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林婆娑,花香襲人。
瓊海市陽江鎮上,一間青磚民房裏,笑吟吟地走出一位老阿婆。她,很矮很瘦,牙齒也大都脫落,但精神卻極佳,步履生風,耳聰目明。
她就是大難不死的“洪常青”,紅色娘子軍的第一任指導員王時香,今年84歲。
“那部電影描寫的就是她和連長龐瓊花的故事!”瓊海市團市委書記陳大釗這樣向我介紹。
老人的屋子裏幾乎沒有什麽擺設,隻一張床一張桌而已,引起我興趣的是,那張桌子上竟擺滿了書籍,有《國際婦女運動史》、《中國婦女》雜誌,還有一部《鄧小平文選》。見我發愣,時香阿婆笑了,“沒事隨便看看”陳書記說:“別小看阿婆,她可是個文化人啊!”當時也就是因為我有點墨水,才讓我當指導員。咱們娘子軍從來沒有男同誌,洪常青是女兒身哪。
老阿婆見識過許多記者,還沒等我提問,就講起了我想聽的一切——
我小時候有一點小聰明,雖然沒有進過學校但在大革命時期家鄉鬧農運,辦了夜校,我在那裏居然掃了盲。那時候,孫中山的遺囑我能背誦,還能默寫。後來,我參加了農會,利用學到的知識,進行革命宣傳。後來,又正式成為瓊崖特委的婦女運動幹部,在瓊東四區特委駐地和海口開展革命活動。
“1931年夏,特委決定在樂會成立女子軍連,當時,僅有一排人。後業,又擴編到真正的一個連,特委派我到娘子軍連當指導員。接到這個任務,我有些顧慮。因為我參加婦運工作以來,一直在做政治宣傳工作,沒有搞過武裝訓練,可領導上認為我到連隊是做政治工作的,軍事上有連、排長負責,即使在政治工作方麵有不懂之處,也可請團部政委多指導。我想這也有道理,什麽事情總是學了才會的。就這樣,我在娘子軍連當了指導員。娘子軍連正式成立是1931年5月間,慶祝大會場設立在內園。主持大會的是樂會縣委、縣蘇維埃政府和紅軍三團的負責人,參加大會的有紅軍戰士、少年先鋒隊隊員、勞動童子團團員、娘子軍戰士和當地群眾近萬人,會場布置得很莊嚴,周圍掛有各種彩色三角旗子。大會其中的一項內容是娘子軍連戰士集體宣誓,誓詞大意是:為人民、為革命,我願意獻出自己,帶頭和敵人做你死我活的鬥爭。宣誓完畢授隊旗。散會後,還列隊到附近幾個村莊遊行示威。之後娘子軍連戰士發槍、發製服,製服是短褲、大襟衣、列寧帽,帽子上有鐮和斧的標誌。連長、指導員發短槍、皮帶、每個戰士發一條子彈帶,一個袖章,上麵有‘娘子軍’三個字,其他裝備和紅軍一樣。連隊編製是:一連三個排,一排三個班,包括連部100人左右。”
“我這個指導員的任務,就是上午給連隊戰士講政治課兩個鍾頭,晚上在識字班教戰士學文化,識字課是把戰士分成小組,然後一組一組地教。”
娘子軍連的任務,主要是在蘇維埃駐地放哨、看犯人,到各個村莊進行宣傳,發動群眾起來參加革命。
我們連長龐瓊花,就是電影裏的吳瓊花。她是我們鄰村的人,參軍前我倆就是好姐妹,平時我們到鎮上趕集就能碰到。她是貧農出身,並不是南霸天家的丫環,也沒有南霸天這個人。這是和電影裏不一樣的。參軍後,我們合作得很好,我們一起打土豪,打國民黨;一起被捕,一起越獄,感情很好的。後來,因上麵有人懷疑她是托派,便把她調到瑞山根據地的農場去勞動了,實際上是軟禁。後來,日本人來了後,搜山,把她打死了。也是個革命烈士呀!
娘子軍駐內園村一段時間,便移交紅軍3團直接領導,調到大石村莊。過了不久,師部通知調娘子軍連回師部駐地,由師部直接領導。當時,留下多少人我記不清了。那時候,我愛人龐世國從赤衛隊派去紅軍軍政學校學習後,已在師部當傳令隊長,娘子軍調到師部,我就和他在一起團聚了。我們駐在瓊東四區文嶺不久,國民黨反動軍陳漢光部大舉對我們進犯“圍剿”。東四區漫山遍野是灌木林,戰鬥打響後,敵人采取了陸空聯合進攻。在文裏嶺時,傳令兵盧業蘭被敵人打傷了肩膀,為了阻擋敵人進攻,紅軍在敵人進犯的方向埋了許多地雷。撤退時,還得派人去把地雷挖出來。一天中午,龐世國自告奮勇去挖雷,不幸踩地雷犧牲了。我聽到這個消息,當場就昏倒了。戰鬥越打越激烈,我們連夜撤退到東安,準備到第二天晚上趁夜撤到母瑞山;這時候敵人又追上來了,由於敵眾我寡,我方傷亡不少,有些同誌和隊伍失掉了聯係。我從敵人包圍圈衝出來,也找不到連隊了。但我一直往母瑞山根據地方向潛行。路上,我遇到兩名娘子軍連的戰士餓得連槍都扛不動了,準備扔掉槍,我說槍不能丟,就接過來扛在自己的肩上。餓了,我們就摘野果,渴了,就喝田裏的水,就這樣,經過三天艱苦摸索,終於到達母瑞山,找到了連隊。剛回到連隊,敵人又來了,我們隻好撤到樂萬地區。
由於敵人的‘圍剿’不斷,我們的力量損失嚴重,瓊崖革命處於低潮。敵人的氣焰非常囂張,到處捕捉我們。為保存革命力量,上級指示我們藏好槍支,化整為零,潛伏活動,堅持鬥爭。我們一直堅持到第四野戰軍的到來,堅持到海南島的解放。這期間,我在獄中被關押5年,海口押2年,廣州押3年,但我沒有屈服。我領著戰士們和敵人做各種各樣的鬥爭,服毒、上吊、痛斥、廝打、砸鐵窗越獄。
講到這裏,老阿婆滿臉都是驕傲。她說:“我年輕時追求的,今天都實現了,我很知足。現在,人們把我看成了英雄,尊敬我,照顧我,去年還去北京到部隊、到全國婦聯做報告,我不是去講我自己,而是把我犧牲了的姐妹們的英雄精神告訴了他們。我的家也很美滿,有兩個兒子,兩個孫女,一個孫子,全家7口,蠻好的!”
臨行,我奇怪地發現,她家的門楣上掛一紅布條。
王時香老人神秘地說:“這是我們這裏的風俗,是祝福吉祥的東西,我祝全天下人都幸福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