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960~1127)定都東京,即今之河南省開封市。東京又叫汴梁,我們先簡要說一說這座城市的曆史變革。這座城市在曆史上許多朝代當過都城,如戰國的魏,五代的後梁、後晉、後漢、後周,北宋以及金的後期等,曆史上稱開封為“七朝古都”。
早在公元前4世紀,魏惠王遷都於此,這裏當時稱大梁,自公元前364年至前225年,長達139年之久。後來秦滅魏,從此這座城市就衰落了。到了隋代,由於運河的開掘,這裏又開始繁榮起來。唐代曾有一段內亂,長安、洛陽破壞甚劇,故這座城市進一步得到繁榮的機遇。五代除後唐建都洛陽外,其餘四代均建都於此,當時開封就稱東京。但五代時期較短暫,經濟力量又不足,所以當時東京沒有進行規模巨大的建設,一直要到北宋,這座城市才飛黃騰達起來。
北宋開國之初,對於建都何地曾有一番爭議。當時北方的契丹族占領幽燕十六州後,深入長城之內,而開封的北麵無崇山峻嶺可守,除黃河略可作緩衝外,在軍事上不甚有利,因此當時不少人主張建都洛陽。但洛陽殘破不堪,而開封也有汴河運輸的便利,所以後來決定建都開封。
開封一地在軍事上無險可守,於是其城防工程引起了重視,以三層環套的城牆築成東京城。最中心的為皇城,是帝王朝政、生活和中央機構的所在。城牆做得十分堅固,用磚石砌,周長五裏,正門叫丹風門,門上建宣德樓,高大華麗,反映出泱泱大國之風。這座建築早已蕩然無存,但宋徽宗曾繪就此建築,見《瑞鶴圖》。皇城之外,又有一道城,稱為內城(亦稱舊城,因為它是沿用唐代汴州城基稍加修葺而成),周圍二十裏一百五十步,共開十個城門。內城乃是東京的精華,除政府機構(各級衙署)外,其餘住宅、商店、酒樓、寺院、道觀、廟宇等,應有盡有,十分繁華。據宋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記載,這裏的許多金銀珠寶店、綾羅綢緞店等,都是高樓廣字,十分氣派,而且買賣興旺,“每一交易,動即千萬”。這裏的酒樓,光是大型的“正店”就達七十二家,小的更是不計其數。酒樓門口紮縛彩樓歡門,作為其行業的特殊標誌。最有名的酒樓是“樊樓”(又叫豐樂樓),是一座三層樓的建築群,五座樓房各有飛橋相通,樓內遍設雅座,珠簾繡額,達官貴人多來此流連暢飲。“梁園歌舞足風流,美酒如刀解斷愁。憶得少年多樂事,夜深燈火上樊樓。”這是劉子暈在《汴京記事》中所作的詩。
外城早在後周就有了,城牆也堅不可摧。這座城牆在宋真宗、神宗、徽宗時都進行過加固、修葺。城高四丈,上麵有女牆,高約七尺。共有城門十三座,三道城牆均有外壕。外城壕寬達二十五丈,深一丈五尺。外城的城門除東南西北四門為四條禦路通道外,其餘城門都有甕門三層,屈曲開門,以備城防之需。外城水門,據考證達九座。水門均設鐵裹閘門。
東京的城市道路布局是以宮城為中心的輻射式與方格式相結合的路網係統,大道正對各城門,形成井字式的方格路網,次一級的道路也是方格形的。主要幹道叫禦路,共有四條:一自宮城宣德門,經朱雀門到南薰門;二自州橋向西,經舊鄭門到新鄭門;三自州橋向東,經舊宋門到新宋門;四自宮城東土市子向北,經舊封丘門到新封丘門。“城門皆甕城三層,屈曲開門。唯南薰門、新鄭門、新宋門、封丘門皆直門兩重;蓋此原四正門,皆留禦路故也。”“坊巷禦街,自宣德門一直南去,約闊二百餘步,兩邊乃是禦廊,舊許行人買賣其間,自政和間官司禁止,各安立黑漆杈子,路心乃安朱漆杈子兩行,中心禦道,不得人馬行往,行人皆在廊下朱漆杈子以外。杈子裏有磚石瓷器溝水兩道,宣和間盡植蓮荷,近岸植桃李梨杏,雜花相間,春夏之間,望之如繡。”這使我們能想象出當時的街道綠化景觀之美。
