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歲月——餘貽驥回憶錄

參與湖南戰時工廠生產建設

　　由江西回到耒陽後，首先擔任了建設廳給我臨時安排的第一項職務就是任礦產化驗工作的技士，在聯大紮實的分析化學實驗功底，經受了考驗，我應付自如，得到同事們的好評，不久即被調入湖南煉油廠任技師，參加工廠建設和短期生產運行工作。這個廠用桐油煉製汽油、煤油和柴油，由於正常時期桐油價格比石油昂貴得多，這種生產在經濟上絕不可行的，但當時因為湘南盛產以出口為主的桐油，無法運輸出口而缺銷路，桐農十分困難，而公路運輸、照明急需的汽油、柴油、煤油等，卻基本依賴通過緬甸的進口油料。由於運輸困難，國內油料供應奇缺，不能不研究打破常規解決問題。因此，湖南省建設廳組織建設了這個適應戰時特殊需要的工廠--湖南煉油廠，以極快速度在耒陽縣郊靠近耒水（湘江支流）的一個小碼頭附近建成投產。桐油原料由水路運進廠內，加工好的成品的汽油、煤油、柴油大部分經由水路、公路運往衡陽、長沙及附近縣市。這個廠的設計施工由當時原湖南大學教授胡安愷及原華南化工學院教授康辛元負責，聯合中國植物油料廠共同設計建設，康辛元擔任廠長。匆忙建成的工廠並不十分簡單，它包括桐油原料的皂化、高溫裂解、油氣冷凝成粗石油，再經分段蒸餾為汽油、煤油、柴油和瀝青，粗汽油再經酸堿淨化精製處理。它的順利投產，解決了當時桐油無出路，石油缺來源的兩大困難，受到軍政部門和農民的極大歡迎。對我這個初出茅廬的化工係畢業生，在這個廠擔任技師的4個月也是一次增長實踐才能的良好鍛煉。

　　湖南煉油廠的成功，使省建設廳考慮利用湖南礦物資源興辦當時奇缺的酸堿等基礎化工原料，如水口山礦務局所產的硫磺和鉛鋅，新化錫礦中的銻（配硬鉛用）可滿足發展以硫酸為主要產品的化工廠的基本化工原料與主要設備製造的需要。在當時酸堿等化工原料奇缺的情況下，湖南省建設廳決定撥款在衡陽市籌建一家化工原料廠，首先製造硫酸、鹽酸和硝酸三酸，並以三酸為基礎原料生產更多市場短缺的其他化工產品。由擔任湖南煉油廠廠長的康辛元先生兼任化工原料廠籌建主任，我被任命為籌建處的專職籌建委員，因而實際一切建廠設計施工等具體工作基本都落在我肩上，康辛元教授招聘了他的幾位化工係畢業生參加了籌建工作。當時建廠時間緊迫，我采納了兩項重要建議：首先是盡可能利用合適的舊建築物以避免一切靠新建，據此，我們經多方探找後，在衡陽市郊湘江邊買下一家已停產的紡織廠的全部相當完好的空廠房，這樣一來不但減少了土建工程，而且還有便利的自用水運碼頭，大大縮短了建廠時間。其次，鑒於鉛焊是製酸鉛室的關鍵技術，通過特殊關係，從某兵工廠聘請了一位技藝高超的鉛焊工，為主體製酸設備施工創造了重要條件。當時已是1942年，我們用了僅僅半年時間就建成以鉛室法生產硫酸的車間，順利投入硫酸、鹽酸、硝酸及硫酸銅等類產品的生產，化工原料廠也宣告正式成立。

　　康辛元先生兼任這個廠的廠長，但他主要負責耒陽煉油廠的工作，衡陽湖南化工原料廠的廠務均由我全權代理，這是我參建的第二個戰時化工廠。當時，這類工廠都匆忙建成，設備簡陋，廠區空氣汙染嚴重，加上我極勞累的工作，漸感體力不支，經體檢，醫生發現我的肺部有輕度浸潤，建議適當休息，不可過勞。

　　在建設鉛室、進行鉛焊的過程中，我仔細觀察了公認為非常關鍵的硬鉛焊接技術，自認為簡單不難，就試用鉛焊師傅的整套工具，仿用他的手法試著焊接含銻的硬鉛。在我覺得已經焊接上之後，鉛焊師傅拿開焊槍，竟然一點也未焊上，我又多次試焊竟無一次成功。這位師傅很風趣地告訴我，焊接硬鉛實在是一種手藝，不經過長期鍛煉、體會，很難掌握，就像街上捏麵團人的藝人，他捏什麽像什麽，而別人用他的麵團，效仿他的手法，卻捏不出此人所能捏出的各種惟妙惟肖的形象。他認為我一定可以學會這種鉛焊，但不值得用更多時間來學這種對我並無大用的手藝。他說的有道理：有些技藝貌似簡單，卻絕非一看就能掌握。這使我懂得了為什麽剛建廠時，好友建議我必須找一位好鉛焊工的重要性，看來沒有這種人才，我們的基礎製酸設備可能無法又快又順利的建成。

　　化工原料廠的硫酸等產品在市場上銷路極好，供不應求。工廠雖小，生氣勃勃，然而投產後不久，1943年的4、5月間，日軍攻陷一直由我方固守的長沙，衡陽危急，市裏的機關、企業都準備緊急搬遷。湖南化工原料廠經請示主管部門後，也雇了幾艘較大的帆船停泊廠前，準備將主要物資和近百名職工及家屬用船溯湘江西進至湘西南較偏僻處躲避，根據形勢再作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