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家老寨子是一座有著300多年曆史的堅固堡壘,明世宗時,史治腐敗,國力萎縮,倭寇經常在中國沿海一帶騷擾,搶掠財物,殺害百姓,鬧得中國沿海百姓不得安寧,而中國政府無力加以保護。威海衛乃富庶之地,所遭劫掠尤烈。當地船幫幫主麻北安忍無可忍,毀家紓難,登高一呼,將一幫驍勇青年集中到自己的深宅老院中,打造兵器,刻苦習武,拉起一支保境安民的團練。在四周築高牆掘深壕,於東南角上各建兩座碉樓,作為與倭寇拚殺的基地。甲午之後,日寇占領威海衛,遂將麻家老寨子作為駐屯軍的一個聯隊司令部。老寨子原本是一座龐大的中國古典式園林大宅院,假山澄湖,水榭花廳一樣不缺。日本人來後,又在寨內添建了不少東洋式建築。如今洛斯勃爾上尉帶著300餘號人馬住進去,展現在他們眼前的,無疑是一座現成的龐大兵營。
300匹戰馬全是英國軍艦從英國在中東的殖民地美索不達米亞(今伊朗一帶)
運來的,清一色的阿拉伯良駒,體格高大健壯,奔跑如飛。
鄭逸秋來到麻家老寨子第一天夜裏,洛斯勃爾置酒與他徹夜長談。讓鄭逸秋不但驚奇而且深為感動的是他的好朋友洛斯勃爾居然是一個來自西方的情種!
在離開天津長達兩年的時間裏,洛斯勃爾還從來沒有機會回過一次天津,他隻能在與鄭逸秋的擺談中無數次地回憶他和蘇青怡那一次次熱烈如火的幽會,回味那種短暫的釘心透骨的甜蜜感覺。可是這樣的回憶無疑隻能使洛斯勃爾更加的痛苦不堪,度日如年。
不過,洛斯勃爾一直通過天津的丹尼爾與蘇青怡保持著秘密的信件往來。
這天夜裏,洛斯勃爾不僅把他的痛苦、焦慮、擔心與渴望毫無掩飾地告訴了鄭逸秋;而且,他還把一直縈繞在他心中的一個大膽的念頭也對鄭逸秋和盤托出。他說他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和蘇青怡在第一次幽會時許下的諾言,他發誓要幫助她跳出苦海。而現在,他擁兵獨處,大權在握,終於有條件來兌現這一諾言了。他還告訴鄭逸秋,他之所以迫不及待地要采取行動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已經至少兩個月沒有收到蘇青怡的信了,眼下天津城已經被義和團鬧得天翻地覆,他無時無刻不為蘇青怡的安全擔心。
鄭逸秋聽罷洛斯勃爾的打算自然是竭力支持。不過,和天不怕地不怕的這位洋小夥子比起來,他畢竟考慮得要更加仔細一些。
鄭逸秋也有一樁難以排解的心事。
自從他來到威海衛以後,他常常可以在英文報紙上看到諾麗絲的消息,讀到她懷著巨大熱情撰寫的鼓吹婦女放足的文章。
兩年時間裏,諾麗絲帶著她的小狗和英國小馬,遊遍了北京、天津、煙台、青島、寧波和安慶、蕪湖等地。秀麗的山川和金碧輝煌的宮殿、廟宇,甚至明代修建的道路、橋梁都令她驚喜,更不必說各種精細的工藝品了。她還喜歡寬鬆的中國服裝,她覺得杭州婦女的衣服要比英國婦女的服裝好看。人們對環境的破壞和對文明成果的踐踏,使她痛心甚至憤怒。她對中國人民尤其是苦難深重的中國婦女更是充滿了同情。
兩個月前,她帶著4名經她動員後放足的中國婦女作為“樣板”,到中國南方各地宣傳放腳。中國最大的官辦輪船公司招商局為她提供了免費周遊全國進行放足宣傳的條件。
到達武漢後,她首先拜會了湖廣總督張之洞,將自己的主張大加遊說,得到了張之洞的支持。隨後在漢口維多利亞劇院,武漢商會會長親自安排座位,讓政府官員都來聽諾麗絲講演。她的聽眾穿著官服,帶著隨從,端著很大的架子。他們感到由一個外國的年輕姑娘來和他們討論一個中國人敏感的話題――女人的三寸金蓮,是不可思議的。
官員們對老百姓巨大的威懾力嚇得她的4位“樣板”戰戰兢兢,在諾麗絲的竭力鼓勵之下,她們才最終鼓起勇氣把自己的大腳展現在正襟危坐的官員們眼前。
