京軍區學習,畢業之後,被任命為江蘇省軍區南通軍分區副司令員,授上校軍銜。劉少奇同誌視察南通時,聽說當年的鐵道遊擊隊二任隊長在這裏,特意把劉金山請去,暢談了當年過路的情景,並高度讚揚了鐵道大隊在抗日戰爭中所建立的豐功偉績。

  1968年,劉金山又被任命為蘇州軍分區司令員,並兼蘇州地委書記。1978年改任南通軍分區顧問。1980年8月離職休養,並被批準享受副軍職待遇。晚年的劉金山經常回到棗莊,和幾位健在戰友一起在當年的鐵道線的漫步,共話當年壯烈的戰鬥生活。

  三個“芳林嫂”

  來棗莊之前,我在青島讀了作家劉知俠生前一篇文章,名字叫做《我和魯南鐵道隊》。文中說:他的“芳林嫂”是綜合三位女英雄的事跡寫成的。

  到了棗莊,三位女英雄卻都已去世。可是王誌勝的獨生子王金國卻有滿肚子芳林嫂的故事。都是非常感人的。

  郝貞

  在1993年10月的一次電視文藝晚會上,著名演員秦怡以芳林嫂的身份說:“當初我投向敵人一顆忘了拉弦的手榴彈,至今想起來,還後悔不已。”她講到這裏,看到那部電影的人都不覺憶起芳林嫂那個有趣的鏡頭。

  其實,這個小情節,在曆史上是實有其事的。它就發生在我要寫的第一位“芳林嫂”身上,這位“芳林嫂”叫郝貞。

  那是1941年12月的一天下午,鐵道遊擊隊大隊長洪振海帶著曹德清、李雲生等5名隊員在六爐店一帶活動,不巧碰上日軍特務隊長鬆尾等4名特務化裝到六爐店偵察。洪大隊長發現敵人以後,剛要衝過去敵人卻先朝他開了槍,他機靈地躲過子彈,立即帶領5名隊員轉入胡同裏,進行隱蔽觀察,接著又用分散包圍的戰術,活捉了蘇克辛等兩名特務,其餘的特務卻隨鬆尾棄槍逃跑了。當敵人跑到村頭時,正遇上放哨的女交通員郝貞。她看到敵人從她身邊跑過後,一時束手無策,追趕過來的洪大隊長對她喊道:“時大嫂,快扔手榴彈!”她急急忙忙掏出手榴彈甩了出去,因為忘了拉弦,手榴弱沒有爆炸,結果使鬆尾和那個特務當了漏網之魚。郝貞望著敵人逃跑的背影,跺腳不迭。

  郝貞,1916年,出生在山東省嶧縣常莊鄉六爐店一戶貧苦漁民家庭。其父郝尚田一生捕魚,生養了5個女兒,她排行老二。郝貞自幼勤勞能幹,經常隨父母和姐妹在微山湖裏捕魚捉蝦。由於小時沒有裹腳,所以船上的辛苦勞作,使她的腳越長越大。18歲那年,經人介紹,她同臨城三街的鐵路工人時福友結為夫妻。當地人一見她的大腳,幹脆就忽略她的原名,而一律稱她為時大腳。她的丈夫時福友為人忠厚老實,兩人婚後生下一男一女,日子雖然清貧,但兩人過得恩愛平靜。

  1938年3月17日,臨城失陷,時福友被鬼子抓到兵營做飯。1940年,臨城日軍多次遭到魯南鐵道遊擊隊的襲擊,損失慘重。這一年的9月,敵人懷疑時福友私通八路,於是把他活活用刺刀捅死。

