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曾經是中國最謙卑的學生,可是近百年來,卻成為中國最大的敵人。從1874年首次侵略台灣開始,對中國的侵略掠奪從未間斷。到1937年7月7日,終於悍然發動全麵侵華戰爭。
日軍侵華首先瞄準文化教育機構。天津連續被轟炸四小時,主要目標是南開大學,隨即軍車衝進,潑油縱火焚燒;大學部所有圖書館、師生宿舍、教學樓均被燒成廢墟,中小學部也被夷為平地。之後在北平、在上海、在南京、在廣州,野蠻施暴,橫行無忌。日軍占領北平,北京大學的豐富藏書陷落敵手,清華大學未及運走的20餘萬冊圖書遭洗劫一空。
抗戰前的中國高校有108所,戰爭初期,有91所遭到嚴重破壞。中小學被焚燒破壞,更是無計其數。中國的學校除了被迫停辦,隻有輾轉內遷。“戰前重慶中等以上學校隻有32所,戰後激增至97所,大都集中在沙磁山歌和九浮地區。”(《重慶概覽》)沙坪壩、磁器口、山洞、歌樂山、佛圖關,均在沙坪壩境內。據統計,抗戰時期遷渝高校數十所,其中遷入沙磁地區的占遷渝高校的68%,占遷川高校的1/3.
遷校情境極為悲壯。原在南京、後來遷到重慶的中央大學,“八・一三”事變後,校長羅家倫趕緊通電正放暑假的學生立即返校。8月15日,羅校長在四牌樓大禮堂召集師生,發表演說,然後舉校西遷。遷徙艱辛備嚐,其農學院搬遷良種家畜入川,雞鴨鵝兔籠裝後置於牛馬背上馱運,豬羊則驅趕隨行。風雨兼程,晝夜不舍,千辛萬苦,曆時竟達一年,1938年11月抵達沙坪壩時,僅餘20餘頭荷蘭乳牛。在嘉陵江邊的鬆林坡中央大學畜牧場,羅校長重逢這些南京“故人”,眼中熱淚不禁奪眶而出。
清華、北大、南開奉國民政府之命遷至長沙,組成長沙臨時大學。僅僅一個學期,又遭日機空襲,隻得再度西遷。扶老攜弱,曆經顛沛,行程數千裏,到達昆明,組成西南聯合大學。國立山東大學從青島初遷四川萬縣,再遷沙坪壩,一路備受煎熬,設備損失殆盡,隻得宣布停辦,所餘學生並入中央大學。國立中央工業職業學校遷來沙坪壩漢渝路。南京國立藥學專科學校初遷漢,複遷渝,先後在磁器口、高店子複課。國立北平師範大學勞作專修科初遷萬縣,複遷沙坪壩。天津私立南開大學經濟研究所遷沙坪壩津南村。上海國立音樂學院遷沙坪壩。軍政部陸軍大學由遵義遷重慶山洞。上海國立交通大學遷重慶小龍坎。上海醫學院遷歌樂山(香港大學醫學院學生來此借讀)。國立貴陽醫學院遷歌樂山。軍政部兵工專科學校遷入沙坪壩。國立湘雅醫學院遷沙坪壩。雲南大理國立東方語文專科學校遷歌樂山新開寺。北平國立藝術專科學校和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初遷湖南沅陵,又遷璧山而後遷沙坪壩附近盤溪。複旦大學遷至北碚夏壩。朝陽大學遷來巴縣興隆場(現為沙坪壩區回龍壩鎮)。
此外,國立交通大學北平鐵道管理學院、唐山土木工程學院、山東省立醫學專科學校、山東省立藥學專科學校、私立兩江女子體育專科學校、私立立信會計專科學校、私立滬江大學、私立東吳大學、私立之江文理學院、私立上海法學院、國立中央國術館體育專科學校、國立戲劇專科學校、中央政治學校、私立正則藝術專科學校、江蘇省立醫政學院、中央政治學校蒙藏班、私立支那內學院(佛學院)、私立中華大學、私立武昌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私立醫藥技士專門學校、私立武昌藝術專門學校、私立華僑工商學院等,也先後遷到四川重慶沙坪壩、江津、璧山、萬縣、北碚。
為了適應戰時教育的發展,陪都重慶及其周邊巴縣、江津、璧山、萬縣又新設高校有教育部特設大學先修班、私立中國鄉村建設育才院、國立邊疆學校、國立女子師範學院、私立求精商業專科學校、國立社會教育學院、國立體育師範專科學校、私立中華工商專科學校、私立重輝商業專科學校、私立儲才農業專科學校、私立輔成法學院等。