自小在天津長大的諾麗絲深諳中國特色,善於借助領導權威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安排人將張之洞反對纏足的語錄用紅紙寫成標語在會場裏四處張貼,真的還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她在她的文章中認為張之洞是中國最有學問的高官。在漢陽,她在宣傳集會上讓放了足的婦女們站起來,當諾麗絲看到台下的中國婦女望著在台上麵帶微笑大步走來走去的中國婦女驚訝而羨慕的目光時,諾麗絲便感到她的武漢之行完全成功了。
在廣東,她通過關係,在傾盆大雨中坐著轎子,在一位著名的美國女醫生的陪同下走進有著重重大門的李鴻章的府第。事前,她曾給這位總督寫信,希望他支持廢除裹足陋習的運動。李鴻章見到她時談笑風生,但對放足卻不像張之洞那樣態度鮮明。他說他老了,不能像張之洞那樣寫文章了。聰明的諾麗絲卻請老總督在自己的扇子上題詞。年邁的李大人在仆人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在這位中國話說得比法國話還好的巴黎姑娘的扇子上留下了墨寶。以後諾麗絲每到一地舉行講演,都將李鴻章的題詞拿出來展示。
諾麗絲幾乎走遍了中國南方,去了武昌、漢陽、廣東和香港,又去了澳門、汕頭、廈門、福州、杭州和蘇州。這對於一個外國姑娘來說,的確需要極大的勇氣。她在文章中說:“如果你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踏進冰冷的海水時的感覺,那麽你就能體會到我現在動身去中國南方宣傳反對裹足時的心情。對那裏我十分陌生,而裹足是中國最古老、最根深蒂固的風俗之一。”但是她還是一腳踏進了這冰冷的海水中。纏足這種折磨中國婦女一生的野蠻習俗給她很深的刺激。她得到了回報,許多男人和女人當場捐款參加天足會,表示自己不再纏足,或是支持妻子和女兒不再纏足。在廣州、廈門的集會上,都有不少婦女當場扔掉了裹腳布。
福州是最早的“條約口岸”,所以在中國也算得風氣最先開化的城市,官員們都讚成放足,但卻不好表態。因為這時“六君子”已在北京菜市口被砍掉了腦袋,具有變法維新思想者人人自危,誰也不敢拿雞蛋往石頭上碰,公開說一句讚成改革的話。張之洞反對纏足的文章因為提到他的朋友梁啟超,也不好公開張貼了。但是福州道台卻說諾麗絲是“觀世音菩薩”。作為一名深諳中國文化的歐洲婦女,諾麗絲知道觀世音菩薩便是“救苦救難”的同義語。她認為這是中國人對她最高的評價。
莫蘭・諾麗絲在她的一篇文章中寫到:“肢體不全,愚昧,多病的母親生育和撫養的兒子會與他們的母親一樣……”
諾麗斯無論在什麽地方,幾乎每隔一個月就會給鄭逸秋來一封信,字裏行間,熱烈無遺地傾吐著對他的思戀。鄭逸秋每次回信總是把自己定位在一個大哥哥的位置上,從沒有明確地接受過諾麗絲的感情。可是,自從在報紙上看到天津被義和團搞得亂哄哄的,洋人與教民人人自危時,他也開始為諾麗絲一家的安全擔憂起來。
他對洛斯勃爾言道:“行動之前你必須考慮周全,以剛毅那老賊的地位和權勢,隻要在中國,任何地方也不會安全的。”
洛斯勃爾毫無畏懼地回道:“這個問題我早就考慮好了,把蘇青怡從火坑裏救出來後,我會托英國水兵球隊的夏洛特上尉幫忙,等到基地送退伍官兵回國時,就把蘇青怡帶到英國我家裏去。”
鄭逸秋豪氣衝天地說道:“洛斯勃爾,我和你親如手足,你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為救出青怡,逸秋願意為你兩肋插刀。”話說得如此豪氣,鄭逸秋心裏卻清楚,他也非常渴望在這樣的亂世之秋見上諾麗絲一麵。
洛斯勃爾感動地說:“我知道從剛毅的控製下救出蘇青怡是多麽的危險,所以我不僅渴望你的幫助,還需要黎成助我一臂之力。”
“這太簡單了,有機會為你效勞,我想黎成一定會和我一樣的高興。”
洛斯勃爾也同樣關心著鄭逸秋的私事,他問道:“逸秋,諾麗斯這兩年對你一直一往情深,她在奉天時還給我寫信,要我幫她的忙。我就不明白,這麽好的一個姑娘,你為什麽要這樣無動於衷?”
