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霓虹燈下的哨兵》,把“南京路上好八連”的輝煌業績濃縮在了曆史的膠片上,而且久映不衰,時至今日,仍放射著迷人的光芒。
然而,那畢竟是30年前的故事嘍!如今八連的情形怎樣了呢?在如今這個撲朔迷離、價值多元的改革年代,“好八連”這個以艱苦奮鬥而聞名天下的戰鬥集體,他們還有新故事嗎?他們還會有新故事嗎?
“八·一”前夕,記者來到上海,來到被稱為“中華第一街”的南京路。
故事外的故事
進軍營之前,記者在南京路上“明察暗訪”,和部分上海市民聊八連,他們這樣說——
1992年端午節,一個叫蔣杏翠的78歲老大娘,從十幾裏路外趕到連隊,給戰士們每人送來一個粽子,共86個。看到戰士們都在午睡,老人家把粽子放下,悄悄地走了。老人是徒步回去的,一個年逾古稀的老大娘,一步一步地走在大上海炎熱的柏油路上。她笑眯眯地告訴人們,她不累!
1993年4月25日,有一個叫胡洪根的殘疾青年,早晨3點就起床出發,搖著輪椅,從20裏外的郊區向南京路挺進。他先到廣播電台,為八連點首叫做《奉獻》的歌,然後,來到連隊,為八連獻上兩束鮮花,祝“好八連”生日快樂。這一天是“好八連”命名30周年紀念日。
即使是在90年代的今天,每當八連的隊伍行進在南京路上或者其他街道上,上海的市民一看到八連的旗幟,馬上就會自動讓出一條路,像夾道歡迎貴賓一樣,致以長時間熱烈而友好的掌聲……
這一切,究竟是出於何種原因?
上海人告訴記者,“好八連”還是“好八連”,“好八連”還有好多講不完的故事。
傳家寶還是神明,現代人不拒絕傳統
接待記者的,是第15任連指導員孫焱。他對記者講,入伍的新戰士一來到連隊,就要在“好八連”的錦旗下宣誓,“牢記責任,當好‘好八連’的傳人!”要學唱八連的連歌,要傾聽八連曆屆連長、指導員講述的《連隊故事100例》,這種近乎洗禮性的儀式,已莊嚴神聖地延續了31年,使“好八連”艱苦奮鬥的傳家寶一代又一代地傳了下來。每一個跨入八連行列的新成員,都難以拒絕這種強大的同化力量,無論是思想活躍的大學生,還是觀念新奇的小老板,進入八連,他們就終將成為八連的戰士。“過去,一些人一直以為進入八連要經過嚴格的政審,其實不然。這裏入伍的手續和其他部隊一樣,沒有什麽特殊!”孫焱這樣說。
許方勇是軍校畢業的學生,來八連任排長時,組織戰士做“丟手絹”遊戲。遊戲結束後,他見手絹很髒,還撕了一個口子,便順手扔了。沒想到,第二天手絹又回到了他的床頭,洗得幹幹淨淨,疊得方方正正,撕破處縫得很細巧,上麵還繡了一朵梅花,手絹下麵壓了一張紙條,上麵寫道“尊敬的排長,請收下連隊的傳統。”這件小事,使“天之驕子”的內心受到深深的震撼,迫使他向細微之處探求艱苦奮鬥的精神實質。時代發展了,稻草夾布條打成的草鞋、舊報紙糊成的信封都已放進紀念館去陳列了。但是,草鞋與信封所代表的精神卻不能陳列起來。許方勇從此進步很快,現在他已是連隊的副指導員了。
八連這幾年入伍的戰士中,有10多人當過小老板,他們有的過去在家每月賺幾百元乃至上千元,可是,入伍後,每月卻隻拿幾十元津貼,如此懸殊的差距,並沒有給他們心裏帶來什麽失衡和陰影。
戰士陳振飛到兄弟部隊做傳統報告,吃飯時,一粒米掉在了桌子上,他拾起來放到了嘴裏。對於他這極其自然的動作,兄弟部隊的戰友們看了,先是一愣,最後是報以熱烈的掌聲。“‘好八連’名不虛傳!”他們這樣說。
在南京路一現代化商品窗前,一個顯得有點土氣的理發師還在緊張地忙碌著。他是八連理發箱的新一代傳人盧承斌。有的小青年衝他說風涼話:“喲,當兵的來嫌鈔票呀!”他笑笑,“我們是來盡義務的。”“憨大,這年頭,誰還盡義務?”他不動聲色,用理發推子歡快的“哢哢”聲回答嘲諷。下雨了,他依然不動,這時一位拄拐杖的青年主動過來給他撐傘,一撐就是一個多小時,成為那天南京路上一大景觀。
誰能想到這個戰士入伍前曾是腰纏萬貫的個體戶?