東京城內不但道路很有特色,而且城內河道也十分講究,城內和四周有四條河道:汴河、蔡河、五丈河、金水河,都與護城河互相溝通。其中汴河橫穿城的東西,是城市的主要水上交通線,商業、貿易等相當發達。五丈河通東京附近各河道和地區,也是一條主要的水道。金水河通大內,是宮內用水之源,也是宮中主要之水景。
北宋東京的街市,從“市”的概念來說是中國古代最發達、繁華的了。東京街道最明顯的特點是取消了唐代的坊裏之隔,這也可以說是一種社會進步。唐代各坊都設有門,按時啟閉。到了宋代,坊裏名稱雖然仍保留,但坊門已沒有了。唐代的長安、洛陽,商業區集中在“市”,僅一二處地方,購物不便。而到了宋代的東京,商業區分布甚廣,甚至沿街均可以設店,而且還有攤販,邊走邊賣的挑販走街串巷,商業氣氛甚濃。據《東京夢華錄》記載,東京城內還有一些定期的集市,如相國寺每月朔望和逢每月的三、八日,共開放八天。還有一些集市,在黎明時開市,天大亮時就收,稱“鬼市子”。最熱鬧的要算夜市;三更盡才收市,但五更又有“鬼市子”。從三更到五更,城門是關閉的,所以也與城防時間相聯係。夜市中最熱鬧的是州橋,從州橋到龍津橋,一路上都有小吃店攤,冷、熱、甜、鹹,無所不包。馬行街的夜市更特別,通宵達旦,燈燭通明,其場景難以言表。宋張擇端所繪《清明上河圖》充分地表現了這種繁華的都市景象。
但是,盛極一時的北宋都城東京,百餘年之後,終於被金人所陷。金兵攻陷東京後,虜去了徽、欽二帝及一批皇族。城中財物,洗劫一空;宮宇廟堂,破壞嚴重。從此以後,開封又成為一座破殘、淒涼的城市了。
南宋建都臨安,即今之浙江省杭州市。關於這座都城,還須從北宋兵敗南逃之前說起。
杭州,早在五代十國時期的吳越國就建都於此。唐朝末年,天下大亂,當時杭州刺史錢謬,割據東南一隅。開平元年(907)後梁進封錢謬為吳越國王。吳越國分十三州、一軍、八十六縣,以杭州為首府,成立國家,持續近百年之久。後來趙匡胤一統江山,建立大宋,吳越國亦為臣服之屬。杭州此時雖已不是都城,但也是個繁華之都,有北宋詞人柳永的《望海潮》詞為證: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嗽清佳,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向鳳池誇。
不過,曆史上杭州(錢塘)最“闊氣”的時代,還是在南宋建都時。“靖康之變”後,宋室南渡,倉促中建立南宋王朝。靖康二年五月,領兵在外的“康王”即宋徽宗之子趙構登極於應天府(今河南省商丘市),改年號為“建炎”(1127),即南宋之始。當時對於建都何處,有三種意見:抗戰派李綱有西都長安,南都襄陽,東都建康的“三都”設想;抗金名將宗澤主張堅守東京;投降派汪伯彥等提出“巡幸東南”。後因軍事吃緊,趙構隻好南渡長江,先安身鎮江,又逃到杭州。後來到了紹興元年(1131),先以越州為“行都”,並改名為紹興府。不久即決計遷都於杭州,改名臨安。取名之意是“臨時安頓”,有朝一日要打到北方回到東京去。