鄭逸秋一聲苦笑,言道:“我知道我這人殺氣太重,恐怕不是一個女人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正因為諾麗斯太完美了,我害怕自己會辜負她。”
洛斯勃爾聳聳肩膀:“匪夷所思,逸秋,你怎麽變得來讓我不可思議了。”
“很簡單,災難可以徹底地改變一個人。”
事不宜遲,次日上午,洛斯勃爾與鄭逸秋、黎成便登上了前往天津的定期郵輪。
洛斯勃爾將他此行前去天津的目的明白告訴了沙克中尉,讓他代行騎兵營的指揮權,倘若北大營有要事,托沙克在鮑爾上校跟前著力遮掩。
出發前,洛斯勃爾打算提前給天津的丹尼爾發個電報。可誰知到了電報局才知道,威海衛與中國北部很多地方的電報聯係已經中斷了。問其原因,電報局的人說義和團把北方平原上的電線杆子全砍了,電報已經中斷了好些日子了。
威海衛人此時尚不知道,一場巨大的風波,早在兩個多月前就已經在京津一帶的許多地方發生了。
4月30日,北京城外的義和團出動了上萬人,把京西琉璃河至涿州的鐵路全扒了,沿路的電線杆也全部被鋸斷。第二天,由琉璃河到長辛店幾十裏的鐵路、車站、橋梁,也大都遭到破壞,甚至連盧溝橋以東的豐台車站,亦被燒光。兩名英國工程師被義和團大卸八塊,吊在機車頭上曝曬示眾。
消息傳開,京津大為震動。
隻消一天工夫,洛斯勃爾等人便到了塘沽港。登岸後才發現天津已經亂得來猶如一座大蜂巢。碼頭上提箱背匣的外國人中國人熙熙攘攘、大呼小叫著往開往上海、福州的海輪上擁,市麵上的人也都顯得驚驚惶惶,到處一派兵荒馬亂的景象。
他們叫上一輛馬車,徑直往紫竹林英租界馳去。
半道上,鄭逸秋問那車夫:“剛才我看見碼頭上離開天津的人不少,街上行人神色張皇,大白天裏許多號鋪也關著門。這天津城裏,可是出啥大事了?”
車夫道:“客官初來天津,可是不知,鄉下鬧拳,已很有些日子了。拳民越鬧越凶,已經成了氣候,老百姓都清楚是官軍在背後明裏暗裏地為義和團撐腰。津郊四處的教堂,都被拳民燒得差不多了,教堂裏的洋人和信了洋教的中國人被殺得來呼天搶地,有不少人家已經絕了戶,僥幸活下來的,也大都拖兒帶崽逃進了天津城。可咱這朝廷卻像抽風似的忽兒冷忽兒熱,聽說前些日子又下了一道緊急聖諭,要各地官軍嚴剿拳民。這不,官軍一翻臉,就和義和團真刀真槍地幹上了。這兩天,獨流鎮、楊柳青一帶正打得炮火連天哩。”
鄭逸秋聽出了興趣,也開口問道:“都把義和團說得神神鬼鬼的,好像天兵下凡一樣,你可見過真正的義和團?”
車夫道:“義和團是神仙傳授,所辦的事,萬萬不是人力能及的,比如靜海縣燒教堂、誅教民,號稱天下第一壇的靜海縣屬的獨流鎮義和團大師兄張德成念一遍咒語,頓一頓腳,立刻有六丁六甲平地冒出,聽命噴火。獨流鎮上三十餘家教民,大小兩百餘口,張德成吹口氣,一轉眼間無影無蹤,後來聶軍門親自趕去檢視火場,連屍首都不曾發現。客官請想想,”車夫一臉崇敬地說,“這哪裏是凡夫俗子辦得到的。都說張德成是關帝聖君下凡,托體在他身上,所以才這般厲害無比。”
鄭逸秋聽了也兀地生出幾分擔心,對洛斯勃爾道:“天津城眼下已是遍地刀兵,我們恐怕要小心些才是。”
洛斯勃爾點點頭說:“看來,我們來得正是時候。”
到得紫竹林租界區,隻見一棟棟高大堅固的西洋建築已經變成了一座座堡壘,各國外交使節與商人,加上為數不少的中國逃難教民,提槍執戈,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
到了劍橋道華昌洋行,手裏提著毛瑟槍,腰間纏著金燦燦子彈帶的丹尼爾一見洛斯勃爾三人突然到來,十分詫異:“嘿,這都什麽時候了,天津的人都在拚命地往南方跑,你們怎麽反而往這火坑裏跳?”