副班長陳鑫頗為自豪地對記者講:“軍旅青春最富有。因為人生的富有,不僅在物質,還在精神!先富腦袋,後富口袋。”
置身八連,無處不讓人感覺到優良傳統的血液仍然在它血管裏汩汩流淌。
在洗漱室,記者看到水龍頭和水池是幹幹的,以為停水了,可擰開水龍頭,水卻“嘩嘩”地流了出來。一抬頭,隻見牆上寫著“五個一”:“節約一滴水、一分錢、一度電、一粒米、一塊煤。”
炊事班的淘米籮下有個大盆,那是用來接漏下來的碎米的,因為碎米可用來做第二天早晨的稀飯。
“艱苦奮鬥重在奮鬥,貴在創業!”
“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吃一點,喝一點,都是資產階級的瞄準點。”當年,八連的這兩句名言流傳甚廣,也許因為這兩句名言給人留下的烙印太深了,以致有人以為八連就是一個勒緊腰帶過苦日子的連隊。
其實,八連早就有了新名言,這就是“艱苦奮鬥在奮鬥,貴在創業!”同樣出自八連的兩句不同的名言,從兩個不同的側麵反映了他們對艱苦奮鬥傳統的認識的升華,讓我們聽到了時代的腳步在八連傳統中鏗鏘的回聲。
幹部戰士們說,生活上的艱苦相互作為艱苦奮鬥的一個內容,今天仍要堅持和發揚,但這絕不意味著安貧守窮,他們把“發揚”理解為“奮鬥、拚搏、進取、創業”。
希爾頓、南浦大橋、地鐵、浦東,近幾年,上海市的重大工程建設都灑下了八連官兵拚搏的汗水。
1992年初,上海市政府根據鄧小平同誌的囑咐,決定把享有“中華第一街”美稱的南京路,建設成為全國最繁華、最有魅力的商業街。大會戰主要有10大工程,改建“協大祥商廈”是10大工程的首項工程,要求年內竣工。八連戰士主動請纓。黃浦區委準備將八連安排在區政府招待所住宿。可戰士們說:“我們是來勞動的,不是來享受的。”他們堅持住一家街道旅社的地下室。
安頓下來,戰士們立即投入戰鬥。挖土,搬運鋼材、木材、裝卸水泥、黃沙、人人手上起了泡,個個肩上磨破了皮。工程緊迫,戰士們每天以12小時的工作量分兩班晝夜奮戰。那段時間,正值上海雨季,連綿的陰雨給施工帶來很大困難,穿著雨衣幹活不便,戰士們幹脆把雨衣脫了,冒雨幹活。彈丸之地。幾十人聚在一起,工作難以展開。戰士們就分成兩班作業,一小時一換。幹時渾身是汗一停下來渾身冷颼颼的。下來休息的戰士,就站在工地旁香粉弄兩側的屋簷下,實在太疲勞了,有的戰士就抱著鐵鍬,挨著牆根睡著了。附近東華旅館的經理得知後,穿著睡褲匆匆趕來,要拉戰士們進旅館休息,可戰士們誰也不肯去怕滿身的泥水把旅館弄髒,怕腳步聲驚醒正在熟睡的旅客。當時在場的黃浦區委副書記顧家寧目睹此景,動情地說:“上海解放時,我還是小姑娘,親眼見過解放軍為了不打擾市民,露宿街頭。現在頭上已有白發,想不到又重見當年情景!”
黃浦區建設局局長陳希安含著眼淚對局機關的同誌說:“到‘協大祥’工地上去看看吧,什麽叫拚搏,什麽叫奮鬥,‘好八連’的行動就是活的教科書!”
