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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死狗烹談韓信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立了大功的人最後卻沒有好下場。漢王朝開國第一功臣韓信被誣謀反,蒙冤被殺的事千古流傳,盡人皆知。影響所及,遂使英雄氣短,壯士寒心。後來大家做事都想留一手,不敢盡心竭力,建功立業,惟恐把事業做大了,功高震主,遭到忌刻,會罹不測之禍。

  《史記》的作者太史公司馬遷從來正直敢言,我們且看他對韓信這一大冤案是如何評論的。他在《史記・淮陰侯列傳》中說:

  假令韓信學道謙讓,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則庶幾哉於漢家勳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功勞之大可與周公、召公、薑太公相比),後世血食矣(可以長期享受祭祀,名垂千古)。不務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謀畔(叛)

  逆,夷滅宗族,不亦宜乎!(也就是說:活該!)

  司馬遷是文章高手,從來文筆流暢,邏輯性也很強。

  但是在這一段話中,卻說得牛頭不對馬嘴,而且吞吞吐吐,有些底氣不足的味道。請問:造成韓信最後身敗名裂被夷三族的原因究竟是什麽?如果隻是因為不懂得“學道謙讓,不伐己功,不矜其能”,那是不會做人,欠缺修養的問題,絕不可能處理得這麽重。如果是由於“謀叛”,那你就責備他不該謀叛就行了,何必提他謙讓不謙讓的問題,難道他為人謙讓,謀叛就可以不殺頭,可以從輕處理麽?司馬遷的這一段話,是出於不得已的原因在暗中更換了主題。先說韓信如果為人謙讓,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就可以成為漢王朝的開國功臣,名垂千古。他為什麽做不到這一點?就因為不懂謙讓,不會做人,這種說法本來是完整的。然後再去批評韓信在天下已定之時才去謀反,活該被夷三族,這就顯得十分勉強,其中顯然有言外之意,弦外之音。

  言外之意是什麽?那就是:你韓信要“謀叛”,就應該早一點動手。在你手握重兵形勢十分有利的時候你不動,偏偏在兵權已失形勢對你不利的時候你才想動,你這個大傻瓜,不倒黴才怪!司馬遷的這種語氣,顯然已經表達了對韓信的無限同情。

  司馬遷這樣評價韓信是有原因的。因為韓信是漢初第一大功臣,韓信的冤案是漢初第一大冤案,可以說是朝野上下,舉世矚目。漢王朝早已拍板定案,鐵板釘釘,既然冤枉你就冤枉到底,誰敢跳出來翻案!因此司馬遷評韓信,隻能采用曲筆,批評是假,同情是真。而且在《淮陰侯列傳》全文中,司馬遷用大量的篇幅說明韓信為人忠厚,知恩圖報,即使在形勢對自己十分有利之時,也從無謀叛之心。他在記事中留下這些“伏筆”,是想讓我們這些後世的讀者能夠“好學深思,心知其意”,從中揣摩出曆史的真相來!

  韓信不是背信棄義的人

  讀者諸君,請你把《史記・淮陰侯列傳》再讀一遍,留意一下其中描寫武涉與蒯通勸說韓信背叛劉邦的經過。

  先是武涉奉項羽之命去勸說韓信,希望韓信與楚聯合,三分天下。他所下的說詞,很有道理,但是被韓信謝絕了。韓信說:“臣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戟,言不聽,畫不用,故倍(背)楚而歸漢。漢王授我上將軍印,予我數萬眾,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故吾得以至於此。夫人深親信我,我倍(背)之不祥,雖死不易,幸為信謝項王!”

