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前啟後的五代時期
在唐宋之間,是戰亂頻仍的五代時期。由於戰爭的幹擾,書畫藝術黯然失色。隻有西蜀和南唐,由於遠離中原,偏安一隅,再加上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所以經濟、政治上像世外桃源一樣,與當時破敗的大形勢形成鮮明反差。兩國的君主又雅好文藝,所以,在繼承唐代傳統的基礎上,繪畫藝術得以繼續發展,也為宋代繪畫的高度繁榮準備了條件。
西蜀和南唐最大的貢獻,就是由政府出麵,專門建立了官方的繪畫創作機構“翰林圖畫院”,網羅了天下高手,高手之間互相學習、競爭,無論是在人物、山水還是花鳥畫方麵,都卓有成效。
五代時最重要的人物畫家,西蜀有貫休,號“禪月大師”。擅畫羅漢,傳世《十六羅漢圖》(軸),人物形象與以前的羅漢圖和佛教繪畫大相徑庭,沒有任何珠光寶氣和慈眉善目,而完全都是生活在社會下層的乞丐形象的寫照。畫家把這些形象安排在山岩洞穴之間,神情各異,有的張口狂呼,有的閉目沉思,有的痛苦扭曲,反映了一種極致狀態下的心理形象。
貫休之外,又有石恪。其畫風比貫休更進一步,不僅形象怪異,而且畫法放肆,無拘無束,興之所至,隨意用筆。人物麵部以及手足多用細筆,衣紋則用粗筆潑墨而成。這為南宋梁楷的減筆法開了先河。石恪傳世有《二祖調心圖》(軸),是宗教題材的作品。
南唐人物畫家以顧閎中最負盛名。顧閎中傳世作品《韓熙載夜宴圖》(卷)是中國繪畫史上少有的名作。畫卷的主人公韓熙載是當時的一位官僚,政治失意,而沉湎於聲色。畫麵共分5段,分別描繪夜宴中奏琵琶、跳六麽、休息、吹管樂、宴會結束的不同情景,氣氛時而熱烈,時而冷清,在醉生夢死的及時行樂中隱含著對生活的迷茫和失望,而在迷茫和失望中,又無法放棄對於生活的執著和向往。作品中的所有人物都刻畫得形神兼具,色彩濃豔而又變化自然。在構圖上,巧妙地利用屏風、床榻等分隔畫麵,使每一場麵都相對獨立;同時,又把各段連貫起來,使整個長卷連成一個統一的大畫麵。這種處理手法,與顧愷之的《洛神賦圖》(卷)、吳道子的《送子天王圖》(卷)一脈相承,成功地處理了場麵的連續性問題,是傳統繪畫的優秀經驗之一。
除了一些優秀的畫家之外,五代和兩宋繪畫的另一個成果,是卷軸畫開始日趨普及和發達,從此之後成為中國傳統繪畫的主要形式。在唐代之前,卷軸畫的運用並不普遍。這主要是因為壁畫的形式足以適應政治或宗教宣傳的需要。而五代以來,由於玩賞消遣成了繪畫的主要功能,所以靈活方便的卷軸形式得以廣泛地流行開去,而過於龐大死板而且一成不變的壁畫形式就一蹶不振了。今天我們所說的中國畫,一般就是指卷軸畫,不怎麽聯想到壁畫了。
文人政治對宋畫的影響
趙匡胤兵變奪權,建立宋王朝,成為宋太祖。由於宋太祖自己是兵變奪權,所以對軍人很不放心,害怕類似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有意削弱軍人的力量。因此,兩宋時代,文官得寵,掌握著政治經濟甚至軍事,而武官則處於配角地位,無從施展手腳。這一國策,使宋王朝在對外關係方麵處於被動挨打的屈辱局麵。在南宋時期,有一次,抗擊外國侵略的戰役取得了勝利,但結果卻是向外國進貢賠款。這種古怪的政治和軍事事件,可以說,充分而深刻地反映了宋代的一些特色,與清朝晚期的腐敗和孱弱局勢有內在的一致性。
不過,文官掌權,對於國內而言,卻比較有利於保持穩定。宋朝國內有長達數百年的穩定局勢,促進了社會經濟的發展,迎來了文化藝術的全麵繁榮。
在繪畫方麵,宋朝統治者從一開始就沿襲了西蜀、南唐的翰林圖畫院製度,使全國各地的優秀畫家雲集宮廷,根據他們的才藝授予相應的官職,並組織他們進行各種創作活動。宋代的宮廷畫院是當時畫壇的中心,引領全國時尚。宋代的宮廷繪畫與唐代不同,兩宋的宮廷繪畫不強調“成教化,助人倫”的政治宣傳作用,而是注重繪畫的愉悅功能,是把繪畫當做純粹的消遣娛樂活動來看待的。宮廷繪畫的玩賞化傾向,其實早在唐朝就已經出現了,而到兩宋則達到了高潮。
