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郵船航速快,下午4時左右,“紅寶石”號便抵達了威海衛碼頭。
從天津、保定招來的華勇營士兵由布魯斯少校率領,列隊而行,沿著古老的威海衛城牆外走過,來到了華勇營駐地北大營。
當這隊中國年輕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趕到北大營時,眼前出現的是一幅令他們絕對不敢想象的景象。不要說出自中國農村的小夥子,就連漂洋過海見多識廣的鄭逸秋乍一走進北大營,恍若安徒生筆下童話世界般的情景倏然展現在他眼前,令他眼前一亮精神一爽,陡生喜出望外之感。一排排整齊的營房屹立在青山與大海之間,彼此間隔有序。其間還有幾大塊平展的操場。營地三麵用油上白漆的木柵欄圍繞,另一麵則朝向湛藍遼闊的大海。營房四壁落白,明亮通風,非常幹淨。
英國長官們住的華勇營指揮部大樓更是氣勢宏偉,整棟木結構建築的牆體全用白漆油過,看上去猶如一座雪白精美的宮殿。
鄭逸秋還注意到,許多年輕人驚喜得目光發直,他們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輕而易舉地進入了一個猶如天堂般的世界裏!
連黎成也攥緊拳頭傻呆呆地咕噥了一句:“還是他媽的洋人會過日子!”
鄭逸秋、黎成等人還看到,一排排營房外麵站著許多年齡與他們相仿的中國人。
稍後鄭逸秋才知道,他們是最後一批前來報到的中國人,租界區以及從濟南、煙台等地招募的新兵已先於他們之前趕到了。
北大營的第一頓晚餐豐盛得讓絕大多數的中國人心花怒放,喜笑顏開,麵對著擺在他們眼前長餐桌上的精美的各種平時連想也不敢想的食品,絕大多數剛剛從饑餓的死亡線上掙紮出來的華勇營士兵瞠目結舌,興奮得手足無措,也讓他們大開了眼界。而且一人一副餐具,自取自食,沒有任何限製,盡隨肚子裝,這種從未見過的吃飯方式讓他們倍感新鮮。菜肴是中西混合式的,既有紅燒牛肉、粉條燉豬肉、白麵饅頭、大米飯,也有大塊大塊的牛排、加咖喱的雞肉、麵包;當然還有食之不盡的魚。
許多人脹得來伸脖子打嗝,走路也直不起腰來。鄭逸秋覺得這很影響中國人的形象,因為晚飯後鮑爾上校帶著指揮部的軍官們逐屋看望中國新兵時,不少小夥子還響屁連天,放個不停。
從第二天開始,鄭逸秋等一幫被中國弟兄們尊稱為“師爺”的翻譯便成了人人爭搶的香餑餑,剛穿上洋軍裝的中國小夥子們絕大多數目不識丁,他們都急於把自己從糠篼跳進米籮的這種欣喜心情讓家人分享。代人寫家信,便成了翻譯們應接不暇的緊要事情。
鄭逸秋來者不拒,而且待士兵們尤為熱情認真。在短短十來天的時間裏,他便幫士兵們寫了近百封家信。通過寫信,他輕而易舉地便在這塊陌生的海灘上結交了許許多多的朋友,也贏得了眾多士兵的好感。
劉六兒便是眾多新朋友中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一位。
新兵訓練期間,所有中國小夥子都統一住在大營房裏,48人一間,鋼架上下雙人床。睡在鄭逸秋頭頂上的就是劉六兒,一個來自京城南郊大興農村,長得虎頭虎腦的棒小夥子。
剛過了三天,鄭逸秋便聞到了一股異味,英國人對內務要求十分嚴格,這樣的異味居然能在營房裏經久不散,不能不讓他感到好奇。經過一番仔細的“偵察”,這天午休時他終於確定這股味兒源自於他的上鋪。
“劉六兒,你怎麽搞的?你那上麵一股子酸臭味兒,就一點沒聞到?”
劉六兒讓他這一嚷,嚇壞了,趕緊探出腦袋說道:“鄭師爺,讓你遭罪了,我……我是天生的一雙汗腳。”
鄰鋪的黎成也氣惱地衝劉六兒吼道:“知道自己天生一雙汗腳,每晚上就得把腳洗幹淨啊。要不,你讓我們這些人還怎麽活?媽的,趕快到外麵去衝衝。”
滿屋的人也都一片責罵聲。
劉六兒猶豫了一陣,還是乖乖地從床頂爬下來,到外麵衝腳去了。
可黎成卻發現,劉六兒走了,那股異味兒依然濃烈如故。他忍不住起來,伸出腦袋去搜尋那股味兒的源頭。他的眼睛盯在了劉六兒的行軍背囊上,他打開背囊,一下子便發現了劉六兒的秘密。背囊裏,藏著十來塊早已發黴發臭的麵包。
黎成將背囊裏的麵包全抖落到地上,憤怒地大罵道:“劉六兒,你他娘的天生就是個賊啊,偷這麽多麵包藏起來幹啥!”
