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李白之子說“李俠——訪電影《永不消逝的電波》中李俠原型李白的兒子李恒勝”
鄧穎超同誌曾說過:“像我們大家所熟悉的電影《永不消逝的電波》中所寫的原型李白同誌,為了黨的利益,最後獻出了自己的生命。這些同誌是永遠值得紀念的。”
關於李白,在李白烈士故居裏,有份材料這樣記載:
李白,原名李華初,又名李樸,化名李霞、李靜安。1910年5月1日出生在湖南省瀏陽縣張坊區板溪村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李白的祖上沒有田產,父親李榮德以販運紙張為業,膝下有三男一女,李白居長。李白小時候隻讀過3年書,後因家庭生活困難,13歲起在染坊當學徒,他要承擔一個成年人的繁重勞動,還要替老板端水倒茶,掃地抹桌。
1925年,大革命的風暴席卷全國,在北伐戰爭推動下,農民協會、婦女會、兒童團等組織雨後春筍般地建立起來。李白是最早參加農協,兒童團成員之一。在火熱的革命鬥爭中,李白政治上日漸成熟,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這時李白才15歲。
正當大革命運動蓬勃發展的時候,蔣介石發動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接著湖南發生了“馬日事變”。在這血雨腥風的日子裏,李白毫不動搖,革命矢誌不移。這時李白的故鄉張坊地下黨組織決定建立農民武裝,李白冒著生命危險,走村串戶,風塵仆仆地在山區裏往來奔波,向群眾宣傳隻有開展武裝鬥爭,才能取得革命勝利的道理,動員大家參加赤衛軍,翌年7月,張坊農民赤衛軍配合紅軍取得武裝暴動的勝利。張坊又掀起了革命熱潮,李白受青少年的擁戴,擔任少年先鋒隊隊長。
1930年8月,縣蘇維埃政府向農民赤衛軍發布命令,配合紅軍第二次攻打長沙。李白扛起梭標,辭別家人,跟著浩浩蕩蕩的紅軍隊伍去戰鬥。由於長沙守敵工事堅固,敵我力量懸殊,紅軍屢攻不克。李白隨部隊移師江西,開始了新的戰鬥生活。
1931年6月,李白由紅四軍調往紅軍總部,參加第一期無線電訓練班。被推選為班長兼黨支部委員的李白,學習加倍努力,他早起晚睡,找個清靜的地方,潛心學習,被大家稱為“學習上不知疲倦的人”。1932年初,緊張的學習生活結束後,李白又被調入5軍團13軍無線電隊任政委,在反“圍剿”鬥爭中,他負責的電台通訊聯絡暢通,為反“圍剿”戰爭做出了貢獻。
1934年10月,李白跟隨紅軍隊伍參加了二萬五千裏長征。當時,任5軍團無線電隊政委的李白,向無線電隊全體人員嚴肅地指出:“電台是全軍團幾千人的耳目,是與總部聯絡的主要通訊工具,我們要視電台重於生命。”於是“電台重於生命”便成為整個長征途中無線電隊的口號。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後,黨中央派李白到上海安置秘密電台,搜集日軍情報。1942年9月被日寇逮捕,施以各種酷刑,他始終不吐真情,嚴格保守黨的機密。1943年5月獲釋。
1945年,黨指派他到浙江淳安參加國民黨軍委會國際7問題研究所工作,以報務員身份,利用敵台為黨工作。敵人曾以“來曆不明”為借口,將李白扣押並封閉電台,但他始終未暴露自己真實身份。抗戰勝利後,仍回上海搞秘密電台工作。
1946年,國民黨派特務在各大城市到處偵查我地下黨和革命誌士的活動。李白的工作條件十分艱苦。他把電台安在一個小閣樓上,每天夜深人靜的時就開始工作,無論嚴冬酷暑,他都能出色地完成與黨中央的通訊聯絡任務。
1948年,國民黨反動派依靠美帝國主義的最新技術,偵查出李白的秘密電台地址。12月29日晚,正當李白緊張工作之時,突然,被百名軍警包圍。他迅速采取了應急措施後被捕。敵人對他連續審訊,動用各種刑具,一連30多小時折磨,李白被打得口鼻流血,昏死過好幾回,但他堅貞不屈,拒不招供。