宋朝政治鬥爭激烈,派係之間你死我活,大批文人士大夫翻身落馬,被逐出政治的角鬥場。政治失意後,文人們紛紛投身到文學、書法以及繪畫創作中來,使文人繪畫的發展取得了長足的發展,也逐漸取得了正宗化的地位,足以與宮廷畫院分庭抗禮,成為中國繪畫史上又一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人文景觀。
雖然,魏晉南北朝的文人畫已經開始興起,但是在技法上還不成熟,對於文人心境的傳達也未免“跡不逮意”。唐代的文人畫更趨深化,但是後來成為文人畫正宗的、重在表現文人們超脫飄逸心境的所謂“逸格”畫法,還沒有得到真正的承認。而宋代的文人繪畫,在實踐和理論方麵均有所突破,它確定了文人畫的“逸格”特征,使文人畫有了非常獨特的定位與藝術特點,這為後代的文人畫成為中國繪畫史的主流奠定了基礎。
宋代前期的人物畫,多跟隨唐代的吳道子,亦步亦趨,毫無新意。成就卓著者,隻有武宗元、李公麟兩位。他們發展了吳道子重描輕彩的傳統,把“白描”畫法提高成為獨立的藝術形式,從而把傳統人物畫的線描藝術推向了頂點。
武宗元,宋真宗年間主持道教壁畫,統領畫工三千,功不可沒。
李公麟,一生仕途慘淡,但詩文出眾,繪畫的成就更是傑出。南宋的鄧椿曾在《畫繼》中把李公麟與“古今一人”的“畫聖”吳道子相提並論,可見李公麟的成就。但是實際上,李公麟與吳道子有很大的不同之處。
在吳道子的時代,繪畫主要是在牆壁上進行,而在李公麟的時代,則是在紙本上施展。當繪畫的媒質從牆壁轉移到了紙絹之上,藝術的技法和風格自然也就應該發生變化。所以,吳道子的畫風是豪放的,而李公鱗則是文靜的。其作品如《五馬圖》(卷)、《維摩詰圖》(軸)等,都是單純通過線描的濃淡、粗細、虛實、輕重、快慢、剛柔、疏密來表現對象的形體、質感、運動感和空間感,不施丹青,卻光彩照人、呼之欲出。
北宋後期至南宋前期,由於城市工商業的發展以及普通市民階層的成長和精神獨立,所以市民階層的日常生活和民俗受到了文人的重視,在繪畫方麵,以描繪社會中下層日常生活為主題的風俗畫蔚然興起。由於很多表現民情的風俗畫,場麵大而全,有眾多的人物,也有市鎮和山水,所以已經超出了一般“人物畫”和“山水畫”的範疇,而成為了一個立足於人物畫和山水畫,但在綜合兩者的基礎上有所發展提高的新畫種,主題更傾向於表現人事活動而不是山水風光。
在這種風俗畫裏麵,最負盛名的是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卷),是中國傳統風俗畫裏麵的最高峰和典範。
《清明上河圖》描繪了北宋汴京市民“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習鼓舞,斑白之老,不識幹戈”的富庶生活。所謂“清明”是指政治清明、天下太平之意,寓有粉飾升平的涵義。畫卷以汴河為主線,從郊外一直畫到汴河的碼頭,從橫跨汴河的虹橋走向城內,最後結束於繁華的市區街衢。畫麵有條不紊、引人入勝地展開了當時社會的各種人事活動,有酒樓、茶樓、藥鋪、當鋪,有做車輪的木匠,賣刀剪的鐵匠,遊方的和尚道士,看相的算命先生,騎著高頭大馬前呼後擁的官員,乘了小轎悠閑地東張西望的婦女,商店中的雇員熱情地招徠著顧客,作坊中的技工忙得不亦樂乎。汴河中和碼頭上,船隻無數,船夫成群,可見當時汴京與全國各地的經濟聯係是非常緊密的。整個《清明上河圖》描繪了數以百計的人物、建築物,均以精細而又樸實的線條勾勒出來,疏密得當,刻畫入微,藝術水平極高,是中國古代繪畫中難得的極品。
宋代禪宗盛行,禪宗畫也在文人之間得到很高的地位。此前,貫休和石恪已開先河,到了宋代,梁楷和法常則把它推向了一個新的高潮。
梁楷,與禪宗僧侶們過往甚密,深受禪宗思想的熏染。梁楷生性狂放,嗜酒如命,舉止沒有邊際,對此梁楷也作為標榜,自稱“梁瘋子”。在繪畫方麵,梁楷的最大貢獻,是發展了簡練豪放的減筆法和潑墨法,其作品往往寥寥數筆,卻酣暢淋漓,能傳達出禪宗幽深卻能淺近、平靜卻能動若脫兔、深刻卻能天真率性的精神境界。傳世作品有《潑墨仙人圖》(冊)、《布袋和尚圖》(冊)等。