劉六兒聽見罵聲趕緊奔了回來,一見眼前的情景,嚇得哭了起來,衝黎成說道:“黎大哥,對不住……”
黎成鼓眼喝道:“這麽好的夥食,英國人一天三頓讓你敞開肚皮吃,你還偷!真他娘的賤骨頭,賊性難改!”
鄭逸秋趕緊招呼住黎成:“別嚷別嚷,要驚動了英國人,這事就麻煩了。”隨後又問劉六兒,“六兒,你這是怎麽回事啊?把麵包偷回來又不吃,藏在背囊裏漚爛……”
黎成吼道:“就是啊,你這不是故意在營房裏製造臭氣,和我們大夥兒過不去麽!”
劉六兒結結巴巴地說:“我……我……”
鄭逸秋道:“快說,六兒,別急,你對大家說實話。”
黎成大聲嚇唬他:“快說,不說實話我他媽就去向英國人報告。”
“大哥,千萬別……”六兒被逼得沒法,哭喪著臉說:“我說,我說,千萬不要去報告,英國人要趕我出北大營,我就再也不想活了。我家在大興鄉下,活了18個年頭,打小連棒子麵糊糊也沒敞開肚皮喝過。剛到北大營時,見這東西又稀罕又金貴,比窩窩頭好吃多了,就偷偷地帶了些回來藏在背囊裏,心裏想,哪一天得著機會回老家,就帶回去給我爹娘和兄弟姐妹們也嚐嚐,開開洋葷。可,可……我也不知道這東西放久了,會有股子怪味……”
“哈哈哈哈!”聽他說明原委,鄭逸秋忍不住大笑起來:“六兒啊,六兒,你呀,真是個傻瓜蛋子!”他起來拍拍劉六兒的肩膀,說:“還不快拿去海裏扔了,要讓英國人發現,你恐怕就再也吃不上這洋麵包了。”
就這以後,劉六兒對鄭逸秋巴結得讓他也感到有些難為情。每天訓練結束後,他都累得快散架了,可劉六兒卻總是雷打不動地把他剛換下的衣服鞋子拿去洗。
他過意不去,製止了幾次,劉六兒卻總是憨憨地笑笑說:“這算個啥事,我在家裏幹活幹慣了,閑下來手就癢。從今往後,你和黎大哥的衣服就包在我身上。能為你倆做點事,我心裏高興哩。”
事情順利得遠遠超出鮑爾上校的想象,自他登上威海衛碼頭還不到兩個月時間,一支由600名體格健壯、精神飽滿的中國青年和32名英國軍官組成的嶄新的軍隊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上校給這支部隊確定的人數是600人。條件是18歲至25歲的中國男性青年,身體強壯,孔武有力,有武功和軍事技能的則優先錄取。而且,他還為他一手創建的這支嶄新的中國軍團取了一個地道的東方名字――華勇營。
對中國政府作出的任何承諾對英國人來說都是不具有絲毫約束力的,招兵的區域不單在高高飄揚著米字旗的威海衛這小小的一角海灣,上校也同時把他麾下的軍官們派到了濟南、煙台、天津、保定等地。遍貼於街肆通衢的招兵啟事上開列出的種種優厚待遇不單令無數中國青年為之神往,連中國綠營裏的官兵,也羨慕得眼珠子充血。
華勇營士兵吃得好:肉類、新鮮蔬菜、米飯和麵包、牛奶、茶水等一切免費敞開供應。
華勇營士兵穿得暖:夏季軍服和冬季軍服齊全、普通軍服和禮服齊備。
華勇營士兵一進入北大營,便立即按照對英國陸軍士兵的各項要求進行嚴格的軍事訓練,包括符合英國皇家步兵操典的隊列、武器的使用和適應近代戰爭的戰術動作。
招兵過程中並沒有出現鮑爾上校初時多少有些擔心的因道德障礙而出現的麻煩。因為自認為對中國人已經有一定了解的上校估計,十分強調民族氣節的中國人會在道德上對此事進行抵製或者是譴責。數千年來,中國人不是向來以“餓死不食嗟來之食”、“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這樣的聖賢之言來標榜張揚古老的民族風骨嗎?然而最後的結果卻大出他的預料――沒有麻煩,什麽麻煩也沒有。為了參加華勇營,各地中國小夥子們簡直擠破了腦袋。
當時的山東河北正逢大旱,饑民流離,餓殍遍野,報上已經接連多次報道了人相食的慘劇。加之義和團乘勢而起,如同燎原野火般遍布鄉間,越燒越烈,到處燒教堂殺洋人和教民,大肆搶劫教堂和教民的財物,並用武力與前去鎮壓的中國政府抗衡,殺死了不少地方官員。清廷連發上諭,嚴令各地“予以痛剿”。為保衛自己的身家性命,各地教民也都組織起來,購槍購彈自衛。接連不斷的殘酷屠殺,製造出了更多饑腸轆轆的流民在中國北方的大地上四處遊蕩。還有政府官吏對百姓一如既往敲骨吸髓的盤剝與掠奪――這就如同把一桌豐盛的宴席擺放在一大群饑民眼前一樣,任何道德上的障礙也不可能阻止饑民們對食物――何況還是美味的渴望與追求。
“衣食足而知禮儀”,這同樣也是中國人信奉的至理名言。
民以食為天,已經被窮困逼到了絕路上的中國農村青年但凡有一線生機便會像餓鬼一樣奮不顧身地撲上前去。既然參加義和團殺洋人殺教民燒教堂可以大碗喝粥大口啃饃,那麽為了不被活活餓死替洋人背槍當差,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呢?一個混亂的時代混亂的國家和混亂的日子,又能使什麽樣的金科玉律具有亙古不變的道義力量?當一個人或者一個民族由於統治者的昏庸腐敗使其生存渴求已經降低到了命若遊絲的底線時,又憑什麽要求他們對這個連他們在睡夢中也在惡毒詛咒的朝廷和政府承擔什麽道義和責任?
