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幸季
歐陽修,字永叔,號醉翁、六一居士,江西廬陵(今江西吉安)人。他出身於清貧的書香世家,他的家族原本是“廬陵大族”,然而傳至歐陽修的祖父歐陽偃時,家道開始中落。歐陽偃盡管才高德望,但未能考中進士。其父歐陽觀官運亦不亨通,雖然其為人敦厚,居職清廉,平生不治產業,一生也隻不過做過兩任推官和判官。
歐陽修四歲時,父親歐陽觀病逝。母親鄭氏那年僅二十九歲。她本是江南大族之女,知書達理。孤兒寡母,無以為生,隻好投靠歐陽修在隨州(今湖北隨州)任推官的親戚歐陽曄。歐陽修自幼聰穎過人,求知似渴,但因家貧,不能入學受教。歐陽修的母親便用河邊的獲草為筆,以沙灘為紙,教歐陽修練字。因他博聞強記,讀書則過目成誦,很快就名播鄉裏。當時隨州城內有李氏大族,藏書甚豐。歐陽修經常去李家借書抄讀。有一次,他在李家的舊書中偶然發現了《韓昌黎先生文集》六卷,當時盡管歐陽修還不能盡解文中要義,但閱後頗覺韓文氣勢雄偉,立意深遠。歐陽修對此書愛不釋手,逢人便稱讚“學者當至此而止耳”。
宋仁宗天聖八年,二十四歲的歐陽修進士及第,被授予將仕郎,秘書省校書郎和西京留守推官。第二年三月,歐陽修到洛陽上任。他以文會友,鬥酒成詩,悠遊於騷人墨客之列,結識了尹洙、梅堯臣等。他和尹洙一起寫作古文,議論當時朝政,互相都把對方看成是自己的老師和朋友;又同梅堯臣相互作詩唱和。就這樣,歐陽修憑著他的文章譽滿天下。
景元年(1034年),歐陽修任職期滿,被召入京,充任館閣校勘,修《崇文總目》。但生活的不幸也接踵而來,他的結發之妻胥氏,續弦夫人楊氏及妹夫張龜政相繼病逝。但歐陽修並沒有因為家庭不幸而沉淪,而是以更大的熱情投身於當時的新政中。
當時,北宋朝廷積貧積弱,對外戰爭軟弱無力,國內財政匱乏。範仲淹被調到京師主持政務,便力圖革新朝政。他上書仁宗,指陳時弊,得罪了一批守舊官僚,而被謫貶知饒州(今江西鄱陽)。尹洙、餘靖等人上書救範仲淹而被逐出館閣。諫官高若訥仰承宰相呂夷簡的鼻息,非但不主持正義替範仲淹論辯,反而竭力讒詆範仲淹。歐陽修不顧個人安危,連夜寫信給高若訥,譏諷他“身惜高官懼饑寒而顧利祿”,“不敢忤宰相以近刑禍”,痛斥他“不複知人間有羞恥事爾”。高若訥看後氣急敗壞,把歐陽修的這封信送呈仁宗,歐陽修因此被貶夷陵(今湖北宜昌)。
歐陽修攜老母寡妹,乘船沿汴入淮,再涉大江,曆時五月至夷陵。在夷陵,歐陽修沒有什麽可以自我排遣,就取出積年的陳舊案牘反複翻閱,看到其中冤屈謬誤的地方不可勝數,於是仰天長歎道:“一個荒遠的山城尚且如此,天下冤屈謬誤事之多就可想而知了。”歐陽修於是一一糾枉反直,懲奸除惡。爾後,歐陽修又移任武成(今河南滑縣)節度判官。
仁宗至和元年(1054年),歐陽修受命修《新唐書》。當時,宋祁已先修成《新唐書》的部分文稿,但都屬列傳。宋仁宗恐《新唐書》體例不一,因歐陽修的文章名揚天下,乃令歐陽修詮定其體例。歐陽修認為宋祁是自己的前輩,且各人意見不同,怎麽可以把自己的意誌強加於別人之上呢?於是對宋祁所修部分一字不改。書修成後,按舊製,《新唐書》立撰著者,唯列官位最高者一人,非歐陽修莫屬。但歐陽修認為宋祁的撰述,功深日久,豈可掩其名而奪其功?於是《新唐書》紀、誌、表三者書歐陽修名,而列傳書宋祁名。當時宰相宋庠聽說此事後,感慨萬分,讚不絕口地說:“自古文人,好相淩相掩,像歐陽修這樣胸懷坦蕩,有謙虛的美德,前古未有。”