另外一位禪宗畫家是法常。人物、山水、花鳥均能擅長。所作《觀音圖》(軸)、《羅漢圖》(軸)等,畫法比梁楷稍為收斂,能於平常心中見佛心,意境更為平和。
總的看來,梁楷、法常以及前代的貫休和石恪的禪宗畫風,對於以恬淡典雅為審美標準的中國社會來說,顯得過於粗野和放肆,因此,不得文人士大夫階層的承認,被認為是“誠非雅玩”,難入大家的法眼。其中緣由,要對中國社會、中國文人以及禪宗有相當了解才能明白,並非隻言片語所能說明。
空前絕後的山水畫
五代、兩宋的山水畫,在中國繪畫史上取得了最高成就,不僅超越前代,而且後無來者,也就是空前絕後。
早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山水文學與繪畫便取得了很高的成就。而宗炳等人,在山水畫理論方麵也提出了很多深刻的見解。唐代更進一步。到了五代,經過幾百年的實踐和努力,山水畫的技法問題基本上已經解決,如透視和比例問題,用筆和用墨問題,都已從無到有、從少到全地逐步積累和完善起來。尤其是水墨暈染法的發明,為山水畫提供了一種最恰當傳神的新技法,更為山水意境的形象傳達創造了條件;而且,在此基礎上,還完成了山水畫專業技法“皴法”的創造。
五代、兩宋山水畫的畫家輩出。北方畫派以荊浩、關仝、李成、範寬為代表,其畫風以險峻雄偉的高山大嶺作為畫麵的主體;江南畫派以董源、巨然為代表,其畫風不求險峻,但求平淡天真,氣氛氤氳。
兩大畫派的筆墨風格雖有明顯差異,但都是“遠觀以取其勢”,所畫內容皆為全景風光,崇山峻嶺,連綿無盡,所以,都屬於全景山水的範疇。
與此不同,南宋的山水畫家劉鬆年、李唐、馬遠的取景方法則側重於“近觀以取其質”,所畫內容往往是山之一角或水之半邊,故稱“邊角山水”。
總的看來,五代和兩宋山水畫名家眾多,多姿多彩,描繪出了中國各地的無限風光。
北方畫派的開創者是荊浩、關仝師徒,畫史上並稱“荊關”。
荊浩,本為儒生,博通經史,由於唐朝和五代的時局動蕩,難以全身,所以隱居於太行山的洪穀,以畫山水自娛。著有《筆法記》一篇,是一部劃時代的山水畫理論著作,具體細微地論述了許多極具操作性的技法問題。
《筆法記》中論及“六要”,即氣、韻、思、景、筆、墨。所謂氣,是指用心靈貫注整個作品;所謂韻,是要求畫家追求高雅的格調;所謂思,是要求畫家在動筆之前先行構思立意;所謂景,是號召畫家去觀察大自然,不要閉門造車;所謂筆,是指用筆的節奏;所謂墨,是指用墨的濃淡。
在“六要”之中,荊浩最為重視筆、墨二要,他認為:“吳道子畫山水有筆而無墨,項容有墨而無筆,吾當采二子之所長,成一家之體。”也就是要求有筆有墨,從而創造性地完成了傳統山水畫的筆墨技法。他所畫的雲中山頂,有四麵峻厚的效果,這種效果,顯然不是唐以前單靠空勾無皴的技法所能達到的。
荊浩的傳世作品是《匡廬圖》(軸),描繪峻厚的群峰聳峙在蒼茫廣漠的雲氣之中,有一種雄偉闊大之感。畫麵真實感強,韻味濃厚,可以看出畫家對自然真景的體驗是非常深刻的。畫法圓中帶方,筆墨雙全,皴染兼備,樹枝曲中見直,瘦勁堅挺,在客觀的描繪中,融入了畫家剛柔相濟的內心世界,使整個畫麵,籠罩在一片雄偉剛勁與寂寞幽靜相交纏的氛圍之中,神韻氣質超出具體的形象之外,餘味無窮。
關仝,是荊浩的學生。他的山水畫青出於藍,筆力墨法,甚至超過了老師荊浩。傳世名作如《關山行旅圖》。宋朝以後,與李成、範寬齊名,並稱“北宋三大家”。
江南畫派的開創者董源和巨然,也是師生關係,畫史上並稱“董巨”。
與北方畫派完全不同,董源的山水畫,多以清淡的筆墨描寫江南明媚秀麗的風光。在董源的山水中,山不是雄偉險峻的,山石也不像北方畫派作品中那樣剛健裸露,樹也不是幹枯蕭索的。董源的山水,都是平緩連綿的山巒,山坡上點綴著蔥蘢的樹木雜草,或者是水中小島,或者是山邊的小樹林,或者是江村漁舟,溪穀流水,而且,畫麵上往往是煙雲繚繞,一片迷蒙。這一方麵是因為所描繪的客觀對象與北方畫派不同,因此在表現技法上自然也形成很大的差異,另外一方麵也與南北方人的性格不同有關係。