北大營裏的新兵訓練工作進行得熱火朝天,鮑爾上校在他的第一次訓詞中就明白無誤地告誡每一個中國小夥子,三個月的新兵訓練結束後,有資格留下的,才是大英帝國合格的陸軍士兵。
從那以後,寬闊的大操場上每天打太陽升起到殘陽西下,幾乎是片刻不停地響徹著英國軍官的口令聲、嗬斥聲、軍棍擊打在新兵身上的“噗噗”聲,以及挨打者驚心動魄的慘叫聲。
在最初十幾天的時間裏,幾乎所有的中國人都被“訓”得走起路來趔趔歪歪,解大便也沒法蹲下去。但是,為了不被趕出北大營,能夠吃上這碗難得的洋飯,掙上多得來連他們想也不敢想的洋錢,再大的苦,他們也隻能心甘情願地咬緊牙關挺過去!
更要命的是英國軍官除了在訓練場上的嚴酷要求,還製定出許許多多讓中國小夥子們很難適應的規矩。
英國軍官在中國士兵眼中既是上帝,也是魔鬼。他們給中國人提供了好得來令絕大多數中國人根本無法想象的生活條件,可是,他們在中國人麵前時時事事表現出來的優越感,卻讓人無法忍受。
比方說,像吐痰這樣的小事也明確地寫進了內務條例之中:隨地吐痰,違者責打5軍棍;罰銀5元。
英國人不單嚴管中國人的嘴巴,甚至對中國人的肛門也決不放過――洋人也講究得真是太過分了,連供士兵們拉撒的公共廁所也修造得比中國大戶人家的客廳還幹淨――條例規定:大小便後一律要衝洗便槽,違犯者處理與隨地吐痰者同。
中國人絕大多數是農民和漁家的子弟,隨地吐痰、到處拉屎撒尿習以為常,就連揩P股自小就從來不知道要用什麽手紙,竹片兒土坷垃順手一刮拉,也不管幹淨不幹淨就了事。祖祖輩輩都這樣兒過來了,中國人不照樣活得精精神神,可到了英國人這兒就絕對不行了。拿如此苛刻的條件來要求隨心所欲慣了的小夥子們,這不是存心和咱中國人過不去嗎?
當然,不少條例中國士兵也是能夠心悅誠服接受的,比方說保持宿舍、飯堂、操場的衛生,襪子內褲要經常換洗,每天早起必須洗臉刷牙,穿著必須整潔等等。
新兵剛入營的時候,違犯者如過江之鯽,英國人毫不留情,依照條例有多少收拾多少,嚴懲不貸。
被罰得最慘的,是從威海衛招來的姚家傑,還不到半個月,他當眾被扒下褲子打了4次P股,月銀不夠罰,把下月的也提前墊罰了5塊。
姚家傑拉屎撒尿加吐口痰丟了大把銀子,心痛得差點一頭紮進大海。眾人都知道他家裏窮,因為他每個禮拜天從早到晚忙著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往家裏擔糞,一路上健步如飛,上午兩擔,下午兩擔。他是中國士兵裏個頭最高大的一個,而且飯量特大,別人一頓吃兩三碗,他狼吞虎咽能吃五六碗。由於體壯如牛,力大無窮,一來,就被英國人挑選出來做了機關槍手,這讓一起參軍的中國小夥子們羨慕不已。因為機關槍手的月銀比其他士兵多了整整5塊大洋。
打小,姚家傑整天最惦記著的就是怎樣填飽自己的肚子。他家住在離北大營七八裏地兒的羊亭村,父親除了種莊稼,也是鄉間響器班子裏的嗩呐手,但凡有紅白喜事,便帶上他去掙上幾文小錢花花。他也因此能吃上兩頓飽飯。所以對他來說,到華勇營當兵,就猶如從地獄進入了天堂。姚家傑自幼練有童子功,能吹奏一口相當不錯的嗩呐。英國人沒有製止他的行為,隻要求他擔完糞後務必把廁所打掃幹淨。
姚家傑第四次被罰後悲痛欲絕,沒想鄭逸秋卻主動送了10塊銀圓給他。有如此貴人相助,姚家傑當即就伏身倒地給鄭逸秋磕頭。
鄭逸秋一把將他拉起來,豪爽說道:“無須如此,我一個人每月掙那麽多銀子,營裏夥食又好,沒啥用度,大家能在一起扛槍當兵,也是緣分,能相互幫幫,是分內之事。”
姚家傑流眼抹淚地說:“鄭師爺就像那《水滸》裏的及時雨宋江,家傑感你的情,今後鄭師爺有啥用得著小人的地方,吩咐一聲就是,火海刀山,我也會往前衝!”