  郝貞咬碎了牙,發誓有朝一日要和鬼子拚,為丈夫報仇。為躲避敵人的迫害,她攜帶著兩個年幼的兒女,回到六爐店的娘家生活。這年10月,魯南鐵道遊擊隊由棗莊轉移到津浦鐵路西的六爐店。大隊長洪振海非常同情時大嫂的不幸遭遇,經常給她一些糧食物品救濟她的生活。有一天,郝貞終於發現了洪振海他們的身份,她堅決地向親人表了態,她對老洪說:“兄弟,你們早該跟大嫂說明白,大嫂我找你們多時了,從今日起我就是遊擊隊的人了。有啥事,吩咐就是了,我也要為咱中國效上一份力。為我家死去的人報仇!”從此郝貞的家成了鐵道遊擊隊的家,她本人則是遊擊隊的交通員。她把孩子交給了年邁的母親,對他們說:“孩子,別怪做娘的心狠,是鬼子太狠了,我去給你們的父親報仇,鬼子不走,你們將來也沒有好日子過!”她冒著生活危險,以到城裏賣煎餅為掩護,把宣傳品夾在剪餅裏,巧妙躲過日偽軍崗哨和巡邏兵的搜查,在臨城各處張貼。她積極為遊擊隊站崗、放哨、洗衣、做飯偵察敵情,她通過關係搜集敵人的情報,使鐵道遊擊隊和其他抗日武裝多次轉危為安。

  由於叛徒的出賣,郝貞曾兩次被敵人抓捕,審訊室裏,她表現了一個中華婦女寧死不屈的氣節,她拍著胸脯向敵人大喊:“不錯,一切都是老娘幹的,遊擊隊的一切老娘也都知道,但是,老娘就是不告訴你們!”她受盡了酷刑,可她始終守口如瓶。後來經鐵道遊擊隊和地下黨的營救,她兩次都逃出了敵人的魔掌。

  棗莊人,以郝貞為榮,“我們的時大腳夠樣!”當年在街頭巷尾常常能聽到這樣的議論。

  解放戰爭時期,郝貞在中共臨城縣地方黨組織的領導下,積極參加支前工作,帶領家鄉一帶的婦女為前線的部隊磨麵、碾米、做軍鞋、救護傷病員,工作非常出色,多次受到上級領導表揚幾嘉獎。

  全國解放後,郝貞一直在家務農。因戰爭年代遭到敵人的酷刑,身體多次受傷,留下嚴重的後遺症。棗莊市人民政府給予了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她享受著革命老人的一切優厚照顧,特別是電影《鐵道遊擊隊》上映後,她作為芳林嫂的原型之一,受到人們更高的禮遇,經常應邀為廣大青少年講當年的戰鬥故事。

  “文化大革命”年間,郝貞受到極左路線的摧殘。“文革”後徹底平反,恢複了原有的名譽和待遇。1981年4月,因病逝世。

  大老殷

  電影裏的芳林嫂經常挎個油條筐沿街叫賣,為遊擊隊充當耳目偵探。這個造型,取材於另一個女英雄,她叫大老殷。

  大老殷,娘家本姓黃,可因為婆家姓殷,所以,在鐵道遊擊隊裏,戰士們都稱她為大老殷。當時,她已年近40,貌不出眾,所以,她以賣油條為職業做掩護,往來於鬼子漢奸的眼皮底下,敵人不注意她,更不懷疑她。她的性格又十分爽朗,愛開玩笑,往往一兩油條就把小漢奸們“交”下了,這些家夥們甚至把她當成了“朋友”,她呢,外表嘻嘻哈哈,心裏卻把一切要了解的記得清清楚楚。一旦遇到危險,往往一個哈哈兩個笑就可以化險為夷。她的地下工作開展得比誰都輕鬆、自如。

  鐵道遊擊隊中有兩個隊員,一個叫李士安,一個叫張開勝,經不住敵人的威逼利誘,投敵叛變了。內線人將這一消息通給了彭樓村的老交通員秦明道。老秦正想進城摸清情況,以便配合遊擊隊除掉這兩個敗類。大老殷勸道:“不行。這幾天,這兩個特務畫龍點睛在城裏到處抓鐵道遊擊隊員,以便向日本特務隊長鬆尾邀功請賞呢。他們原先就認識你,你去哪行啊?還是我去吧!”