與北方畫派相比,董源的作品,不講究陡峭古怪,也不講究雄偉壯大,而是注重柔和恬淡的氣氛。在細節上,有的時候著意模糊,但遠觀的整體效果卻非常好,對於光色的把握更是別具一格。董源的傳世作品如《瀟湘圖》(卷)、《夏山圖》(卷)、《夏景山日待渡圖》(卷)等,山巒坡穀,樹木河流,全用繁密的點子構成,畫史上稱為“落茄點”,在霧氣中縹緲恍惚,與後世西方印象派的點彩畫法頗為相近。
巨然,本來在開元寺出家為僧。因南唐的君主信仰佛教,遂得以出入宮廷,並拜董源為師,學畫山水。他進一步發揮了董源淡墨薄霧的畫法,創造了披麻皴法來描繪江南土石相間的山巒,形成了霧氣清潤、煙雨迷蒙的特色。在畫麵布局上,則改變了董源洲渚掩映,一片江南的平遠章法,而是以幽深的溪水,彎曲安靜的小路,來展現深遠無邊的境界。大體完成以後,又用濃重的焦墨滿山打點,疏密得當,錯落有致,加強了畫麵的立體感,活躍了畫麵的氣氛。巨然的傳世作品有《秋山問道圖》和《層崖叢樹圖》等,可以代表他的畫風。
在北宋時代,董巨的江南畫派在聲名和影響上,遠不能與荊關的北方畫派相提並論。直到北宋後期,由於一些文人的推崇,才被認為“平淡天真,唐代無有,格調之高無與倫比”,於是乎一躍成為山水畫的最高典範。後來,經過“元四家”的發揚光大,再加上董其昌的大力提倡,江南畫派便取得了絕對的正統地位,甚至有人認為:“畫界之有董源和巨然,猶如儒家之有孔子和顏回。”幹脆把二人比作了儒家萬世師表的孔子、顏回。相比之下,北方畫派則日漸衰微,不再被人稱道。
然而,在北宋前期的畫壇上,還是北方畫派居於主宰地位,大家輩出。其中影響最大的當推李成和範寬,後來又有郭熙和王冼。
李成作品,多以齊魯平原的寒林平遠風光為底本,好用淡墨,有“惜墨如金”之稱,所作淡墨迷蒙,輕煙氤氳,有夢幻一樣的效果。所畫枯樹寒林,主幹挺拔剛勁,分枝卷屈下垂,好像蟹爪,被人稱為“蟹爪樹”。傳世作品十分稀少,隻有《讀碑窠石圖》流傳。
範寬的山水畫,是從學習李成開始的,後來,他認識到:“前人學畫的方法,未嚐不是觀察身邊的事物。我與其向人學習,不如向自然景物學習;與其拘泥於外物的形態,不如體會自己的內心世界。”於是,範寬隱居終南山,觀察山水林木以及雲煙慘淡,並將這些外在景物消化吸收到內心深處,讓所有物象與精神世界融合無間,再通過筆端加以表達,終於自成一家,與李成並世輝映。
範寬的山水與李成有較大不同。李成的畫多寫寒林平遠,近景的樹木比較高大,而山巒則推得較遠,再加上他好用淡墨,所以給人以疏淡、曠遠、縹緲的審美感受。而範寬的山水則峰巒渾厚,氣勢極其雄壯,另外,距離拉得很近,給人感覺是高大無比的山峰撲麵壓來。在筆法上,範寬好用濃墨,色彩沉重,所以給人以雄奇、險峻和壓抑的審美感受。李成的畫,可以把近景畫得遠如千裏之遠,而範寬,可以把遠景畫得好像就在麵前。另外,範寬的山水畫還有如下一些特點:山上多有密林,遠山多取正麵,氣勢渾厚雄偉,而且多雪景,有森寒之感,比如《雪景寒林圖》。後人將他與董源、李成相比,認為董源得山之神氣,李成得山之體貌,而範寬則得山之真骨。
範寬的《溪山行旅圖》,是中國繪畫史上的一件珍品。畫麵上,堅實厚重的峰巒拔地而起,壁立千仞,巍峨摩天,迫人心目。山體刻畫有一種雕刻般的斧鑿之感,開後世斧劈皴之先河。山頂布滿密林,澗水滂沱,似乎可以聽見轟然作響,樹木密布如蓋,墨色濃重,凡此種種,都是範寬獨具的畫風特色。綜觀全軸,氣象雄偉非常,震撼人心。
李成、範寬與關仝並稱“北宋三大家”。在三大家之外,還有很多優秀的畫家和理論家。
宋神宗年間,郭熙入翰林圖畫院任職。他曾自述山水畫創作的經驗,由兒子郭思整理成《林泉高致》一書,是繼荊浩《筆法記》之後又一部重要的討論山水畫技法的理論著作,而且,在體係的完整性上,其價值更為突出,即使在後代,也沒有人能超過他。