鄭逸秋道:“你要真想報答我,那就加把勁,早一些把軍樂隊給我組織起來。”
原來,鮑爾上校交給鄭逸秋一個特殊任務,讓他負責組建一支軍樂隊,以後好為華勇營壯壯聲威。一大堆金光閃閃的銅管樂器幾天後便由來往於威海衛與香港之間的海輪捎了回來。鄭逸秋鋼琴彈得嫻熟,卻對付不了曲曲彎彎的銅管樂器,費了好大勁兒從隊伍中尋得幾個會吹笛子拉二胡敲揚琴的角色,便讓他們改弦更張,學吹小號圓號和長號。姚家傑因為嗩呐吹得溜熟,改吹小號以來進步也最快,成為軍樂隊的首席小號手,鄭逸秋便提拔他擔任了軍樂隊的隊長。不過,姚家傑和進入軍樂隊的其他中國小夥子一樣,隻懂得宮商角徵羽,看見豆芽似的五線譜如讀天書,讓鄭逸秋大傷腦筋。
“沒啥用度”不過是鄭逸秋對姚家傑說的客氣之言。的確,他掙的月銀不菲,再加之背囊裏還藏著父親臨死前托黎成給他送出來的一大包金銀玉器和8000兩銀票,自不缺錢花。不過,他這人昔日過慣了公子哥兒那種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北大營裏的夥食讓窮家子弟們垂涎欲滴心花怒放,對他來說則無甚吸引力。他這人又特大方,特講究排場,晚上或是禮拜天常常把洛斯勃爾和沙克、巴恩斯一幫英國軍官約到威海衛老城去吃各種地方美食。百年老字號“豐盛園”的海鮮,“青瓦亭。”
的鹵水鴨、豆豉鯪魚炒幹絲、五味牛肉常吃常鮮,廟溝一個日本老太婆開的壽司店裏,生魚片絕對是威海衛第一,令他們百吃不厭,讚不絕口。而養著許多日本妓女的“寶泉湯”,更成了他們常去尋歡作樂的好去處。沒過多久,城裏城外的中外老板們都知道北大營有個鄭師爺,是個出手闊綽揮金如土的大主兒。
鄭逸秋花錢如流水也為他帶來了預想中的好處,過去英國軍官們對他比對其他的中國人客氣得多,大抵是看在洛斯勃爾上尉與他親如手足的麵子上,而領受了他許多惠澤之後才知道,鄭逸秋的確是個值得相交之人。
鄭逸秋喜歡遊曆,到威海衛尚不足兩月,便將這塊彈丸之地了解得相當全麵了。令他最感驚奇的是:代表著當今世界最先進最時尚的西方文明與最古老最具民族特色的東方文明,被生拉活扯地硬湊在了這一片狹小的海灘上,而且兩者之間反差強烈,涇渭分明!