  次日清晨,大老殷挎著滿一籃子油條、麻花,急速向城裏走去。在臨城車站南頭,兩個鬼子哨兵攔住她的去路。可是,一見大老殷像個老媽子,渾身散發著汗臭、油氣,就捂著鼻子,擺擺手放行了。大老殷來到車站,在附近轉了幾轉,叫賣幾聲,正要轉身走,突然發現4個便衣特務從日華客棧抓出兩個人來,後麵跟著的正是叛徒李士安。

  車站上的人都圍過去看熱鬧,不知是誰小聲說了句:“秦老頭被抓起來了!”大老殷聽了,心裏不由得一怔,跑上前去一看,發現被抓的並不是老秦,便又放下心來。這時另一個叛徒張開勝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對李士安說:“鬧了半天,你不認識那秦老頭呀;你抓的根本不是他!”“他娘的,不是也帶走!”李士安紅頭漲臉地說。

  李士安押著人走後,張開勝朝大老殷湊了過來,“大老殷,今天帶的是什麽好玩藝兒?”

  大老殷聽了,強壓住心頭的憤恨,耐著性子應酬道:“咱的玩藝兒再好,張大官人也不能稀罕呀!”

  張開勝對大老殷的嬉笑怒罵似乎很習慣,並不怎麽介意,他低著聲音對大老殷說:“你要是能幫我逮著洪振海和秦明道,那你就用不著賣你這臭油條了。”

  “真的?這是皇軍的意思嗎?”“當然。”“那好哇,洪振海不是在城裏嗎?我剛才還看見他穿著一件破棉襖,戴著破氈帽在街上走呢。”“在哪條街上?你看準了嗎?”“那還會錯?看準了,就是東邊那條街。”說著,大老殷還抬起手,向東邊指了指。

  這個叛徒聽到這裏,汗就下來了。雖然他的皇軍懸的賞格很誘人,可是,他知道,洪振海要是真在城裏,他可就危險了。姓洪的可不是好惹的,神出鬼沒,說不準正在哪條巷口等他呢,弄不了,腦袋就要沒呀!為驗證大老殷的話,他問一句:“他們不是都被皇軍嚇得躲到山裏去了嗎?”大老殷明白了他的慌張心理,就進一步嚇唬他說:“聽街上的人講,他們能幹的都沒走,說是留下來鋤奸。不過,好像秦老頭跟著走了,他怕你們抓他!”

  張開勝聽到這裏,臉嚇白了,腦子不知怎的,一個勁兒地出現洪振海黑乎乎的槍口,好像自己馬上就要被鋤掉一樣,結結巴巴地對大老殷說:“那我,我,我走了!”說罷,一溜煙消失了。大老殷衝他的背影,狠狠地吐了一口,然後,挎著籃子向秦明道的住處走去。

  又有一次,大老殷接受了到城裏散發傳單的任務。

  那是一個早春的清晨,天剛蒙蒙亮,大老殷就起床了。她把兩卷傳單藏在油條籃子的底下,又把油條、麻花裝滿籃子,然後,挎起籃子直奔臨城。

  她走到車站南頭檢查口,一看,心裏不由得猛烈地跳了起來。敵人今天查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緊,不但搜身,而且,連行人帶的東西,都一概徹底翻檢一遍,今天的檢查口,怕是連隻蚊子都飛不過去。大老殷下意識地看看自己的籃子。這個籃子不同尋常,是專門編成雙層的,傳單就放在兩層柳條的中間,柳條編得很密,加之,日積月累地往上蹭油,黑乎乎,油膩膩的,裏麵的傳單,根本看不清。大老殷看到這裏,心時鎮定了許多。