郭熙認為,一個山水畫家要想通過創作把大自然的形象和精神逼真地表現出來,必須廣泛深入地麵對真山真水,直接觀察自然,把握自然。在空間處理方麵,應該“遠觀以取其勢,近觀以取其質”,“近看如此,遠數裏看如此,遠數十裏看又如此,每遠每異,所謂山形步步移也”,“正麵如此,側麵又如此,背麵又如此,每看每異,所謂山形麵麵看也”。通過這種多角度、全方位的移動觀照,才有可能全麵、深刻地把握對象的形狀和精神。在時間處理方麵,春、夏、秋、冬,朝、暮、陰、晴,同樣需要進行多角度、全方位的觀照,並在觀照中融入畫家的主觀情思,如“春山煙雲連綿人欣欣,夏山嘉木繁蔭人坦坦,秋山明淨搖落人肅肅,冬山昏霾霧塞人寂寂”。
郭熙還詳盡地論證了山、水、樹、雲之間的有機統一關係,要求作品氣氛要統一,要含有一種整體的生命感。在布局方麵,他提出了“三遠”的觀點,曆來被當做山水畫創作的不變定律:“自山下而仰山巔,謂之高遠;自山前而窺山後,謂之深遠;自近山而望遠山,謂之平遠。高遠之色清明,深遠之色重晦,平遠之色有明有晦。高遠之勢突兀,深遠之意重疊,平遠之意衝融而縹縹緲緲。”這種觀點非常全麵地總結了前人的作品與理論,具有很高的理論觀點和見地。
在理論之外,郭熙所創作的作品也很出色,其《早春圖》與範寬的《溪山行旅圖》齊名,皆為不朽的極品。畫麵空間遼闊,其理論中所說的高遠、深遠、平遠以及清明、重晦、縹緲,都有充分的體現。仔細體會這幅畫作,我們會被郭熙藝術風格的兼容並包和複雜多樣所震驚,因為在他的畫作裏,前代山水畫家的幾乎所有技巧與理論都可以看到,足見郭熙的學習和綜合的能力。《早春圖》兼容多種技法,但畫麵毫不雜亂,整體感非常強,有著一種生命的律動,早春萬物複蘇的氣氛如煙如夢,感人至深。
與郭熙相比,王冼顯得更加嚴謹細密而文秀,同時,還參用了唐代李思訓父子青綠設色的畫體而別開生麵。傳世作品有《漁村小雪圖》(卷)等,精細清秀,小巧美觀,與郭熙的粗壯明顯有別。
無論是荊浩、李成,還是郭熙和王冼,都是文人,都參與了山水畫的創作。在筆墨技法方麵,他們的作風嚴謹而工整,與後世所謂“文人山水畫”,還是有很大不同。後世所謂“文人山水畫”有著特定的含義,其中有瀟灑、飄逸、放肆淋漓的意思,並不是說隻要是文人畫的山水畫,就是“文人山水畫”。文人畫山水,與文人山水畫是不同的。“文人山水畫”的正式確立,要歸功於北宋末年的米芾。米芾以書法聞名,其山水畫也特異獨立,他的兒子米友仁,更是別開生麵,在畫史上留下了著名的“米點山水”。
水墨山水畫的發展,始於唐代中後期的王維和張璪,後來,又經五代和北宋前期荊浩和關仝、董源和巨然、李成和範寬的努力,直到郭熙和王冼,對於意境的追求,多以客觀描繪的真實性為主。而“米點山水”的崛起,則以主觀的情思淩駕於客觀物象之上,從而使得山水畫的創作,真正達到了充分寫意與暢神的最高境界,文人畫也獲得了充分的意義。
米友仁從小能書善畫,書不如父,畫則過之,父子並稱“二米”。所謂“米點山水”,在技法上是以粗闊的橫筆構成山形樹影,有一種朦朧隱約的氣象,所謂“多以煙雲掩映樹木,不取工細”,再取法董源的落茄點,“點滴雲煙,草草而成”。總的氛圍上,是把江南一帶“春雨初霽,江上諸山,雲氣漲落,岡嶺出沒,林樹隱現”的真實情景提煉出來,寄寓了士大夫的溫潤而落寞的情懷心緒。
米友仁的作品,以《瀟湘奇觀圖》最具代表性。畫麵描繪江畔山村,水淋淋的霧,濕漉漉的山,朦朧朧的樹,整個畫麵元氣淋漓,散發著一派不可名狀的寧靜氛圍。畫法一掃傳統的精心經營的痕跡,而是充分運用“水暈墨章”的方法,潑墨淋漓,水墨滲染,雖然隻是草草幾筆,卻能以簡馭繁,以小見大,在緊要之處便用焦墨強調。景象豐富而幽邃,濃淡之間,姿態橫生。
北宋末年的山水畫壇,另一值得注意的現象是唐代青綠山水傳統的複興。傳世作品《千裏江山圖》(卷),出於宣和畫院年輕的學生王希孟之手。據說還經由了宋徽宗趙佶的親自點撥。展開畫卷,千裏江山無窮無盡,國土遼闊而壯麗,青綠兩色耀人眼目,輝煌無比。可惜的是,王希孟嘔心瀝血完成這一傑作以後就突然去世,年僅20歲左右。