按照中英簽訂的《訂租威海衛專條》規定,清政府同意將除威海衛老城之外的威海全灣――包括劉公島等附屬島嶼――及沿岸10英裏以內,陸地麵積達640平方公裏的地域租借給英國。卻堅持把處於英國租借地核心部位的威海衛老城,依舊歸於中國政府的管轄之下。這就如同香港島中心仍有個象征性地代表中國政府主權的“九龍城寨”一樣。威海衛老城裏不僅有幾名身穿袍服的中國官員,也有二十來個身穿“勇”字號褂的中國綠營兵。
初時,威海衛的中國官員既為體現出泱泱中華帝國的主權意識,也為了避免治下的中國百姓受到邪惡的西方文化的侵蝕,曾采取了許多嚴格的措施來最大限度地製止城裏的中國人與城外的英國人交往。但是,這樣的封鎖卻收效甚微。
隨著英國軍艦和商人大批湧進威海衛,在老城外和與陸地咫尺之遙的劉公島上大興土木,修建各種各樣的設施和房屋,被堅固的古老城牆和手執刀矛的綠營兵丁禁錮在老城圈裏的中國老百姓再也沉不住氣了。因為,英國人可以帶來大量的金錢和先進的技術,卻不可能從遙遠的英倫三島帶來足夠的勞動力。大興土木,就必須就地招募大批的中國人為他們幹活兒。英國人出的價錢令老城裏的中國人欣喜若狂蠢蠢欲動,他們從來沒有想到在中國官府的統治下祖祖輩輩當牛做馬的老百姓居然會變得來這樣值錢!他們不是官員,不僅不懼怕這樣的誘惑,反而是趨之若鶩。高大的城牆與凶神惡煞般的綠營兵根本無法阻擋他們的渴望與追求,中國官員一覺醒來發現老城裏的青壯年幾乎都跑到城外去掙英國人的洋錢的時候,他們終於不得不順應現實,丟掉虛假的自尊,下令打開城門,允許自己治下的百姓與英國人隨意交往,互通有無。當華勇營建成後,他們甚至將老城的治安工作,也索性交給英國人幫忙管理。
老城四周的變化讓城裏所有的中國老百姓瞠目結舌!不久前坐著軍艦和商船大搖大擺湧來的英國人仿佛是用一支巨大的神筆,在這片狹小的海灘上描繪出了一片絢麗斑斕的景致。許多從日本占領者手中接管過來的建築物經過英國人的精心改造,很快變得來麵目全非煥然一新,展現在中國老百姓眼前曾經熟悉的土地已經變成了令他們眼花繚亂的嶄新世界。威海衛很快便成為了各國洋人們爭相到來休閑度假的避暑勝地。
英國人除了大肆利用日本人留下的原有設施和建築,許多當年中國人修建的老房舊屋也被他們派上了用場。懸掛著“威武堂”鎦金匾額的北洋海軍公所衙門被改造為英國海軍酒吧。在甲午戰敗後服毒自盡的中國海軍提督丁汝昌的寓所被辟為陸海軍軍官聯合俱樂部。過去泥濘不堪的公路,也被鋪上了神奇的“塞門德士。”
(水泥)變得來光滑平坦,能照出人影兒來。
除此之外,大批具有濃厚英國本土特色的建築也猶如搭積木般極快地拔地而起。英國海軍遠東艦隊司令西摩爾中將與太平洋艦隊司令塞佛裏斯準將的別墅,相隔不到200米,聳立於海邊高地之上,瀕臨海濱沙灘,濃蔭掩映,淺白色的格調,配以藍天大海,別具異國情調。
大批英國商人也在這塊異國土地上蓋起了房子、修起了花園。洋人的房子蓋得很別致,很精美,花園修得更特別,不僅有後花園,而且還有前花園。前花園修得尤其講究,齊腰高的木柵欄,還油上白漆,顯得特別潔淨;後花園也一樣,絕不圍高牆,開放式的,好像故意讓院外的行人欣賞。
為了給遠離祖國的英國人提供精神慰藉的場所,老城南郊還聳立起了露石台天主教堂和有著十幾名黑衣修女出入的寬仁修道院。每到禮拜日,教堂和修道院鍾聲洪亮,無數的英國海軍官兵和攜家帶口的商人便匯聚到了這裏,向他們心中的上帝傾吐心聲。
北郊則為英國人在威海衛的統治中心,號稱愛德華商埠,密集地分布著英國駐威海衛行政長官公署、大臣公事房、華勇營駐地北大營、華務司寓所、英國工程師住宅等林林總總的建築。一些進入英國人的殖民機構從事白領工作的中國人,也極快地學會了英國人的生活方式。
鄭逸秋常和黎成、洛斯勃爾等英國軍官去威海衛老城吃喝玩樂。
如果說城外是英國人創作的一幅濃墨重彩的西洋油畫,老城裏則是一幅具有濃鬱東方特色的潑墨丹青。
穿過黑洞洞的城門,他們便猶如進入了一幅活動的畫屏中。清澈見底的葡萄河穿城而過,河岸上酒肆青樓煙館比肩而立,旗招飄飄。被踩踏得鋥亮的青石板路麵上,車轅下掛著糞袋的驢車“吱呀”而行、頭上搖曳著辮子的男人和身穿絢麗大襟邁動著三寸金蓮的女人絡繹不絕。橋頭處,兩棵粗大的老河柳挺拔而起,柳枝低垂隨風起舞,耳邊時聞鶯啼鳥鳴;樹下一群婦女或洗衣或說笑,有孩童玩耍其間。
那說笑聲、棒槌聲,不時濺起星星點點的水花;河水從清澈見底的河床上漫流而過,些許色彩斑斕的碎石點綴其間……
一道黑黝黝的古老城牆,隔出了兩個近在咫尺的世界,城外已是汽車巨輪,電報機器,城裏仍是沿襲了數千年亙古不變古色古香的東方美景。正如同中國百姓為英國人帶來的神奇變化目瞪口呆一樣,這種獨特的東方美景,同樣讓西方人驚歎不已,恍若進入了令他們神往的世外桃源一般!