  檢查到她了,上來兩個鬼子叫她把油條、麻花統統拿出來。她假裝猶豫了一下,就在地上鋪上一塊蓋籃子的布,故意慢騰騰地向外拿油條,一根一根地,當還剩最後一層時,鬼子不耐煩地飛起一腳把籃子踢出10多步之外。大老殷在撿籃子的時候,趁敵人不注意,迅速把傳單抽出來,塞進棉襖後襟大布兜裏,快步走進城裏。從潘家大樓、老鹽店、和濟堂到右門外、水樓子,這些地方都留下了她撒的傳單。

  敵人終於注意大老殷了,有一天,她被抓了起來。查來查去鬼子沒查出什麽,又把她放了出來。

  1942年3月,八區區長殷華平背叛革命,賣身投靠臨城日本憲兵隊。鐵道遊擊隊中隊長田廣瑞也隨之叛變。他們倆受日本鬼子的指派,帶領一批漢奸走狗,在微山湖一帶搜尋遊擊隊的蹤影。在山裏整訓的遊擊隊派人來找秦明道,命他密切注意殷華平和田廣瑞的活動,並保證遊擊隊在水上的交通安全,隨時與上級組織聯係。秦明道接受任務後,就派大老殷進城偵察敵人的情況,然後,把得到的情報送到山裏。

  大老殷完成任務後,剛要往回走,迎麵碰上了張天勝,這家夥一揮手,四五個特務“刷”地把大老殷圍了起來。大老殷知道這次逃不出去了,但仍不慌不忙地對張開勝笑嗬嗬地說:“張大官人,有什麽事嗎?”“大老殷,這回老子可知道你是什麽貨色了!今天看你往哪裏跑,來人!把這老婆子給我帶回去!”

  大老殷被五花大綁地帶到了鬼子特務隊長鬆尾的隊部。

  張開勝以為鬆尾會立即給他賞金,不料,鬆尾劈頭給他一個大嘴巴,並把他臭罵一頓。叛徒沒趣地離開了隊部,跑一邊生氣去了。

  這邊,鬆尾極熱情地給大老殷鬆綁,然後,用夾生的中國話說:“八路的完蛋了,不行了,都叫我趕到溝裏去了。你的不要怕,跟你的,沒什麽關係,隻要你講出交通站的人,講出他們在哪裏,不但過去的事不算,而且,還有大大的功勞!”大老殷一聲沒吭,鬆尾把這些話一連重複幾遍,她隻當沒聽見。鬆尾的性子終於耐不住了,他暴跳如雷,命人把大老殷扔進一間又黑又潮的屋子裏,一連三天不給水,不給飯。第四天,鬆尾又把她帶進審訊室。“交通站的人員名單、聯絡地點、聯絡方法,統統地講出來,快快的!”鬆尾凶惡地逼視著麵前的大老殷。

  大老殷不在意地瞥了瞥那兩束射出來的凶光,無聲地笑了笑,沒言語,山石一樣立在那裏。

  “騰”的一聲,鬆尾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咆哮了一陣,“你們的,把她的衣服統統地剝下來,快快!”幾個打手衝過來,把大老殷踢倒,撕光她的衣服。“畜生!野獸!你們這些傷天害理的東西!你們這樣對待一個中國婦女,真是沒有人性!你們沒有母親、沒有姐妹嗎?我就是什麽也不知道,你們把我殺死、剮死吧!”大老殷破口大罵。鬆尾無奈,又把大老殷投進牢裏。她在這裏被關押了多日,敵人水米不給。大老殷沒有屈服,她把一件破襖的棉花全部都吃光了,她鼓勵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爭取逃出去,繼續和敵人鬥爭。有一天,敵人決定殺掉她。他們把大老殷押到城東門外,把她綁在一棵槐樹上,然後,放出一條大狼狗,趕它向大老殷撲去,大老殷在牢房裏關押了半個多月,期間沒有放過一次風,身上的各種氣味經風一次,十分難聞,狼狗撲了5次,都不願下口。幾個鬼子見皮包骨的大老殷已經奄奄一息,不用狼狗去咬,也要完了,就狠狠地踢幾腳,領著狼狗回去了。