  武涉說不動他,齊人蒯通又來勸說,勸他在楚、漢相爭之時坐觀成敗,自取天下。蒯通說:“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歸楚,楚人不信;歸漢,漢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歸乎?夫勢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竊為足下危之。”而且直接提出“野獸已盡而獵狗烹”的故事,認為天下既定之時,劉邦就會對他下手。但是“韓信猶豫,不忍倍(背)漢,又自以為功多,漢終不奪我齊,遂謝蒯通。”他沒有想到,轉瞬之間,蒯通所說的預言就一一變成現實。與老奸巨猾的劉邦相比,韓信實在是太老實了。

  司馬遷在這一段敘述中未加任何評語,因為這種評語很不好加,說得不妥,就會被指為替韓信翻案。對於這位刑餘史臣司馬遷,這種大帽子是戴不起的。但在這段敘述之中,司馬遷顯然還有一段潛台詞,希望讀者能夠領悟。這段潛台詞是:“韓信在手握重兵可以左右天下大勢的時候,能夠一再婉謝諸家說客的勸說,不願意背叛劉邦;難道在被劉邦用計擒獲之後,處於軟禁期間,全無謀反的條件之時,還會謀反麽!韓信是用兵如神的名將,又不是糊塗蟲,難道會貿然做出不顧後果的糊塗事!因此,說他在軟禁期間還想‘謀反’,實在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謀反的證據不足信

  說是韓信謀反,證據何在?司馬遷在《淮陰侯列傳》中詳記韓信與陳 的“私房話”,作為韓信“謀反”的證據,這段文字雖然寫得生動,像煞有介事,但是完全經不起推敲,一推敲,就使人疑竇叢生,不敢輕信了。

  這段文字是:

  陳 拜為巨鹿守,辭於淮陰侯。淮陰侯挈其手,辟左右與之步於庭,仰天歎曰:“子可與言乎?欲與子有言也。” 曰:“唯將軍令之。”淮陰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處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叛),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將。吾為公從中起,天下可圖也。”陳 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謹奉教!”漢十年(公元前197年),陳 果反。

  請問:以這樣一席話作為韓信教唆陳 謀叛的證據,能行嗎?當然不行。當時韓信屏退左右,隻與陳 兩人攜手“步於庭”,所說的話根本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因為是邊走邊說,即使某個地方藏有竊聽器也記不下來。

  除非是陳 被俘後自己交代出來,否則就不可能為別人所知。陳 是在戰場上被樊噲的部下當場擊斃的,當然無從吐露這些談話。退一萬步說,即使陳 或者韓信承認有過這樣一次談話,也隻能視為發牢騷、出怨言,算不了是“謀反”的證據。因為當時韓信已在軟禁之中,完全缺少“謀反”的起碼條件。陳 出任巨鹿守,尚未到任,八字還未見一撇,在遙遠的將來會有什麽新情況完全不知道,請問這個“反”又如何“謀”法?但是《淮陰侯列傳》中緊接著就說了一段韓信“謀反”的經過如下:

  上自將而往,信病不從,陰使人至 所,曰:“弟舉兵,吾從此助公。”信乃謀與家臣夜詐詔赦諸官徒奴,欲發以襲呂後、太子。部署已定,待  報。其舍人得罪於信,信囚,欲殺之。舍人弟上變,告信欲反狀於呂後。呂後欲召,恐其黨不就,乃與蕭相國謀,詐令人從上所來,言 已死,列侯群臣皆賀。相國紿信曰:“雖疾,強入賀。”信入,呂後使武士縛信,斬之長樂鍾室。

  信方斬,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計,乃為兒女子所詐,豈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這一段話,與其說是司馬遷記載韓信“謀反”的經過,倒不如說是司馬遷有意揭穿呂後的陰謀。因為這一段話說得破綻百出,實在難以令人相信。韓信以被軟禁之身能夠假傳聖旨赦免許多囚徒共同起來造反嗎?如果真有其事,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至少應指明哪些人參與了謀劃,怎麽會隻殺韓信一家人就把事情了結。這明明是呂後與蕭何密謀把韓信騙進宮來加以謀殺,是未經審訊就襲殺了的。蕭何對於韓信,正如成語所說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如果韓信是真的謀反,何不暫時囚禁,等待劉邦回來公開審訊,明正典刑,豈不是可以對那些心懷異誌的人起到警戒作用。呂、蕭兩人設計把韓信騙進宮去立即下手,充分說明這一段記述不能說明韓信“謀反”,隻能說明是呂、蕭“謀殺”。司馬遷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們,讀他的書需要“好學深思,心知其意”。如果我們讀了這一段文字,真的認為是司馬遷在記載韓信“謀反”的經過與罪狀,那就是既不好學,更不深思,也就很難懂得他老人家的真意了。