三個月後,在北大營舉行的華勇營成立儀式極為隆重。為了迎接掌握著威海衛這塊殖民地最高權力的洛克哈特行政長官和夫人,以及西摩爾中將、塞佛裏斯準將等貴賓的光臨,還特意在木製檢閱台前麵鋪上了紅地毯。台上就座的除了行政長官夫婦、西摩爾、塞佛裏斯和6位穿著筆挺製服的海軍指揮員,還有各界知名代表人物,威海衛老城裏的3位中國官員也受到邀請。他們頭戴花翎,身穿袍服,神情既矜持又巴結。
西摩爾中將還帶來了一支衣飾鮮亮,銅管耀眼的海軍軍樂隊為之助興。華勇營的軍樂隊與他們比起來,不論是演奏水平和服裝,都遜色不少。
鮑爾上校對這支自己一手創建起來的軍隊煞費苦心。軍裝是現成的,軍禮服是深紅色的步兵短上衣,淺黃色的袖口、領子和肩章,紅色馬甲和兩側有四分之一英寸紅色滾邊的步兵褲,班長和翻譯還發有高至膝蓋的長統靴。軍禮服是呢料做的,與英國士兵的並無二致。訓練服與作戰服則是帶銅扣的黃色輕質卡其斜紋棉布緊身上衣,頸部和手腕處收得很緊,袖章是紅底金色。同樣布料的暗藍色的寬鬆褲從小腿至腳腕被藍色的綁腿布帶纏繞。紅色的背帶和紅寬腰帶。腳上是白色的襪子和厚厚的大頭皮鞋。夏裝又是一番光景,軍褲換成了帶有蘇格蘭山地師風格的短裙。他們清一色裝備的是世界上最先進的馬丁尼―亨利式來複槍,每個士兵胸前掛有5個子彈袋,固定子彈袋的3條窄帶由結實的棕色皮革製成。可是,考慮到這支同樣為英國國旗的榮譽而戰的軍隊畢竟不是純粹由英國人組成的,鮑爾上校特意為他們設計出了一種獨特樣式的軍帽,以此和英國軍隊有所明顯的區別。上校肯定是受到了他在西印度多年征戰生活的啟發,因為他為中國人設計出的這種軍帽帶有明顯的印度纏頭式風格――上校的獨出心裁影響深遠,甚至給曆史造成了重大的誤會和殘缺,在中國林林總總的正史野史以及不少參加過八國聯軍對華作戰的軍人的回憶錄裏,絕大多數都把華勇營當做了來自印度的錫克兵――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對自己的同胞犯下的罪惡與為英國主子立下的赫赫戰功,也同樣為曆史所湮沒。隻有華勇營中的英國軍官們依然保持著他們帝國陸軍的傳統著裝。
鮑爾上校不僅為華勇營爭取到了與英國正規陸軍部隊同樣標準的裝備,還有同樣標準的待遇。華勇營中的尉級以上軍官全部是從英國陸軍中抽調來的。中國新兵擔任的最高職務是班長,並被明確告之,以後表現優異者可晉升為排長。所以在最初的一段時間裏,班長成為了所有中國人夢寐以求的最高職位。
華勇營普通士兵的月銀是10兩,班長的月銀則比士兵足足高出兩倍。至於翻譯,月銀則分為三個檔次,三等月銀40兩,二等月銀50兩。
鄭逸秋拿的是一等,60兩。這一者是由於他的英語水平在所有翻譯中獨占鼇頭,另一個原因則是洛斯勃爾上尉的推波助瀾。他不單享受到頭等翻譯的待遇,而且是鮑爾上校最為倚重的翻譯。
黎成也不錯,他那出色的武功以及在軍事訓練過程中顯示出來的過人能力極受英國人的青睞,訓練一結束,便提拔他當上了班長。
而在1900年前後的中國軍隊中,士兵的月銀一般僅有三兩五錢。
華勇營成立儀式結束後,鮑爾上校特意為這個具有重要紀念意義的日子安排了一場足球賽。對陣的雙方一方是華勇營,另一方是劉公島英國海軍基地的水兵。
足場上的頭號明星是洛斯勃爾上尉,他自小練就的基本功使他在足球場上如入無人之境,接連灌進了對方球門3球,讓自告奮勇上場擔任華勇營守門員的鮑爾上校興奮得像個孩子。唯一有資格上場的中國人是鄭逸秋,這讓所有的中國人對他華勇營的英國軍官,中為鮑爾上校肅然起敬。他踢後衛,球技不能與洛斯勃爾相提並論,但是也讓英國軍官們對他刮目相看。