敵人看到用刑具摧毀不了李白的鋼鐵意誌,就把他的妻子裘慧英和小孩捉來誘供。敵人的陰謀又遭到失敗。由於李白在獄中英勇鬥爭。保守黨的重大機密,使黨的預備電台繼續保持同黨中央的聯係,直到上海解決。
1949年5月7日上午,裘慧英到獄中探望時,李白安詳地說:“事到如今,對個人的安危,不必太重視,現在全國要解放,革命即將成功,我們無論生死,總是覺得非常愉快和欣慰的。”此時,人民解放軍已逼近上海,5月7日晚,特務頭子毛森根據蔣介石對此案親批的“堅不吐實,處以極刑”的反動命令,將李白秘密押至浦東戚家高廟殺害。
看過這部電影的同誌也許至今還惦記著李俠那從後門逃走的妻兒,極想知道他們母子後來的故事。記者於1994年3月14日,在上海見到了烈士的兒子李恒勝同誌,他向我透露了電影所沒有表現的另外一些情節。
老李現在是上海市虹口區老幹部局副局長。他愛人鄭華英是上海市電訊二廠的檢驗員,他們有一雙兒女,現都已長大成人。用老李的話說,是“在黨和人民的特殊關懷照顧下,我們的家庭是很幸福的!”老李今年50歲,是1945年出生的,父親犧牲時他才4歲。工程師出身的他,生得高大魁悟,方臉闊唇,說起話來聲音異常的洪亮,全無一點咬文嚼字的書生氣。
“父親是1949年5月7日犧牲的,5月27日上海就解放了。解放後,黨和政府一直非常關心我們母子。周恩來總理曾先後兩次在家接見我母親,幫助解決生活上、工作上的困難。上海市政府一直關心照顧我們母子,把我母親安排在市郵電局工會工作。1950年,送我上江灣路小學,1963年又送我去北京郵電學院讀書。平時呢,對我家免收房租,對我個人的醫療費也全免,逢年過節,各級領導又對我家進行慰問,很溫暖。1957年,父親的老上級,中央保衛部部長李克農同誌向中央提議:‘要拍部電影,表現戰鬥在敵人心髒的英雄李白。’於是1958年,八一電影製片廠就搭起了班子,記得導演王平、主演孫道臨在拍攝過程中,曾多次采訪我母親。因為母親裘慧英也是個老地下黨,她是1937年入黨的。在父親來上海之前,她一直在上海的綢廠做地下工作。1937年,抗戰爆發後,父親從延安來到上海,母親根據組織安排,以假妻子的身份工作在父親身邊。1940年他們結婚,一直到1949年,她一直和父親工作、生活在一起,也曾隨父親被捕入獄,所以,她對父親的鬥爭生活十分熟悉。攝製組經過反複醞釀、考證後,僅用了4個多月的時間就攝製完畢。速度之快、質量之高,都是相當驚人的。因為全體創作人員都被烈士的事跡深深感染了,他們為影片投入了空前的熱情和幹勁。孫道臨同誌曾對我說過:‘當時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感、光榮感。作為一個電影工作者,能表現這樣的烈士,把烈士的精神傳送到千千萬萬觀眾心裏去這是我的幸福。’當時學習英雄李白幾乎成了一種熱潮。”
“可是‘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就不同嘍,那真是個顛倒黑白的年代。當時是謠言蜂起,有說我父親是叛徒的,有說我父親跑到台灣去了的,更有甚者,是一些造反派砸碎了我父親的墓碑。大字報貼到馬路上,全上海都知道。我母親被隔離審查20個月,我個人被從科研所趕到工廠去當雜工,和當時所謂的四類分子在一起打鐵。家裏的房子也被查封,我和母親、愛人被趕到一間十幾平方米的屋去住。當時我21歲,心裏非常地不理解,為什麽我一個最革命的家庭,一夜之間卻給打成了叛徒的家庭?我父親的烈士證書是人民政府給的呀!後來我見中央一些老革命也都成了被打倒對象,我就更糊塗了。直到粉碎‘四人幫’後,我才對‘文化大革命’的實質有了些認識。‘文化大革命’結束後,中央組織部對我父親的事跡進行反複核實認證後,重新修了父親的墳墓並且把父親的故居建成了紀念館。