在唐朝,青綠山水畫的代表畫家是李思訓和李昭道父子,史稱“二李”。而在宋代,青綠山水畫的代表則是趙伯駒和趙伯騎兄弟,史稱“二趙”。二李父子是唐朝的宗室,二趙兄弟是宋朝的宗室,如此可見,青綠山水確實是最適合於宮廷貴族審美趣味的一種形式。
“二趙”與“二李”在青綠山水畫史上,是最有代表性的4位畫家。比之於二李,二趙畫風顯得更加精工成熟,因為他們中間隔了相當的年月,其間水墨山水已經有了很大的發展,可資借鑒的東西不少。趙伯駒的《江山秋色圖》(卷),趙伯騎的《萬鬆金闕圖》(卷),都是相當出色的作品。尤其是後者,將筆法之勾勒與無筆之沒骨、將金碧與水墨、將工筆與寫意、將單純簡潔與精細入微,都巧妙地熔於一爐,改變了傳統青綠山水的過於雕琢刻畫之跡,更令人耳目一新。
雖然,宋代的青綠山水複興,甚至在一些方麵超過了唐代。但南宋山水的主流卻不在於此,而在於以劉,李、馬、夏為代表的院體,是為“南宋四大家”。四大家都是畫院的供奉畫師,故稱之為院體畫派。院體山水在畫法上多以水墨蒼勁的大斧劈皴為特色,在取景上多關注深山峻嶺的偏僻角落,對邊角之景做局部特寫,從而以細節的真實構成清新的意境。
李唐的山水畫初學範寬,山高氣峻,雄奇莊嚴,筆法凝練厚重。但對範寬的筆法略加變化,使筆形變闊、變長,成為小斧劈皴和大斧劈皴,筆法更趨蒼勁有力;在取景方麵,不求全景而寫局部,開創出與範寬完全不同的新格局。早年作品《萬壑鬆風圖》采取全景式構圖,組織細密,筆墨繁複,畫麵黑沉沉的一片,與範寬的畫法非常相似。到了晚年,《清溪漁隱圖》與早年大為不同,在取景上,山不見巔,樹不見頂,在筆法上,大斧劈皴淋漓蒼勁,加以大而重的點染,筆墨粗放,但意境卻一變早年的雄偉,而轉向寧靜幽雅。
李唐的山水,最為人稱道的,是與典故傳說相結合的《采薇圖》。本圖取自伯夷叔齊不食周粟,采薇於首陽山,最後餓死的故事。畫麵寧靜,人物刻畫生動傳神,寄托了畫家自身的情懷。樹石筆法粗獷簡潔,墨色潤潔,頗顯文人畫的特點。
劉鬆年的畫風比李唐稍為收斂,顯得精細一些,但從大的方麵看,卻與李唐並無二致。
在南宋四大家中,如果說李唐是院體的開創者,那麽,馬遠和夏圭則是最具代表性的院體畫家。
馬遠出生於一個繪畫世家,曾祖、祖父、父親、伯父、哥哥和兒子都是宮廷畫師,而且都很有成就。像這樣一門數代均以繪畫擅長,而且做出了突出貢獻的家族,在整個中國繪畫史上是極為罕見的,足以與之相媲美的,隻有元代趙孟帄一家。
馬遠山水畫的成就傑出。由於他在構圖上善於采用以局部表現整體的手法,常常隻畫山之一角、水之一涯,使畫麵呈露出大片空白,所以,人們稱之為“馬一角”。傳世作品《踏歌圖》(軸)、《鬆下閑吟圖》(冊)等,布局簡潔非常,筆墨精爽,風格豪放而又不失謹嚴,筆勢清瘦卻又剛強,能給人以非常獨特的印象。
夏圭,在畫史上與馬遠齊名,並稱“馬夏”。在山水畫的構圖和筆墨用法方麵,與馬遠相似,也善於從局部景觀中發掘出遼闊深遠的意境,達到以少勝多,因小見大的效果,人稱“夏半邊”。所謂“邊角之景”的說法,正是由馬、夏二人而得名。傳世有《溪山清遠圖》、《雪堂客話圖》(卷)、《煙岫村居圖》(冊)等,堅挺峭拔的大斧劈皴有一種力透紙背的爆發力,比之於馬遠筆墨的沉靜凝練,顯得更加外露而躁動。
“邊角之景”的興起是有曆史依據的。從美術發展的曆史方麵來說,當唐宋畫家把全景山水發展到了登峰造極之後,不甘於步人後塵的畫家如果要想有所超越,就不能不在取景方式和表現技法方麵另辟蹊徑,於是由“遠觀其勢”的全景把握轉向“近觀其質”的邊角構思。另外,唐宋畫家與南宋畫家的地理條件上是不同的。唐宋畫家多生活在中原的開闊大地上,宜於放眼遠觀的全景把握,而南宋畫家則生活在環山的西湖邊上,客觀上限製了他們的視野,無法放眼遠觀,隻能作俯身近觀的邊角構思。這種種原因,決定了全景風光向邊角之景的轉變。
欣欣向榮的花鳥畫