在此後的日子裏,讓英國軍官們對鄭逸秋另眼相待的還不僅僅是他的球技。
還有他行雲流水般的鋼琴演奏和在指揮部二樓大廳裏每周一次的舞會上表現出的飄逸瀟灑的舞姿與優雅迷人的風度。
42歲的鮑爾上校不但有著一副熊一樣強壯的身體,一撇漂亮的小胡子,更讓人羨慕的是他還有著一副相當不錯的男中音嗓子,低沉渾厚,音色也美,還帶有極難得的磁性。
每次周末舞會上,他都要在軍官和被邀請來的先生和女士們熱烈如潮的掌聲中獻歌數曲。鄭逸秋的鋼琴伴奏與他的歌聲配合得天衣無縫,為他的演唱增色不少。
不過,出色的才華並不能使鄭逸秋免受訓練之苦。英國人花錢雇的是能為他們扛槍打仗衝鋒陷陣的士兵,而不是球員與演員。平時顯得風度翩翩頗有紳士派頭的英國軍官們一旦到了訓練場上便一個個全變成了冷酷無情的魔鬼。分列式訓練、自行車長途越野、中國式的擒拿格鬥、西洋式的拳擊、刺殺、騎馬、全副武裝海上泅渡。在北大營最初的三個月中,凡此種種成了他們生活的全部內容,把中國人折磨得筋疲力竭體無完膚死去活來。
翻譯是華勇營裏高踞中國人之上的“貴族”。他們有資格參加周末舞會,可以到指揮部大樓的軍官俱樂部裏去打台球,玩紙牌,和英國人賭賭小錢。禮拜天還能夠身著便裝到威海衛老城的大街小巷去花天酒地縱情享樂。但是,在進行軍事訓練時,鮑爾上校也絕無例外地要求他們必須首先成為一個合格的軍人。
鄭逸秋拚盡了全力,也常常達不到英國教官的訓練要求。幸虧他的連長是洛斯勃爾,總是給予他種種照顧。
但作為年輕人的自尊心,他也不願意老是落在別人的後麵。所以訓練時他總是格外賣力。
在北大營中外官兵的心目中出類拔萃的軍人隻有兩位,一位是一連連長洛斯勃爾上尉,他算得一位十分完美的軍人。洛斯勃爾原本就有很深的西洋拳擊功底,在武衛前軍任教期間又跟著綠營裏的中國武師刻苦學了幾年中國功夫,他身體健壯如鐵,各項軍事技能也強人一頭,所以中國人對他無不敬畏。另一位則是中國新兵班長黎成,黎成平時沉默寡言,深藏不露,但是教官布置的所有的項目他幾乎都毫不費力地就能做得盡善盡美,讓要求嚴格的英國人也無可挑剔。在完成項目的過程中他所表現出來的輕靈的身段,矯健的步法,超凡的忍耐力,更是讓新兵蛋子們羨慕不已。英國軍官幾乎都已在訓練場上和黎成交過手,無論他們采用西洋拳或是中國功夫,均從無勝績。黎成尚未使出十分勁道,便將一個個上司弄得來灰頭土臉,鼻青臉腫。唯一能和黎成周旋上二三十個回合的隻有洛斯勃爾一人。黎成也是一連的兵,洛斯勃爾很為自己手下有這麽一個中國武林高手感到驕傲,所以對他委以重任,讓黎成成為了自己最得力的副手。以一個小小的新兵班長的身份可以在訓練中指揮英國排長,這在華勇營中絕無僅有。
一天上午,華勇營奉命前往設在威海衛西門外的軍糧庫去拉糧食。待糧袋裝上大車,正欲返回北大營時,突然聽見旁邊古色古香的“寶泉湯”院子裏傳出一陣尖厲激烈的吵鬧聲,還伴有砸毀器物的劇烈聲響。
在威海衛,日本人隨處可見。
日本人強烈的生存危機感使他們養成了根深蒂固的領土和民族的擴張意識。
自1895年2月17日日軍占領威海衛,到1898年5月日本撤出,在短短3年多的時間裏,日本便往威海衛移民820戶,3200多人,日本人最興旺的時期竟高達上萬人。本土的工商業也紛紛在威海衛建立分號。如:“三井物產”、“日本棉花”、“岩尾”、“八木”、“鐵木商店”等大公司均在威海衛設有辦事處或分支店。至於壽司店、旅館、妓院更是遍布威海衛的大街小巷。日軍撤離後,也依然有近千名日本人留了下來,他們大都是開堂坐店的生意人和工廠礦山的老板。而近段時間以來,由於租界區外到處風風火火地鬧起了義和團,不少青島、濟南等地的日本僑民也被嚇得紛紛遷到了這裏,使威海衛的日本人陡然大增。由於許多新來的日本人無所事事,酗酒打架的事也就與日俱增,使英國當局極為頭疼。