  鬼子走後,鄉親們把半死的大老殷救出來,送到古井村她的娘家。她在娘家將養了許久,恢複了健康之後她又挎起那個油條籃子,在城鄉之間往來奔走,直到抗戰勝利,直到全國解放。

  劉桂清

  關於劉桂清,王金國、王金剛一下子講出了好幾個動人的故事。1942年底,鐵道遊擊隊短槍分隊準備到臨城執行任務,中隊長企圖槍殺大隊的政治協理員趙寶凱,然後叛變投敵。劉桂清得知後,機智地將趙寶凱保護起來。並不顧天黑路遠,顛著一雙纏裹過的小腳,連夜跑到上級那裏匯報情況,使遊擊組織免遭一次損失。1942年,沛滕邊辦事處主任王墨山遭到鬼子追捕,王主任逃到劉桂清家裏,敵人尾隨而至,挨家挨戶搜查。劉桂清把他扣在了水缸裏,敵人進來翻箱倒櫃地折騰了一陣子,沒發現什麽破綻,又到鄰家搜查去了。同年,沛滕邊縣大隊長鍾勇負傷被困在西萬村,劉桂清把他背到安全地方藏起來,天天給他送飯送藥,一直照料到傷愈歸隊。

  1944年某月的一天,劉桂清得知日本特務隊企圖偷襲鐵道遊擊隊的情報,她就靠著一雙小腳,跑到鐵道遊擊隊隊部,大隊領導立即率隊轉移,並於當夜迂回到特務隊回來的必經之路打了一個漂亮的伏擊戰。

  劉桂清曾於1941年5月和1942年7月兩次被捕,皮鞭、老虎凳、烙鐵、辣椒水,都沒有征服她,甚至骨頭被打斷,她也沒有講一句敵人想聽的話。解放戰爭中,積極參加支前運動,不僅如此,還把身邊僅有的一雙兒女送到部隊,送到前線,參加埋葬蔣家王朝的偉大戰鬥中。

  “文化大革命”年間,老戰友王誌勝遭到造反派的追殺,走投無路之時跑到劉桂清家。她對王誌勝說:“你哪兒也不用去了,就在我這裏,保證不會出問題。你不是每天三頓飯都要喝酒嗎?我砸鍋賣鐵也保證你!”不久,一個戰鬥班圍住了她的院子,劉桂清就把王誌勝藏到隔壁大女兒的屋裏,忙完之後,她沉著地走出屋,略施小計就把那些人打發走。也是老戰友、《鐵道遊擊隊》的作者劉知俠,從造反派們囚禁他的三樓囚室裏跳下,跑到劉桂清家。她照樣收留,對劉知俠說:“大兄弟,你在二嫂我這裏住下就行了,保你沒事!”從此,一邊為劉知俠治摔傷,一邊不斷地應付造反派的侵擾。“文化大革命”後,劉知俠寫了一篇中篇紀實小說《芳林嫂》,描寫她在10年浩劫中英勇鬥爭的故事,以示紀念。

  翻開史料,關於劉桂清這樣記載:“劉桂清1899年出生於微山湖西岸的江蘇沛縣大屯鄉待樓村一個貧苦農民家裏。18歲與劉廟村劉應奎結為夫妻,鄉裏人稱她為‘劉二嫂’。1938年,受鐵道遊擊隊影響,在地方黨組織的啟發教育下,走上革命道路。曆經抗日戰爭,解放戰爭,並在這些嚴酷的鬥爭中表現得英勇頑強,不屈不饒,為革命的勝利做出了重大貢獻。在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擔任濟南市槐蔭區政協委員,兢兢業業為黨為人民工作。1985年12月,在撰寫回憶錄時,不幸患腦溢血,病逝於濟南,終年86歲……”

  人們把她的骨灰埋在濟南的英雄山上。“芳林嫂就睡在上麵!”濟南人常常指著英雄山,對外地旅遊者這樣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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