嘉祐五年(1060年),歐陽修升任樞密院副使。他和曾公亮一道,考核全國的軍隊數和三路駐守兵員的人數,詳細準確地測定駐軍的遠近,重新編製了地圖和簿籍,凡是邊防長久以來沒有派兵駐守的,調派軍隊前往駐守。嘉祐六年(1061年),歐陽修調任參知政事,他和韓琦同心輔助仁宗。凡是兵民、官吏、財利等中書省應當知道的重要大事,編集成一個總目,碰到事情就不必臨時匆忙地向有關部門了解。當時東宮太子的人選還沒有決定,歐陽修就和韓琦等人對這件大事協商出一個意見。歐陽修還成功地解決了英宗母子間的矛盾。宋英宗因為得了病,無法親自處理朝政,皇太後垂簾聽政,左右的人互相猜忌,製造矛盾,皇帝和皇太後幾乎因此成為怨仇。一日,韓琦奏事時,太後哭著向韓琦說了英宗和自己的種種矛盾。韓琦用英宗有病來進行勸解,太後聽了不高興。歐陽修就進一步勸說道:“太後侍奉仁宗已經幾十年了,您的仁德昭示天下。以前皇上專寵,太後您處置得從容自如;現在母子之間,反而不能寬容嗎?”太後的情緒稍稍和緩了一些。歐陽修又勸說道:“仁宗皇帝在位的時間很久,他的德政深深地留在人們心中,所以一旦駕崩,天下奉戴天子,沒有一個人敢不讚成的。現在太後您隻是一個婦人,而我們也隻是五六個書生罷了,如果不是仁宗皇帝的遺意,天下誰人肯聽從呢?”太後不作聲。此後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母子之間的矛盾才逐漸平息。
英宗曾詔歐陽修薦舉可為相者三人。於是歐陽修立即薦舉呂公著、司馬光、王安石三人。可以說,這三人與歐陽修都有嫌隙。早在慶曆新政時,呂公著之父呂夷簡打擊排斥歐陽修。司馬光、呂公著等人堅決反對歐陽修稱皇考之說,而極力主張稱皇伯。王安石在對經義的詮釋方麵,亦不苟同於歐陽修而堅持已見。但歐陽修不計呂公著的前嫌後隙,對司馬光盡忘其政見不同,對王安石則允許學術觀點歧異。歐陽修以才德知人,不念私仇己怨,為後人所稱頌。
歐陽修執法嚴明,大義滅親。英宗治平四年(1067年),其妻薛氏之弟薛宗孺因罪被劾,企圖通過姻親,以歐陽修的地位而得到赦免。但歐陽修不但不為其開脫罪責,而嚴加治罪。薛宗孺終被免官。因此薛宗孺懷恨在心,伺機對歐陽修加以陷害。不久,薛宗孺誣陷歐陽修與長媳吳女有不正常的關係。那些對歐陽修有所怨恨的小人群起而動,傳播謠言,擴大事態。雖此事純屬子虛烏有,後來真相大白於天下。但歐陽修決心離開這塊是非之地,出任亳州(今安徽亳縣)知州。
熙寧二年(1069年),歐陽修奉詔改知青州(今山東益都),第二年又遷蔡州(今河南汝南)。這些在歐陽修的心目中已不重要。他魂牽夢繞的還是那想象中歸退後的穎州。熙寧二年,新任參知政事王安石在神宗支持下,開始推行著名的變法。由於歐陽修遠離朝廷,又整日為剪不斷的歸穎之思所苦惱,他根本沒有在意這場急驟的變革。熙寧三年(1070年),他曾連續獻上《言青苗錢第一劄子》和《第二劄子》,就自己在青州所見推行青苗法中的一些問題,提出意見,請求處理。這反映了他對新法持比較懷疑的態度。
熙寧四年(1071年),六十五歲的歐陽修到穎州安度晚年。他繼續詩文創作和考辨古史,還悉心整理和修訂自己的文集。
他的一生,創作了一批“超然獨驁,眾莫能及”的散文作品。各種形式的短章大論,是他抒發感慨、寄托性情、表述理想的重要工具,是他革除時弊、發表政見、改變文風的得力武器。散文創作的成績,是他文學成就的最主要的標誌。
歐陽修少年貧寒,無錢讀書,便以蘆荻為筆,畫地學字,這種艱苦學習的經曆對他一生都有很大影響,以致於他後來做官之後依然手不釋卷,刻苦攻讀,終成唐宋散文八大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