1987年開館的時候,陳雲、羅青長等領導同誌都分別寫了題詞題字,足見黨和國家對我父親的肯定和評價。那麽,父親在被捕後在獄中究竟是如果表現的呢?那部電影寫最後一次被捕就結束了,記得結尾時李俠拍完電報說了句‘同誌們,永別了!’之後,就表現大軍渡江,然後就是劇終,這是藝術上的一種虛寫的處理方法,事實上還有很多內容”“1948年12月29日晚上,當父親正在發一個非常重要的電報時,敵人突然出現在我家房間四周,父親鎮靜地發出了緊急信號,隱蔽好電台,要母親把我送到樓下的一個同誌那兒去藏起來。敵人闖進來後,搜到了東西,父親當場被捕,因為敵人還想繼續搜東西。第二天早晨,我上樓來,被敵人發現,就問我母親:‘怎麽昨天隻有兩個人,今天卻多了一個?’母親說:‘他在親戚家,今天才送回來的。’於是敵人把我和母親一起捉到警備司令部第二大隊。進去時,我看見父親的棉衣棉褲都脫掉,綁在老虎凳上,我就大聲喊:‘爸爸!’敵人乘機對父親說:‘你不講,難道連孩子也不管了?’父親說:‘現在我什麽也管不了。’敵人又說:‘不是管不了,隻要你講,你和老婆、孩子都可以回去而且可以給許多錢。’父親說:‘我不用那些不明不白的錢,我不用有血的錢。’敵人說:‘不要錢我們給你當大官,少將、中將,隻要你講,都可以。’父親說:我一生不做害人的事情!”
“在警備司令部,父親受盡了慘無人道的刑罰,上老虎凳,灌辣椒水,敵人還把很長的針戳到他手指甲中,一半插進肉裏,一半露在外麵,再用火燒針。針燒紅了,熱氣直往指甲縫裏鑽,手背腫起來,血也呈紫色了。父親前後共受了36種刑罰,但他始終沒有吐露半句口供。敵人得不到需要的東西,又使出新花招。他們把母親和我放回家,又派出幾十個特務把守樓上、樓下、房間、弄口、企望有人找上門來。特務們又把母親和我關在一個亭子裏,經常審問母親。審問時,一個把槍口對住母親的胸口,一個把槍頂住她的後背,他們威脅母親說:‘你丈夫早說了,你還不招供,他說你們都是共產黨。’母親說:‘他說是他他事,我可不知道。’他們又到監獄裏對父親說:‘你老婆都講了,你還不說!’父親沒有理他們。”
1949年4月20日,父親被押解到蓬萊路警察局,不能探視。後來,父親偷偷寫了張條子,托出獄的同誌帶給母親,說:‘你站在對麵老百姓的陽台上,對著監獄就可以看到我。’母親帶了我,曾經這樣偷偷看他幾次。5月7日,母親和我最後見了父親一麵。父親對母親說:‘以後你不要來看我了。’母親問他:‘為什麽?是不是判決了?’他說:‘不是,天快亮了,我所希望的也等於看到了。今後我回來當然更好,萬一不能回來,你和孩子和全國人民一樣,可以過自由幸福的生活了。’
就在那天晚上,特務頭子毛森接到蔣介石‘堅不吐實,處以極刑’的手令,將父親帶到浦東戚家廟秘密殺害。5月27日,上海全部解放。一個月後,我們才在戚家廟找到父親的遺體,上海市政府為父親重新進行了安葬,並且開了隆重的追悼會。
沉默了一會兒,記者問:“您的母親還在嗎?”
“不在了,她是1992年3月去世的,當時75歲。她生前是上海市郵電管理局的工會副主席,全國的烈軍屬代表。她曾跑遍全國,給青少年作報告數千次,1991年底,被評為全國關心下一代先進個人。”
最後,李恒勝同誌激動地說:“革命先烈犧牲是值得的,正是有了他們的鮮血,才給今天的改革開放打下了基礎。我認為,無論到何時,都應該有像我父親他們那樣的英雄人物,以國家、人民的需要為第一需要。否則的話,大家的眼睛都盯著錢,國家的利益、黨的利益、人民的利益都不去管,甚至不惜拿這三個利益去換取個人的利益,那還會有什麽希望?我是1986年入的黨,我堅信中國共產黨一定能帶領中國人民走向繁榮富強,我選擇的道路和父親當年的選擇是完全一致的,我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我相信,父親在九泉之下對我一定是讚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