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人仍然不太重視弗洛伊德的見解。
不過形勢正在改變,一方麵是由於他已下定決心,要使大眾接受他的學說;另一方麵是因為他在最具影響力的聽眾中,宣揚他的“福音”。
他有一次向弗萊斯寫信透露:
實際上我並不是一個科學家、一個觀察家,也不是一個實驗家或一個思想家。我的本性,不過是一個冒險家,具有好奇心、勇敢和不屈不撓的特質。
一點兒也不錯,一旦弗洛伊德這位“冒險家”獲得了教授名銜,安定下來,享受他被賦予的新地位,他就開始嶄露頭角了。
當時的威廉·史鐵喀爾,一位維也納全科醫生,讀了《夢的解析》一書以後,成為弗洛伊德最忠誠的追隨者之一。他使用精神分析的技術,在維也納的報紙雜誌上廣為宣傳,後來宣稱:“我是弗洛伊德的門徒,他是我的基督!”
1902年,史鐵喀爾建議弗洛伊德開一個小型的討論會。弗洛伊德很感興趣,隨即邀請了兩位曾聽過他講學的醫生馬克斯·科恩、魯道夫·雷特勒以及最近主攻精神錯亂症的眼科醫生阿弗瑞·阿德勒,組成了“周三學會”。
“周三學會”成立不久,阿德勒介紹了一個叫蘭克的年輕人給弗洛伊德認識,蘭克在以後的20年中矢誌不移地支持著弗洛伊德。他原在一家玻璃工廠謀生,由於生了一場病,經人介紹給阿德勒診治,阿德勒發現他是少數在維也納讀過弗洛伊德的書和論文的人之一。
還有兩位全力軍,一位是漠斯·沙克斯,他曾聽過弗洛伊德在大學的講學;一位是山達·法蘭基,他是匈牙利布達佩斯市的精神病醫生,讀了《夢的解析》一書以後,開始用“精神分析”治療他的病人。
“周三學會”的成員,以猶太人占大多數,這個事實使弗洛伊德感到有些窘困。而某些人以為,猶太人充斥的原因之一是他們比較容易承受對精神分析產生興趣後遭遇的半放逐狀態。
表麵上看來,“周三學會”和那些由誌趣相同的科學家所組成的和宣傳新的卻不受歡迎的觀念的社團沒什麽不同,但事實上卻有顯著的差異。它是由一個相當小的團體演化為“維也納精神分析學會”,進而成為“國際精神分析協會”的一個分支機構,這種不同也就更明朗化了。
馬克斯·科恩曾經精辟地敘述會員聚會的氣氛,他說:“那個房間裏,有一種宗教發源的氣氛。它使那時充斥的精神分析調查的方法顯得淺顯。他對學生的要求很認真和嚴格,不容許他的教導被分歧和歪曲。主觀來說,弗洛伊德當然是對的,因為他費了那麽大的力氣和時間去開創的學說,仍然要和世界上的反對者去抗衡,不能因為猶豫軟弱和華而不實的裝飾而淪亡。雖然弗洛伊德平時是慈善而敦厚的,但是在闡揚自己的理念時,卻堅強而一絲不苟。如果有人懷疑他的科學,他會毫不猶豫地和那個人決裂,即使是最親密可靠的朋友也不例外。”
不論眾人如何看待,弗洛伊德都很少和人妥協。1922年5月他曾率直地給法蘭基寫信道:
我們擁有真理,我現在和15年前一樣,知道得很清楚。
為此,有人曾指出:“弗洛伊德相信自己的理論絕對真實,以至於他不允許別人反駁。他的敵人把這情形稱為心胸狹窄,他的隨從者卻說這是對真理的熱情。”
那些曾修正他們原先的信念,或是覺得一部分精神分析的理論是不能接受的人,弗洛伊德不認為他們是持有正統見解的科學家。“叛徒”對他們似乎是極為適當的字眼,而精神分析的年鑒中這種例子比比皆是。
弗洛伊德相信不和他在同一陣線的人,不是傻瓜便是叛徒,或者兩者都是。由於這種觀念根深蒂固,他終於和弗萊斯分道揚鑣了。兩個人需要對方的地方已經漸漸減少,即使他們的友誼不會在反唇相譏的怒濤下消失,也會慢慢變淡的。
他們的關係經曆了三個階段,每個階段之間的界線並不明顯。他們於1887年相遇,至1895年的夏天,兩個人的關係最為緊密。
在意識上,即使當“伊瑪的注射”這個夢引起軒然大波時,他們的友誼也未曾減弱;而弗洛伊德雖然進行著自我分析,揭示了“戀母情結”以及完成了《夢的解析》,仍然沒有減少對弗萊斯的依賴。但是,那時候弗萊斯似乎已經達到他的事業巔峰。而弗洛伊德呢,盡管他不時流露出悲觀的論調,卻瞥見前麵已經有了偉大的事業。
在他們兩個人最後一次見麵之後大約20年間,弗洛伊德仍相信“周期律”,那時,他們關係的第二個階段正要結束,第三個階段正在展開。
整整3年,他們不時地通信,但是逐漸發現,兩個人現在都在設法獨立。
1903年,弗洛伊德與弗萊斯為了“兩性問題”的爭論而交惡了。交惡的原因是誠實問題。