在五代和兩宋時期,除了山水畫之外,花鳥畫也是欣欣向榮的,成績並不在山水之下。花鳥畫作為玩賞的對象,比之山水,擁有更為廣泛的愛好者。下至庶民百姓,上至帝王顯貴,無不喜愛。對於庶民百姓來說,花鳥畫親切自然,不同於高深古怪的山水之類,易於接近。對於統治者來說,工筆設色的花鳥畫,自然是最適合於“粉飾大化,文明天下”的一種藝術形式。而對於文人士大夫來說,水墨寫意的花鳥和小景致,輕巧方便,順手拈來,便於隨時操作,便於隨時抒發他們孤芳自賞的心態與情懷。
五代花鳥畫風朝兩個方向發展。一個是工筆設色的方向,力求細致華麗,以黃筌父子為代表,畫工豔麗細膩,對象多為珍禽瑞鳥、奇花名葩,氣象富貴,所以稱為“黃家富貴”;另一個是水墨寫意的方向,力求突出筆和墨本身的表現力,以南唐隱士徐熙為代表,多用水墨淡彩,對象多為汀花野竹、水鳥淵魚,有野逸之風,世稱“徐熙野逸”。無論是“野逸”還是“富貴”,在藝術上都很成功,一直左右著兩宋乃至整個中國花鳥畫史的發展。
黃筌和黃居萊父子都是宮廷畫師。黃筌畫工極其細膩逼真,以至於能使真的禽鳥誤以為生。所傳畫稿《寫生珍禽圖》,對於鳥羽的蓬鬆感、蟬翼的透明感、龜殼的堅硬感的刻畫,確乎其神,達到了栩栩如生的效果。在技巧上,無疑是出奇的精湛熟練,無以複加。黃筌的兒子黃居萊,曾在宋太宗的畫院裏主持評判畫家技藝的優劣。一時間,全國上下的畫家,紛紛迎合,使工筆重彩的“黃家富貴”成了畫院花鳥創作的標準格式。黃居萊用筆與父親相似,設色更為精細富麗,更顯雍容華貴。
在這種舉國上下雍容華貴的氣氛之下,徐熙的作品就顯得過於散淡清高。徐熙本來也是江南顯赫的世族,但因在權力鬥爭中失敗,所以隻能寄身於風雅,以繪畫自娛。徐熙自創“落墨”法,其程序是先用或濃或淡的墨筆,連勾帶染地畫出花鳥對象的形態和輪廓,然後再在個別地方略微地點染一些顏色,色彩與墨跡互相掩映,別開生麵。這種“落墨”法,實際上就是後世的水墨寫意畫的雛形。當時,很多人認為他的成就在黃筌之上。有人把他的作品送到畫院,畫院的主持人黃居萊怕徐熙的畫影響到自己的地位,便斥之為“粗惡不入格”。在這樣的形勢下,徐熙的兒子徐崇嗣不得不改變家傳的“落墨”法,而去仿效黃家富貴的作風,不用墨筆,直接以彩色點染而成,史稱“沒骨法”。
由於黃體對花鳥畫苑的壟斷,所以在北宋前期長達100多年的時間裏,許多畫家都以仿效黃體為能事,放棄了對活生生的現實的體驗,放棄了自己的個性,結果造成花鳥畫發展的停滯,作品越來越庸俗、刻板、缺乏生氣。
一些有個性的畫家不滿於黃體的束縛,堅持深入生活的寫生之道,終於打破了黃體一花獨放的局麵,迎來了花鳥畫苑的又一次繁榮。這方麵的代表畫家是趙昌、易元吉和崔白。
趙昌,用功勤勉,據說每天早晨都對著雨露中的花卉當場臨摹。作品摒棄濃豔,雖然與黃體同為工筆設色,但布局疏朗,色彩清新,意境恬淡幽遠。
易元吉,本來在花鳥畫方麵已經頗具成就,後來見到趙昌的作品,感到難以超越,於是另辟蹊徑,改畫獐猿。為了畫好獐猿,曾深入老林,實地觀察寫生,得其天性野逸之致;又在居家處開辟了池塘,養了許多水鳥以作寫生之用。工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取得了更高的成就,並被召入宮廷作畫。遺憾的是,他的畫藝引起畫院中那些墨守成規的畫家的妒忌,竟下毒手把他害死了。
崔白,曾在宮廷畫院任職,以其傑出的畫藝大變畫院舊習,從根本上扭轉了因循守舊的作風,重新確立了寫生在花鳥畫創作中的地位。他的畫法,強調筆墨的表現力,賦彩則相對簡淡,造景寫物,不拘泥於瑣碎的小玩意。他的作品筆墨豪縱恣肆,氣魄奔放。所傳《寒雀圖》(卷)、《雙喜圖》(軸)等,多畫野外景物,工筆與寫意摻雜並重,格調疏朗俊秀,與“黃家富貴”實在是大相徑庭。
在宋代的花鳥畫壇,還有一位特殊的畫家,那就是宋徽宗趙佶。徽宗皇帝在政治上昏庸無能,在繪畫藝術上卻是個天才。趙佶從小喜愛書畫,即位當皇帝以後,利用權力,提倡宮廷畫院,網羅並培養優秀的繪畫人才。宣和畫院中,一時人才輩出,一直影響到南宋的畫院。