臨安成為南宋都城之後,北方的官僚、地主、僧侶、商人及民眾大量南逃,湧入臨安城內,當時人口激增,超過百萬,為12世紀的世界最大城市了。
臨安為都城,首先要加固、擴建城郭。當時的臨安要比吳越國都城錢塘大。
據宋吳自牧《夢粱錄》所記,“諸城壁各高三丈餘,橫闊丈餘。禁約嚴切,人不敢登,犯者準條治罪”。城四周共有十三座城門:東為東邊門、候潮門、保安門、新門(又稱草橋門)、崇新門、東青門、艮山門等七門,西邊有錢湖門、湧金門(奉豫門)、清波門、錢塘門,南麵有嘉會門,北麵為餘杭門(即武林門)。城門外均有護城河,今杭州城東之河尚在。
也許我國古代所有都城中,要算南宋的臨安布局最為特別了,一是不規則,不對稱,依山、湖、江而成形;二是皇宮位置在城的最南端,皇宮之北為都城,似乎很別扭;三是皇宮、太廟及其他官署位置也十分雜亂,沒有規章,這也許都出於“臨時安頓”、暫時將就,不怎麽講究。皇宮官署在城南的鳳凰山麓:東麓是皇宮,其北是三省六部、樞密院等,屋宇高大軒昂,也有一定的氣派。雲錦橋和三省六部的官府大院相對,故此橋稱六部橋,今之橋仍是當時原物。北麵清河坊是禦史台(司法機關)。望仙橋一帶是王公貴族、達官宦臣所在之地方。如奸臣秦檜的秦相府,也在此處。
皇宮和寧門外向北直到武林門中正橋為臨安的南北向主要街道,稱禦道,又叫杭城天街。街麵用石板鋪成,兩邊磚石砌出溝渠以排水。溝渠邊上植桃李等樹,春天花滿樹枝,美不勝收。但中間的路隻能帝王通行,百姓隻能走河渠兩邊的道路。
南宋的臨安,雖是一座自然形的不對稱的都城,但城內布局還是有一定的規則的,也有氣派。街道河巷也比較有秩序。在街路河道的網格之間,分設九廂八十餘坊。“坊”是城的內部結構的一個基本單元,四周有高牆,與外界聯係出入有門兩至四個,坊內有十字交叉的兩條大路,然後是小路,稱巷(又稱曲),宅舍入口即在巷內。這種格局,後來一直保留下來,成了很有生活情趣的空間形態。南宋著名詩人陸遊有《臨安春雨初霽》詩:“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形象地勾畫出當時市井巷裏的生活情趣。
臨安的商業是比較發達的,市麵很繁榮,據《夢粱錄》卷十三所記:
自大街及諸坊巷,大小鋪席,連門俱是,即無虛空之屋:每日清晨,兩街巷門,浮鋪上行,百市買賣,熱鬧至飯前,市罷而收。蓋杭城乃四方輻輳之地,即與外郡不同。所以客販往來,旁午於道,曾無虛日。至於故楮羽毛,皆有鋪席發客,其他鋪可知矣。其餘坊巷橋道,院落縱橫,城內外數十萬戶口,莫知其數。
臨安的文化生活也豐富多彩,這些內容在《夢粱錄》中也有詳述,在此隻說遊賞西湖一事。《夢粱錄》:
杭城之西,有湖曰西湖,舊名錢塘。湖周圍三十餘裏,自古迄今,號為絕景……湖山之景,四時無窮,雖有畫工,莫能摹寫。如映波橋側竹水院,澗鬆茂盛,密蔭清漪,委可人意。西林橋即裏湖內,俱是貴官園圃,涼堂畫閣,高台危榭,花木奇秀,燦然可觀。
當時四季遊人如織,大大豐富了都城的文化生活。據記載,西湖之“十景”,就是南宋時產生的。“近者畫家稱湖山四時景色最奇者有十,曰蘇堤春曉、曲院風荷、平湖秋月、斷橋殘雪、柳浪聞鶯、花港觀魚、雷峰夕照、兩峰插雲、南屏晚鍾、三潭印月。春則花柳爭豔,夏則荷榴競放,秋則桂子飄香,冬則梅花破玉,瑞雪飛瑤。四時之景不同,而賞心樂事者亦與之無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