早在19世紀,弗萊斯就主張不論男人或女人身上都可以找到兩性性征。1897年,弗萊斯曾和弗洛伊德就“雙重性征”的問題討論了很久,當時弗洛伊德拒絕接受這個理論。但是經過幾個月的思索,他回心轉意了,並於1898年寫信給弗萊斯說:“我緊抓住你的‘雙重性征’的觀念,認為它對我的研究工作非常重要。”
第二年,弗洛伊德完全接受了弗萊斯“雙重性征”這個觀念。但是,他們在阿克漢西見麵時,弗洛伊德突然提出“雙重性征”的觀念,認為那是他的新發現,矢口否認他曾經和弗萊斯談論過這個問題。
到了1906年,弗洛伊德和弗萊斯的關係終告斷絕。弗洛伊德就轉而爭取卡爾·克勞斯——一位編輯的支持。
從現在開始,弗洛伊德正領導一群人數日增的支持者,有時迂回而行,有時勇往直前,雖然橫遭險阻,但是永遠矢誌不移地追求著理想。
弗洛伊德在1905年的三種主要出版物中,以不同的方式向理想邁進。
第一本書是《智巧的嚐試》,裏麵所敘述的正如標題注明的是“智慧及其與潛意識的關係”。這本書和《日常生活的精神病理學》一樣,闡釋日常生活和潛意識的關係,使精神分析的學理,易為一般人所接受。
第二本書是《少女杜拉的故事》,早在1900年完成,因為恐怕被人指責為草率,所以一直沒有出版。
《少女杜拉的故事》與夢的分析有關,它的本來題目是《夢與歇斯底裏》,全書是由病人的兩個夢例組成。
弗洛伊德在書中詳盡地闡述了如何用夢的解釋去揭示並治療精神神經症的種種症狀,毋庸置疑,此書是弗洛伊德這一時期極其重要的作品之一。這部作品不僅是一份嚴謹的科學報告,還是一個充滿懸念、文筆優美和引人入勝的文學故事。
書中的主人公杜拉是一位18歲的女歇斯底裏病症患者,作為一個極其典型的病例,它吸引了弗洛伊德全部的注意力。為了治療和研究這個病例,在3個月的時間裏,他廢寢忘食、夜以繼日地工作,他在給好友弗萊斯的信中提到:“這個病例為我開啟了無數智能之門。”
1905年的第三本出版作品是《性學三論》,在這裏麵,弗洛伊德使他早先研究的神經官能症開花結果,敘述“幼兒性欲”的邏輯理論。
《性學三論》是一本僅有86頁的書,書中貫穿了他在1880年以後的各種發現,是一種嚴謹的“性發展”理論。三篇論文討論的是:“性的神經錯亂”、“幼兒性欲”和“青春期的轉換”。
弗洛伊德不動感情的討論態度以及他的主題,都使當時的人感到受了冒犯。
弗洛伊德認為,幼兒的性欲有三種連續的類型。最初是“口腔活動期”,快樂源於從母親的乳房攝吸奶汁;接著是“肛門活動期”,由於抑製住糞便而產生快感;第三是“陽物崇拜時期”,呈現出“戀母情結”的亂倫幻想,然後進入潛伏期,直至青春期。
弗洛伊德在《性學三論》裏沒有清楚地把這三種不同的活動劃分開來,後來他估計,肛門階段大約始於兩歲。而性器階段要遲一兩年才會發生。
弗洛伊德後來從兩方麵來演繹性本能發展的理論:
第一,他主張這些不同形式的性衝動的滿足與表達,抑製和升華,都支配著成年人的性格。
第二,他主張在任何一階段的被抑製和以後的精神失調有關係。譬如說,在口腔階段早期的被抑製,與提早衰老性癡呆症有關;口腔階段後期的被抑製,與憂鬱症有關。肛門階段早期受抑製則會造成偏執狂,肛門階段後期受壓抑會引起分神精神病,而性器崇拜階段的失調,則引起歇斯底裏病症。
這些理論的命運各有不同。許多證據似乎支持幼兒性欲的三分法,以及被壓抑的衝動與精神失調有關的假設。比較無法證實的是,早年本能的滿足、壓抑和升華都會影響成年人的性格。
弗洛伊德的《性學三論》在某些地方受到歡迎。在英國,《英國醫學雜誌》幾乎用了一頁的篇幅來讚揚弗洛伊德,結論指出:
當然,如果你對作者的睿智、勇氣和追求真理的無止境耐心沒有深切的認識,你是不能讀這些論文的。讀了它們後,就不會再懷疑,為什麽我們需要對逐漸揭開的性生活有全部的認識和更謹慎的引導。
從1905年年底開始,盡管弗洛伊德受到許多人的指責,但他的名聲也正逐漸地提高。不久,他在英國、美國和瑞士又有了很多支持者。
在英國,擁護者以恩斯特·鍾士為中心,他是26歲的威爾士人,在倫敦大學附屬醫院工作。
他的身材瘦小,臉部輪廓很深,隻有下西洋棋和花式溜冰這兩種嗜好。鍾士的工作能力極強,而且一直忠誠不移地支持精神分析。1905年他讀了一篇介紹弗洛伊德理論的論文,從此知道了精神分析。他非常感動,因此便開始學習德文,希望能閱讀弗洛伊德的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