而這“寶泉湯”是威海衛一個著名的去處,據威海縣誌載,該處的溫泉明代初期即被當地人發現,卻不懂得怎麽利用它,讓股股熱泉白白流淌了數百個年頭。直到1895年日本軍隊打進了威海衛,大批日本商人也紛至遝來。一個叫小橋彌三郎的日本人獨具慧眼,投資開發溫泉。開鑿深井,搭席棚建浴池,並從本土火速組織來大批妓女,開始主要供日本軍人洗浴怡樂,後來也歡迎中國的有錢人進去享受。
溫泉生意火暴,小橋日進鬥金,遂又大興土木,修建了宏大的院落,既有日本式的平房榻榻米,也有雕梁畫棟的中國式建築。到如今已經發展為威海衛最大的一家日本妓院。
華勇營的人聞聲衝了進去,他們看見二三十個身穿武士服,腰挎長刀,腳穿木屐,頭發梳得怪模怪樣的日本浪人正在庭院裏大喊大叫,有的揮刀亂砍盆景花木。
日本老板和一大群身穿和服的妓女正低聲下氣地向浪人們求饒。
洛斯勃爾上尉大聲喝道:“你們在吵什麽?出什麽事了?”
一個浪人頭目走到他跟前,神態倨傲地說了幾句話。
洛斯勃爾嚷道:“你會說英語嗎?或者是中國話。”
鄭逸秋一看便明白了,對洛斯勃爾說道:“不用問,他們肯定是日本浪人,到這裏來向妓院老板收取保護費的。”
洛斯勃爾大怒,改用中國話衝著為首的日本浪人怒目喝道:“混蛋,在我們英國人管理的土地上為非作歹,真是無法無天了!”
浪人頭目也用中國話回道:“上尉先生,這是我們日本人之間的事情,請你不要多管閑事。”
“什麽?多管閑事!哈哈,難道你不知道,我們華勇營就是專門管這樣的閑事的。我現在命令你們,馬上給我滾出去!誰敢在威海衛欺壓平民,我就把誰抓起來!”
日本浪人一擁而上,橫眉瞪眼地向著洛斯勃爾大罵。
洛斯勃爾本是個血氣方剛之人,哪兒受得這樣的輕侮,一聲暴喝:“中國人,給我狠狠地揍他們!”
浪人頭目猛地一擺手,高聲說道:“上尉先生,以多打少,勝之不武。我有一個提議,你們挑選出一個功夫最好的人,和我們的武士一對一的較量,誰輸,誰就乖乖地離開這裏。”
年輕好勝的洛斯勃爾童心大發,高興地叫道:“好啊,我現在就給你們一個機會!哈哈,你們一定是肉皮發癢了吧,那就讓我來教訓教訓你們這幫王八蛋!”
浪人頭目輕蔑地瞟了一眼洛斯勃爾,說道:“你空著手,我也不能使用武器,我們就在拳腳上較量吧。”說罷,將腰間長刀取下,扔給了旁邊的浪人。
男人女人嘩地散開,寬敞庭院成了比武場。
黎成退後幾步,背靠一株迎客鬆,抄起雙手,冷眼瞅著日本人的舉動。
洛斯勃爾緊緊腰帶,亮開架勢,沉聲一喝:“上吧,東洋人。”
日本人大步上前,洛斯勃爾以掌相格,兩人拳來腳往,閃轉騰挪,陀螺般旋來轉去,拚鬥了十餘個回合,洛斯勃爾見日本人出招凶狠,急欲求勝,遂以克法出拳,故意讓日本人占盡上風。就在助威的浪人們麵露喜色之際,一味招架的洛斯勃爾陡地後撤一大步,待浪人疾步跟進,突然背身躍起,以飛腿直擊浪人心窩,這一腳沉重無比,直擊得浪人騰空而起,飛出一兩丈外,P股著地重重砸在地上。
日本浪人們齊發驚叫,隻見寒光一閃,一柄鋒利的長刀已到了浪人頭目的手中。浪人頭目一躍而起,揮刀便向洛斯勃爾衝去。可是,還有人比他更快,一個身影閃電般躥到他身後,用指尖在他後背上倏然一點,隻聽“當”的一聲,長刀已墜落在地。眨眼之間,浪人頭目已經被反扭手腕,前額觸地,痛苦地尖叫起來。
出招相助之人,正是黎成。
洛斯勃爾看得心花怒放,得意揚揚地叫道:“怎麽樣?還要和我的這位士兵較量較量嗎?”
浪人頭目扭著脖子可憐兮兮地叫道:“上尉先生,對不起,我們……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