趙佶對於繪畫藝術的要求,一是追求生活的真實性,二是追求詩意的含蓄性。他常常要求宮廷畫家去寫生體驗,又以古人的詩句為題來考察畫家的文學修養。在他的嚴格要求下,當時的花鳥畫創作形象真實,意境生動,成績突出。趙佶本人是一個全能的畫家,尤以花鳥畫的成就最為突出。傳世的作品以工筆重彩的《芙蓉錦雞圖》(軸)為代表,色彩暈染自然而又精妙,鮮豔濃麗的錦雞真有皇家的富貴氣象。
文人畫的日漸成熟
在趙昌、易元吉、崔白變革院體作風的同時,在文人士大夫中間開始出現對徐熙的重新認識,開始了對“落墨”法的重新評價。這一現象的產生,是與當時的曆史背景相一致的。
當時的不少文人,在政治競爭中備受考驗,仕途不得意,需要借助於繪畫來調節不平衡的心理。受徐熙野逸畫派的啟發,一股新的繪畫思潮——文人畫思潮,首先在花鳥畫領域蔚然興起,後來又涉及山水畫領域。花鳥畫的題材是廣泛多樣的,而文人畫家們特別地選擇了枯木、竹石、梅花、蘭花等品種。
文人畫的題材所包含的淡薄、堅貞、孤芳自賞等內涵與文人士大夫們的思想情操正相合拍;而在筆墨造型方麵,又適合於用書法的形式加以抒寫,而不像一般花鳥題材那樣需要嚴格的造型功力。這樣,經過文人畫家幾代的持續努力,竹、梅、蘭、菊,便形成為傳統花鳥畫科中一個專門的品種,稱“四君子”。
在宋代,文人畫的代表畫家是文同和蘇軾以及揚無咎和趙孟堅。
文同,字與可,今四川人。他曾自述道:“我是學習大道還沒達到最高境界,心情不好的時候無從排遣,所以通過畫墨竹來抒發心情。”也就是官場上的失意導致心理上的抑鬱,所以,他要借助於描畫墨竹來寄托虛心、勁節、不慕榮華、淩寒不凋的精神和品格。他認為,要想畫好墨竹就必須通過對生活的細致觀察和體驗達到“胸有成竹”。我們今天所說的“胸有成竹”,就是從文同那裏來的。文同的所謂“成竹”,不僅僅是要熟悉竹子的形象,更重要的是對於“竹的精神”的感悟和體會,執筆之前,要仿佛看到自己所要畫的形象隱隱地出現在畫麵上,於是趕快振筆直追,一氣嗬成。在技術上,不需要特別講究,而純粹是以書法的筆法墨法來寫意。
在寫意的道路上,文同的表弟蘇軾,走得更遠,幾乎把主觀情思完全淩駕於寫實之上。蘇軾,字子瞻,號東坡,今四川眉山人,今天很多人喜歡稱他為蘇東坡。蘇軾是中國文化史上的奇才,是最傑出的散文家、詩人、書畫家,還在政治上曆經磨難,是頗有政績的政治家。全麵的天賦和磨煉,使蘇軾豁達通脫,氣魄宏大。其天才的成就是多方麵的。在散文方麵,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在詩歌方麵,他既是宋詩的代表人物,又是宋詞的代表人物;在書法方麵,是“宋代四大家”之一。
蘇軾在中國文人畫史上的意義非同一般。他不僅僅是文人畫創作的實踐者,更是文人畫理論的建樹者。他的繪畫理論非常豐富,其中兩點特色鮮明,為後代畫家所尊崇。第一,蘇軾主張“神似高於形似”,所以,“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也就是說,隻求畫得外形相像,那還隻是給小孩子看的;第二,詩境與畫境相通,“詩畫本一律,天工與清新”,都追求同樣的境界,也都遵從大致相同的方法。基於這兩個觀點,蘇軾堅持認為,文人畫的品位是在畫工畫之上的。
在創作實踐方麵,蘇軾擅畫枯木竹石,所作竹石皆造型古怪扭曲,恰如其胸中矛盾鬱結的悶氣。傳世《枯木怪石圖》(卷),畫麵上的枯木狀如鹿角,怪石狀如蝸牛。用筆簡單草率,不求形似,筆墨靈動,頗具神采。
蘇軾之後,又有南宋的揚無咎,他以剛正不阿、清操自守的人格精神畫水墨梅花,畫風淡雅、高潔、疏朗,體現的是一種超塵脫俗的藝術境界。用筆凝練,花朵用白描圈出,不加暈染,顯得雪白晶瑩,給人以珠圓玉潤之感。當時宮廷畫院中,也有擅長畫梅花的,工筆重彩,濃豔富麗。畫史上將揚無咎的墨梅與之對比,分別稱為“村梅”、“宮梅”。
綜觀五代、兩宋的繪畫,所有畫科都獲得了相當大的發展。工筆設色的畫體達到了曆史的最高水平,其成就空前絕後;而水墨寫意也打開了局麵,出現了一些傑出的畫家和理論家,為後世的畫家鋪開了廣闊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