  被軟禁的韓信沒有造反的條件

  公元前202年,以項羽的敗死結束了長達5年的楚漢之爭。劉邦統一了天下。為了酬勞功臣,他在當年就封了7個異姓王國,其中最大的就是楚國,韓信被封為楚王。實力最強的楚國就成為劉邦的心腹大患。他要想消滅異己,第一個目標就是楚國。此時劉邦雖然做了皇帝,手中的兵力還是比不過韓信。《史記・陳丞相世家》中說:

  陳平曰:“人之上書言信反,有知之者乎?”曰:

  “未有。”曰:“信知之乎?”曰:“不知。”陳平曰:

  “陛下精兵孰與楚?”上曰:“不能過。”平曰:“陛下將用兵有能過韓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

  “今兵不如楚精,而將不能及,而舉兵攻之,是趣之戰也,竊為陛下危之。”上曰:“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巡狩,會諸侯。南方有雲夢,陛下弟出偽遊雲夢,會諸侯於陳。陳,楚之西界,信聞天子以好出遊,其勢必無事而郊迎謁。謁,而陛下因擒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高帝以為然。

  當時劉邦如果和韓信對壘,正如陳平所言,絕對不是韓信的對手。他隻好采用陳平的獻計,偽遊雲夢,叫韓信來見麵,“實欲襲信,信弗知”。等到韓信來謁,“上令武士縛信,載後車。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固當烹!’上曰:‘人告公反。’遂械係信。

  至洛陽,赦信罪,以為淮陰侯。”

  可見,劉邦是用詐術逮捕了韓信,說是“人告公反”,而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結果是加以扣留,軟禁,赦信罪(赦的是什麽罪,也就說不清,道不明),從楚王貶為淮陰侯。韓信上當被捕之後,倒是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知道這是“兔死狗烹”。這話從韓信的口中說出來,真是畫龍點睛之筆。

  韓信從被軟禁直到被指為謀叛而殺頭,前後有5年之久。在這幾年中,他雖有一個淮陰侯的空名,事實上手中沒有一兵一卒,又在朝廷的嚴密監控之中,沒有行動自由,實際上已經失掉了“謀反”的能力。可笑的是,就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之中,韓信還是非常自負,不肯謙讓,嘴巴還是不肯饒人。《淮陰侯列傳》中說:

  上常從容與信言諸將能不,各有差。上問曰:“如我能將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上曰:

  “於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為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乃信之所以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

  這次對話,為後世留下了一條“韓信將兵,多多益善”的成語。但對韓信本人卻極為不利。韓信先是說了大話,貶了劉邦(“陛下不過能將十萬”),話已出口,悔之不及,隻好多說兩句奉承話(“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以資補救。但是老奸巨猾的劉邦聽得出來,“臣多多而益善耳”是極為自負的韓信的真心話,至於後麵的“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則是勉強說出的奉承話。做了皇帝的劉邦,對於阿諛逢迎的奉承話一天到晚聽得太多了,聽了不起什麽作用;但是韓信藐視他的真心話,他卻記恨於心。此話一出口,韓信也就“死定了”,反正早遲要把你收拾掉,看你狂妄到幾時!

  不能把兔死狗烹視為曆史規律

  我們遇到了一些不合情、不合理、不合法的錯事、壞事、怪事,隻要是稍有正義感的人,往往會義憤填膺,拍案而起。這是正常現象。如果遇得太多了,就會逐漸麻木,見慣不驚,甚至於習非成是,視為當然。那就是不正常的現象。司馬遷借韓信之口說出“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天下已定,我固當烹”的話,是對忘恩負義的暴君們的譴責,屬於口誅筆伐。後來有些皇帝跟樣學樣,一再重演兔死狗烹的悲劇,就有人產生懷疑,覺得天下既定則殺功臣的事是不是難以避免,是不是已經成為曆史規律。其實曆代王朝雖然不乏大殺功臣的例子,也還是有不少不殺功臣的例子。例如東漢的劉秀、北宋的趙匡胤等就都不殺功臣。既然不殺功臣也能把國家治理好,就說明大殺功臣一事並不是必需的,不能視為理所當然。