洛斯勃爾道:“我們是來救蘇青怡的。丹尼爾,她怎麽樣,最近你見到她了嗎?”
有著一頭漂亮金發的丹尼爾搖晃著腦袋說:“你們來得真不是時候,我已經有兩個多月沒見著她的麵了,連你最近寄來的幾封信,我也沒有機會交給她。”
洛斯勃爾大驚:“出什麽事了?”
丹尼爾道:“我已經打聽清楚了,天津一亂,蘇青怡那老頭子就再三要她到北京去,可青怡無論如何也不離開天津。那老頭子氣得要命,又不敢對她采取強製行動,隻好叫董福祥派出一小隊士兵住進她家小院,保護她的安全。這幫從西北來的中國軍人驕橫霸道得很,我去過兩次,也沒見著蘇青怡的麵。我看,明為保護,實際上是把蘇青怡給軟禁起來了。”
洛斯勃爾道:“綠營兵有多少人?”
“十來個……怎麽,你打算從他們手中把蘇青怡硬搶出來?”
洛斯勃爾思忖片刻道:“我們這點人手不夠,就這麽前去對青怡有危險。不過,我已經有辦法了。”
鄭逸秋趕緊問:“什麽辦法?”
洛斯勃爾道:“他們不隻有區區十來個人嗎,逸秋,你馬上陪我去一趟蘆台。”
鄭逸秋頓時明白,洛斯勃爾此行是去向他訓練過的武衛軍求助。
管帶姚良才是個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血性漢子,和洛斯勃爾的私交極好。故而洛斯勃爾一提幫忙的事,姚良才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就一口應承下來。豪氣衝天地拍著胸口說:“董福祥那狗雜種自來與我們聶軍門不合,下麵的回回兵也經常和我們的弟兄打架。上個星期天,還在老鐵橋打死了我們三個弟兄。他娘的,幹,就算捅破了大天,我姓姚的也伸腦袋替你頂著!”
有中國正規軍出麵幫忙,事情就容易多了。
第三天下午,姚良才親率一哨(連)弟兄隨洛斯勃爾離開蘆台,以抓捕潛入英租界的義和團奸細為名,浩浩蕩蕩開到維多利亞大道,把蘇青怡的宅院圍了個水泄不通。
姚良才率人強行擁入,喝令把院中所有人一並拿下。
洛斯勃爾看見蘇青怡也被帶到了院子裏,對他遞了個眼色。
甘軍與淮軍平日裏雖然勢同水火,可麵子上畢竟都歸於武衛軍旗號之下。甘軍頭目官小位卑,見來的是位管帶,不敢造次,強著脖子嚷:“這位軍爺,我們是董軍門派來看守這家宅院的女主子的,你們別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
姚良才指著洛斯勃爾說道:“我們得到這位英國領事館武官先生的請求,說有一股拳匪冒充武衛軍混進租界準備殺人放火,要我們前來緝拿。現在什麽話也別說,到了營盤,自有你開口講話的地方。你們要真是甘軍,我立馬放人。”手一揮,“弟兄們,都給我帶走!”
姚良才不由分說,將甘軍與管家、門房悉數帶了出去。
洛斯勃爾上前一把摟住蘇青怡,興奮地安慰道:“青怡,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蘇青怡卻並不顯得激動,驚奇地問道:“洛斯勃爾,你不是在威海衛帶兵嗎?怎麽突然跑到天津來了?”
洛斯勃爾瘋狂地吻著她說:“我想你呀!聽說天津大亂,我非常替你擔心,所以就和鄭逸秋、黎成趕來救你了。”
早已跟在武衛軍後麵的鄭逸秋、黎成與丹尼爾此時也一擁而進。
鄭逸秋催促道:“不要在這裏親熱了,姚管帶晚飯之前就要放人,此處不可久留。青怡,趕快收拾東西跟我們走吧。”
蘇青怡開口問道:“走,到哪兒去?”
洛斯勃爾高興地說:“到威海衛啊,先在威海衛住一段時間,我再托艦隊裏的朋友幫忙,把你送到英國我家去。”
誰知蘇青怡卻冷聲說道:“隔山隔海地我一個女人跑到英國去幹什麽?我不會去英國,也決不去你們英國人占領的威海衛。”
洛斯勃爾驚呆了:“青怡,你怎麽了?”