這些學校與遷往和新設於四川成都、樂山、西昌、三台、金堂、南溪,貴州湄潭、赤水、鎮寧、安順,雲南昆明、大理、澄江,陝西西安、南鄭、寶雞、天水的國立東北大學、私立燕京大學、私立光華大學、私立金陵大學、私立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國立成都理學院、國立武漢大學、國立浙江大學、私立大夏大學、國立軍醫學校、國立中正醫學院、國立北京大學、國立清華大學、私立南開大學、私立中法大學、私立華中大學、國立中山大學、私立廣州協和神學院、國立北平師範大學、國立北洋工學院、省立山西大學、省立河南大學、國立西北大學等,重新結構了戰時中國的高等教育布局,保存和發展了我國的教育實力,為當時的大後方教育,也為抗戰強國和新中國建設事業的蓬勃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
重慶是抗戰時期國民政府的陪都,是戰時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內遷西南的61所高校,就有48所占78%集中在四川。在重慶,連同本地高校,一度多達39所,居全國之冠,自然成為抗戰時期中國高等教育的中心。內遷院校過去多在沿江沿海富庶繁華之地,遷徙經曆磨礪了師生們的浩然正氣,堅定了他們的抗戰意誌。浙大師生在吉安登臨風雨樓,憑吊文天祥;聞一多開講楚辭,撰寫天問疏證,四易其稿;竺可楨體恤青年,讓出鋪位,自住車棚……一位外籍教師跟隨浙大四次搬遷,十分感慨,他認為:這使得學校“離開了一個有名商埠,回到中國懷抱中”,“得見鄉郊之美,得知鄉民困難和問題所在……”
中華民族在家國厄難的戰爭年代,之所以能夠完成抗戰時期我國文化教育重心由東向西的戰略大轉移,改變戰前我國教育的失衡布局,奠定戰後中國教育基本格局的基礎,首先基於戰時正規教育路線的確立。1938年1月,國民政府任命陳立夫為教育部長,教育部設巴縣青木關(今沙坪壩區青木關鎮)。3月陳氏在渝就職,針對紛紛擾擾的教育議論,指出:“教育為建國之根本大業,”各級各類學校“各有其對國家應付之使命”;“抗戰是長期過程,不容許將人才孤注一擲,而必須持續培養人才”;“學生對於國家應盡的義務實為修學,平時如此,戰時更宜悉力以赴。”
隨後,在重慶召開第三次全國教育會議,蔣介石在會上進一步闡發了“戰時要當平時看”的教育方針,明確指出“教育是一切事業的基本”。他分析:“平時要當戰時看,戰時要當平時看。”“因為我們過去不能把平時當作戰時看,所以現在才有許多人不能把戰時當作平時看,這兩個錯誤實在是相因而至的。”蔣介石還說:“我們教育的著眼點,不僅在戰時,還應當看到戰後。……我們要建設我們的國家,成為一個現代化國家。我們在各部門中都需要若幹萬專門的學者,幾十萬乃至幾百萬的技工和技師,更需要幾百萬的教師和民眾訓練的幹部。這些都要由我們教育界來供給,這些問題都要由我們教育界來解決的。”
除了教育路線的政策保障之外,確保戰時教育維持和發展的一項重要措施,是對戰區內遷學生和教師實行救濟的“貸金”製度。抗戰初期,大批戰區學生內遷,斷絕了家庭經濟資助,生活求學十分困難。
1938年陳立夫出任教育部部長後,頒布了《公立專科以上學生貸金暫行辦法》,對全國公立專科以上學生發予貸金(公私立中等以上學生亦適用)。貸金額為每人每月8-10元,半額為4-5元。以當時鬆林坡中央大學為例,來自淪陷區的學生都拿貸金。徐中玉先生回憶,“當時六元錢作為夥食費,兩元零用。在抗戰初期,夥食倒不差。”貸金製度實行的最初一年,享受的專科以上學生有3萬多人,中等學校學生2萬多人。到1939年,教育部津貼的學生已達10-14萬人。貸金製度是確保內遷學生能夠繼續求學的必要保障。像李政道、楊振寧這些後來的知名學者,順利地念完西南聯大,皆得益於貸金製度。這是從小處看,從大處看,都是保障延續中國文化教育血脈的重要舉措。
我國自近代艱難發展的高等教育,在抗戰烽火中弦歌不輟,小有發展。1936年,我國高校108所,有研究所22個,研究所學部35個,教師7560人,學生41922人;到1945年,我國高校已增至149所,研究所學部90個,教師10901人,學生80646人。
高校內遷是抗戰時期中國政治、經濟、文化中心西移運動的重要組成部分,它不僅在戰火中保存了中國高等教育根脈和精華,還促進了西部地區和一些戰區內地山區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