  曆史上大殺功臣的有兩個代表人物,一是劉邦,二是朱元璋。劉邦是大殺功臣的始作俑者,“兔死狗烹”

  的典故就是由他冤殺韓信所產生的。對於大殺功臣,他還有一套歪歪道理。他把功臣分為兩類:一類為功人,二類為功狗。在《史記・蕭相國世家》中,司馬遷對此有明確的記載:

  高祖(劉邦)以蕭何功最盛,封為 侯,所食邑多。

  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堅執銳,多者百餘戰,少者數十合,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今蕭何未嚐有汗馬之勞,徒持文墨議論,不戰,顧反居臣等上,何也?”高帝曰:

  “諸君知獵乎?”曰:“知之。”“知獵狗乎?”曰:

  “知之。”高帝曰:“夫獵,追殺獸兔者狗也,而發蹤指示獸處者人也。今諸君徒能得走獸耳,功狗也。至如蕭何,發蹤指示,功人也。且諸君獨以身隨我,多者兩三人。今蕭何舉宗數十人皆隨我,功不可忘也。”群臣皆莫敢言。

  對於“功人”、“功狗”,還可以換一種方式來說明。那就是:既能打江山,又有治國本領的,才能叫作功人;隻能打江山,沒有治國本領的,隻可稱為功狗。

  按照劉邦的邏輯,既然兔子打完了,獵狗沒有用了,一律烹之,好像是頗有理由、順理成章的事。因此,韓信、彭越、英布等功狗相繼烹之,蕭何等功人才得以保全。

  2000年來,受劉邦此說的影響,大家似乎已把“兔死狗烹”看成一條曆史規律,譴責之聲,反而越來越少了。

  等而下之,朱元璋的大殺功臣,其惡劣程度比劉邦有過之而無不及。劉邦是不殺功人,隻殺功狗,認為留下功人,對於治國也還有一些用處。朱元璋是不論功人、功狗,一律斬盡殺絕。他自有一套獨特的思路,他認為:

  凡是有功者,不論功人也好,功狗也好,隻要是過去參加過打江山的人,多少總有一些野心,也就是說這些人都有起來作亂的可能性。為了確保帝位的安全,最好一律殺之。朱元璋在和太子朱標對話的時候,稱呼這些人為“險人”。這個新名詞的創造,就成了他必須大殺功臣的理論根據。

  其實,不殺功臣的朝代也並不少。舉例說,劉邦的後裔、東漢的開國之君劉秀就盡力保全功臣。劉秀出身於太學生,處理國事很有理性,並且富有人情味。他雖是開國之君,卻並非野心家,在反抗王莽的起義中,既不急功近利,更不搶班奪權,而是逐步發展,循序漸進。

  別人掌權之時,他能安守本分;等到別人失敗,他才從容接手。他從起義到登上帝位,時間長達16年。他用儒家思想治國,崇尚寬厚。對於功臣,他不僅不猜忌,而且盡量作出妥善安排,優待終身。開國功臣雲台28將,人人善終;就連過去的政敵,隻要歸順過來,也能化敵為友,相安無事。

  至於趙匡胤的杯酒釋兵權,盡量保全武將(也就是劉邦所說的“功狗”)的故事,則是人人熟知,人人稱道,不必多說。

  因此,大殺功臣,兔死狗烹,並不是不可避免的,絕非曆史規律。這種惡劣行為,隻能由劉邦、朱元璋等等暴君個人負責。

  兔死狗烹是百分之百的冤案

  一個無辜的人蒙冤被關、被殺,就應該叫做冤案,應該為之平反;不僅無辜而且有功的人蒙冤被關、被殺,當然更應該叫做冤案,更應該為之平反。因此,古往今來一切兔死狗烹的事件都是百分之百的冤案,應該一起平反,以慰英魂。