鄭逸秋也讓蘇青怡的態度弄得來莫名其妙,趕緊開口勸道:“先別說了,青怡願意到哪裏,我們到了丹尼爾家再從長計議。當務之急,還是趕緊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蘇青怡道:“洛斯勃爾,我感謝你能大老遠地跑來救我。我也可以跟你們走,但是,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選擇。”
洛斯勃爾在上樓幫蘇青怡收拾東西時,卻看見一副奇怪的服飾,大紅密門對襟短褂,紅布纏頭,還有一條長長的紅腰帶。很像他曾經見過的中國古典戲曲中武生的行頭。他心裏想,難道蘇青怡閑得無聊,客串上京戲票友了?
洛斯勃爾看見蘇青怡把這套服飾當做寶物似的放進了皮箱,嘴唇動了動,卻沒問。
夜裏,洛斯勃爾依舊是激情如火,慌不迭地要和蘇青怡上床。然而,令他萬萬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蘇青怡居然拒絕和他做愛。
洛斯勃爾驚呆了:“青怡,你這是怎麽了?我是――你的洛斯勃爾啊!”
蘇青怡神情冷峻地說道:“我已經向菩薩發誓,永遠戒絕汙穢邪惡之事!”
“什麽?汙穢邪惡……青怡,你怎麽變得來我都不認識了?”
蘇青怡決絕地說道:“是的,你說得沒錯,我變了,完完全全地變了。現在的蘇青怡,棄絕紅塵,斬斷情緣,已經脫胎換骨,成了一名虔誠的佛門弟子。過去的一切榮華富貴男歡女愛,都已經永遠地離我而去了。”
洛斯勃爾如遭驚雷轟頂,愕然道:“你們中國的佛門,不就如同我們西方的教會嗎?你就算是成了佛門弟子,也並不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啊!難道一旦成為菩薩的信徒,就非得禁欲不可嗎?”
“洛斯勃爾,對不起,我現在心中隻有菩薩。”
“在威海衛,甚至在我們曼徹斯特的唐人街,不同樣有你們中國的神廟嗎?你不一樣地可以燒香拜佛,虔誠地敬奉你的菩薩嗎?”
“不,威海衛、英國神廟裏的中國菩薩,也都得聽你們英國人的使喚。隻有在中國地盤上的菩薩,才是我們中國人心中的神。”
猶如一桶冰水兜頭潑下,洛斯勃爾陡然間全身冰涼,他強烈地感覺到可惡的中國菩薩已經奪走了他最愛的中國女人。他痛心疾首,可是,他自己也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他太知道宗教對渺小的人類來說具有多麽強大的力量。
“不――你一定是生病了,是病人說的胡話!”絕望的洛斯勃爾衝上前去,緊緊地抓住蘇青怡的雙肩悲痛地叫道,“你趕快離開你那可惡的中國菩薩,回到我的身邊來吧!你難道不知道我是多麽地愛你,沒有你,對我來說這世上的一切都不存在!”
蘇青怡掙紮著憤怒地大叫起來:“你放開我!洛斯勃爾,如果你真的還有一點英國紳士的氣度,你就應該尊重我的選擇,也會在我心中留下一個還算不錯的形象。要是你像個海盜一樣強暴我,那麽,從現在起,你在我心中就已經永遠地死去了!”
洛斯勃爾猛地鬆開手,雙手捂麵,淚水從他的指縫間洶湧溢出。
丹尼爾、鄭逸秋、黎成,還有蘇青怡的貼身丫頭容兒全都聞聲擁進屋來。
蘇青怡舉眼向天,銀牙緊鎖,雙眸清淚如泉湧出,渾身猶如狂風中的一株小樹般顫抖不已,一絲血痕,像條紅色的蚯蚓般從嘴唇邊爬出。然而片刻後,她卻恢複了冷凝的神態,向著洛斯勃爾平靜地吐出兩個字:“晚安。”然後轉身去了隔壁的睡房。
洛斯勃爾瘋狂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叫道:“我完呐,中國的菩薩奪走了青怡的心,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啊?”
鄭逸秋大喊道:“洛斯勃爾,事情不會這麽簡單。我想青怡一定是遇上什麽事情了。別著急,等她冷靜下來,我們再了解一下真正的原因吧。要治好病,必須對症下藥才行。”
丹尼爾無奈地搖搖頭,上前摟住洛斯勃爾的肩膀說道:“看你這副樣子也沒法睡覺了,走吧,我們陪你喝一杯。”
鄭逸秋原以為這次來津免不了與諾麗絲見麵,不料喝酒時才知道,就在十多天以前,諾麗絲帶著侍女到西安宣傳放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