在八連的操場上,記者看到一些練杆的戰士,他們個個結實、強健、全然一副生龍活虎的精神麵貌。孫指導員說,這都是“強化訓練”的結果。
八連的戰士,每天要達到“5個100次”,即100次俯臥撐,100次仰臥起坐,100次收腹舉腿,100次單杠拉背,100次啞鈴擴胸。每天早晨要跑到15公裏以外的訓練基地,去訓練徒步、奔襲,而這些必須在2小時之內完成。
1992年底,在訓練基地搞5公裏武裝越野逆風跑步,有個叫劉淮百的戰士跑著跑著,突然倒下了,但他很快又爬了起來,堅持跑完5公裏。當指導員發現他腳底骨骨折時,問他為什麽不停下來報告,他說:“八連從沒有倒下來的孬種!我這腳一個月前就扭傷了!”指導員心疼地流下了眼淚。
也許正是這種鋼鐵般的拚搏精神,使八連“有第一就爭,見紅旗就扛”的口號成了現實。
近年來,八連軍事訓練連躍新台階。1990年,在上海警備區健製連比武中獲得總分第一名;1991年,在南京軍區和上海警備區組織的訓練考核中,參考5個科目獲全優;1992年,訓練成績總評優秀,連進攻實彈演習獲全團第一,輕武器第三,練習實彈考核優秀率刷新團紀錄。
訓練尖子成批湧現。謝紅星參加上海第12屆“雪菲力杯”國際馬拉鬆大賽,在強手如林的中外1700多名運動員中奪得第9名,陳振旭在軍區青年運動會軍用槍射擊比賽中,獲得第4名的好成績。
八連的“奮鬥”與“創業”,還表現在如饑似渴地汲取現代文化科學知識上。
在指導員孫焱的床頭,記者發現一本《現代計算機應用教程》。“八連要貫徹江澤民主席的指示,要建設成現代化的連隊,就必須向科學文化進軍,必須與現代化接軌!”孫指導員說完,領記者進了八連的微機室。他介紹說,如今,八連的檔案管理、訓練跟蹤、武器裝備、思想進步情況、大事記等,都已輸入電腦,隨時需要,隨時即可提取出來。他們現在已擁有10名電腦操作員,這10人都通過了“上海市計算機應用能力考試”,並取得合格證書。10名操作員,也就是連隊的10名教員,他們在連隊學電腦的熱潮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軍隊的現代化,首先是軍人素質的現代化。八連的官兵正向著這個高標準奮進。幾年來,連隊辦起了文化夜校,市場經濟知識講座,新聞、文藝、硬筆書法、英語會話等培訓班,現在已有10名戰士獲得了大專函授畢業證書,同時又湧現出一批出類拔萃的文化藝術人才。
去年年底,上海團市委舉辦了“迎冬亞獻愛心演講比賽”,參加者有大學講師,有專業演員,可謂高手如雲,可是,戰士張旭偉力挫群雄,拿了第4名。
在今年年初的“上海元宵詩會”上,許方勇的長詩《上海的速度》獲最佳創作獎。
在1992、1993年兩年中,八連有50多篇文學、新聞稿件被國家、省市報刊登載。
今年3月7日,董文華來連隊演出,她和副指導員施豪傑合唱《十五的月亮》。她擔心施豪傑在高音區唱不上去所以故意將歌子起得很低,孰料,施豪傑到了高音區非但沒有卡殼,反而唱得輕鬆自然,高吭嘹亮,這使董文華大吃一驚,連連說:“棒極了,棒極了。今天把錄音師帶來就好了!”
講起這些來,連裏的幹部們的口氣是蠻自豪的,是啊,這畢竟是八連的新光榮啊!
軍營也唱《瀟灑走一回》
采訪快結束時,二樓的“卡拉OK”室傳出了《瀟灑走一回》的前奏,記者愣住了,“難道八連也唱這種並不瀟灑的歌?其消極、頹廢的思想情緒適合在軍營裏傳播嗎?”
但細一聽那歌詞,就不再發愣了。“人生悠悠事過匆匆潮起又潮落,堅定的信念頑強的意誌才能勇立潮頭。沙場呀滾滾綠衣呀情深,聚散終有時,我拿青春換明天,我拿汗水洗人生,光榮的傳統崇高的精神激勵我不斷追求。成才之路會有坎坷,隻有腳踏實地才能瀟灑走一回。”
不苟言笑的孫指導員笑了,他說:“這是戰士陳成才改編的,這樣一改,才有了八連的味道!”
穿越時光的隧道,八連以其堅實的足跡向世人表明,艱苦奮鬥的傳統經得起各個曆史時期的考驗。
中國共產黨的三代集體領導的核心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同誌先後為八連題詞,給予充分肯定。
時代在繼續前進,傳統與現實的碰撞不可避免,困惑和震蕩仍然會產生。八連艱苦奮鬥的傳統之所以長盛不衰,根本原因就在於他們不斷從時代的血液中汲取新的營養。
“南京路上好八連”從優良傳統的源頭走來,正以其蓬勃的生命力向現代化的未來瀟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