  已受宮刑,心有餘悸的司馬遷不敢公開提出為韓信平反的主張,但卻在記事中,在字裏行間一再向我們透露出曆史的真相,描繪出流氓皇帝劉邦的醜惡嘴臉。請看看劉邦和韓信打交道的時候一次又一次的尷尬場麵。

  劉邦勉強接受了蕭何的建議,對韓信登壇拜將。劉、韓兩人見麵之時:

  王曰:“丞相(蕭何)數言將軍,將軍何以教寡人計策?”信謝,因問王曰:“今東向爭權天下,豈非項王邪?”漢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強孰與項王?”漢王默然良久,曰:“不如也。”

  在韓信這個行家麵前,劉邦“默然良久”,還是不敢吹牛,隻好自認任何條件都比不上項羽。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韓信,他根本沒有與項羽較量的膽子。

  後來,韓信立了大功,已平齊地,乃派使者上書劉邦,希望封自己為“假王”(代理齊王),以壯聲勢。

  當是時,楚方急圍漢王於滎陽。韓信使者至,發書,漢王大怒,罵曰:“吾困於此,旦暮望若來佐我,乃欲自立為王!”張良、陳平躡漢王足(用腳踢他以示意),因附耳語曰:“漢方不利,寧能禁信之王乎?(他要自立為王,你也擋不住)不如因而立,善遇之,使自為守。

  不然,變生。”漢王亦悟,因複罵曰:“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耳,何以假為!”乃遣張良往立信為齊王,征其兵擊楚。

  因為韓信的實力比劉邦強,這時的劉邦對於韓信,甚至於對韓信所派的使者都不敢發脾氣,隻能低聲下氣,表現出一副窩囊相。

  到了項羽敗亡,天下已定。劉邦不得已,封第一號大功臣韓信為楚王。但是又不放心,時時想奪韓信的權,遂問計於陳平。陳平估計做了皇帝的劉邦,在實力上仍然不是韓信的對手,隻好采取詐術,偽遊雲夢,與韓信見麵時,乘機襲擊,加以逮捕。當韓信質問他為什麽這樣做?劉邦隻好吞吞吐吐地說:“人告公反。”但是又拿不出任何證據。如果韓信真的謀反,劉邦可以嚴詞審訊,為什麽卻客客氣氣地說“人言公反”,稱一個罪犯為“公”?其場麵之尷尬,可以想見。

  後來劉、韓見麵,談論用兵問題,劉邦居然說:“你用兵的本領比我強,為什麽反被我所擒?”這真是強詞奪理,恬不知恥。韓信說的本領是用兵,劉邦說的本領是玩弄陰謀詭計,這完全是兩碼事,完全沒有可比性。

  如果雙方在戰場上相見,堂堂之陣,正正之旗,無論鬥智鬥勇,劉邦豈是韓信的對手!

  此後,劉、韓就再也沒有見麵,劉邦自己愧對韓信,要對韓信下手,隻好假手於呂後。呂後也不敢公開傳訊韓信,隻好用蕭何之計把韓信騙進宮來,斬之於長樂宮的鍾室。這實際上是一種不光彩的暗殺行為。如果韓信真有短處,為什麽不能公開審問,明正典刑?

  最妙的記載,是劉邦出征歸來,“見信死,且喜且憐之”。一個“喜”字,活畫出劉邦一副醜態。他的心腹大患已除,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一個“憐”字,也足夠說明他的問心有愧,心虛氣短。

  司馬遷之批評韓信為人不懂謙讓,“自伐其功,自矜其能”,所以才招致敗亡,這並不是真話,而是一種憤慨已極的反話。其潛台詞是:“韓信!韓信!看你用兵如神,好像非常聰明,卻一點不懂得保護自己。最後被人暗算,身敗名裂,這種倒黴的事,不是你自找的嗎!”

  筆者行文至此,不禁有詩歎曰:

  兔死狗烹太無情,千秋冤案說淮陰;史公無奈用曲筆,卻責韓信不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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