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安裝了XP係統的電腦,自動更新。
——摘自《桑狼語錄》
陳守倉甘當庫管,蝸居倉庫,惶惶不見天日,曾一度被人遺忘。這廝有段時間特別鬱悶,打來電話抱怨:“人一旦忙碌就漠視周遭,眼裏隻有金子銀子。”其實他說的就是我和吳間道等人,隻顧在職場打打殺殺,和兄弟們漸漸疏遠。周末謝骨幹剛領薪水,打來電話訴苦:“老汪,杯水車薪啊!”已有很久沒和這廝聯係,我說你小子發大財就想起我,真是好兄弟。話音剛落,這廝罵罵咧咧:“別提錢的事,說起老子鬼火冒。”然後細數資金去向:信用卡最低還款去掉大半,餘錢隻夠吃一頓串串香。我問他在哪裏,天朗氣清,找個地方喝茶多愜意。這廝垂頭喪氣地說:“改天吧,我正陪瑤瑤逛菜市場。”
我挺羨慕這種生活,有時認為成都之所以被評為人居環境最佳城市,不是因為這裏的曆史、菊花茶以及棋牌鳥語,它得源於深居簡出的小市民,安於現狀,與世無爭的態度。我將手機往耳際靠靠,說你們兩口子真幸福,買菜做飯都要玩雙飛。這廝立馬牢騷:“幸福?現在豬排比豬肉貴,我這人排也才值月薪兩千。”我趕忙輕言細語安慰,說你是高級動物,怎能與低級動物相比呢。說到這裏,電話那頭傳來討價還價的聲音:“老板,豬排多少錢一斤?”
“這邊16,那邊14.”
“都是豬排,咋分這邊那邊?”
“當然要分,這邊多筋肉,那邊少筋肉。”
“有沒得少?”
“少?沒叫高價算你幸運……”
“幫我稱兩根。”
最後一句我倒是聽得明白,是瑤瑤的聲音,我朝電話吼:“你娃是不是嫌移動沒賺夠你話費?”謝骨幹回過神來歎道:“這日子比栽秧搭穀還累!”我大笑,說你現在才知做城市人比農民還糟糕?亡羊補牢,為時不晚。話畢這廝衝我發飆:“汪凡你別當了銷售總監就拿老子洗刷,其實大家都在一條船上,風平浪靜叫好,雷鳴電閃喊娘。我要能回頭當農民春耕春種,真得給老天爺磕幾個響頭!”
謝骨幹出身貧寒,老家地處偏遠山區,滯留成都是大學畢業後的唯一選擇,混人樣混名堂。在中國西部農村,很多村子十年九載才培養出幾名大學生,俗話講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受世俗眼光局限,父老鄉親誰會理解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卷上鋪蓋回家種田?
怔了良久,估摸瑤瑤的豬排也稱好了,謝骨幹在電話裏粗著嗓門問:“你小子也啞巴了?”我吸吸幹涸的喉嚨,說沒啥可說,就算被生活折磨到肉體麻木咱們也得堅持下去,快到2008了,祖國遍地開花。這廝苦笑不迭,稱假以時日成了百萬富翁,他衣錦還鄉,開寶馬回家辦養豬場,發展地方產業致富一方。謝骨幹話雖小聲,但我已聽出話筒那頭咬牙切齒的弦外之音,甚至覺察到這廝說話時的恐怖表情。
大四那年趙晴突發奇想,到圖書館借了印度心靈大師克裏希那穆提的《生命的詮釋》,死妮子讀完後聲情並茂地給我灌輸人生哲理,說生活沒有想象中的複雜,它取決於人的價值觀,正所謂“悲觀者歎人生苦短,樂觀者讚人生如虹”。當然這些話不全是大師語言,最後那句,是我寫在手抄本上的原創,趙晴搬來反教我罷了。突又想起1995年父親送我出村時說的話,至今擲地有聲,一直激勵我追求神聖愛情和偉大事業,父親說:“走出這山梁,幺兒你再也不要回到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
今天是“光棍節”,張梅這小姑娘在辦公室扯著嗓門說:“汪總監今晚肯定要去鶯歌燕舞。”陳曉燕剛來公司,說話做事不是很隨意,聽了這話偷偷地笑,我當著大夥的麵,說光棍滿天下,有什麽值得好笑的。話畢,陳曉燕臉刷地變成熟透的“紅富士”。
細數公司裏的男人,除我之外都名草有主,尤其是新招的師弟,個個被熱戀燒得雄心勃勃,揚言今晚一定要把愛情的歡樂建立在光棍們的痛苦之上。我知道他們是和我開玩笑,不過陳強這小子倒會處事,說今晚“涼拌”一下女朋友,陪我到校園廣場吃冷淡杯。我很受感動,但作為他們的老大,豈能輕易表現出孤獨的頹喪和失戀的憂傷?如此不堪生活所擊,怎能在部下麵前樹立硬漢標杆?所以我拒絕陳強好意,聲稱早有美女預約,下了班到城市中心的星巴克咖啡廳吃燭光牛排。
回到出租房,麵對空空四壁,趙晴的影子若隱若現,殘存的香味無意識地刺激腺體。本著就近取火原則,念及張梅圓潤的麵部和陳曉燕羞怯的瓜子臉,心智漸顯脆弱。
論男議女乃大學熄燈之後的常見話題。當年一部《色即是空》紅遍校園,情節引人入勝,使得全寢室男生遐想連篇。後來搬寢室,宿管會女老師例行檢查,發現每張床搖搖欲墜,問及緣由,大夥矛頭直指謝骨幹:“老師你問他吧,這家夥看上去像根晾衣杆……”宿管會女老師是過來人,略帶雀斑的臉上紅暈陣陣,罵我們這幫兔崽子,都讓社會習氣給汙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