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怒不言既是漢子行為也是君子行為,我們是弱勢群體,雖不屬於這座城市,卻包容了整座城市。
——摘自《桑狼語錄》
翌日我給吳間道說起謝骨幹當護花使者挨揍的事,這廝從公司扛了一箱“勇闖天涯”,叫上我慰問老謝。思考一宿,謝骨幹倒也茅塞頓開,說看開一些,為女人挨揍和董存瑞炸碉堡沒什麽區別,是使命也是光榮。然苦笑並不能掩蓋這廝臉上的淤青,想當年在A大,誰若不識抬舉,在寢室兄弟們頭上飛揚跋扈,不被揍個半死也得讓他一星期下不了床,可置身浮世,我們隻是一粒微小的沙塵,風吹隨動風歇隨歇。
瑤瑤獨自去廚房燒菜,話題自然扯到她身上。吳間道拿之與黃家芸相比,我拿之與趙晴相較,比來較去,吳間道歎道:“都他媽不在一個層次上。且不說其他,舞女明哲保身本身就是一大奇跡,又經受住款爺誘惑,靈魂更為神聖。”想起趙晴,心頭又一陣酸楚,這段時間工作忙碌,已很少回憶往事,有時想沒了愛情,壓力反倒減輕不少。
不得不承認吳間道分析得精辟到位,瑤瑤確是這座城市的一朵水蓮花,謝骨幹卻擺頭歎氣:“我拖累了瑤瑤……”吳間道一下就火了,拍著桌子說:“你不是拖累,你在拯救,瑤瑤總不能做一輩子舞女,每個人都有在現實狹縫中尋求真愛的權利。”
謝骨幹橫了我倆一眼,說瑤瑤打算辭職離開成都,回老家照顧家人。話畢掏出錢夾倒出幾張銀行卡,甚是無奈地說:“你們睜眼看看,全是空卡,有一張還是負數。而且最傷腦筋的是瑤瑤要供弟弟上大學,藝術專業費用不菲,我這熊樣連自己都養不活,別說騰出肩膀讓瑤瑤依靠!”
這話猛然擊中我軟肋,頓了頓,我說如今誰不缺錢?掙錢卻不是唯一目的,物質需求和一個人的價值取向有很大關係,瑤瑤品德絕非池中之物,當下不把握,你小子後半輩子可別後悔。說完才發現瑤瑤站在臥室門口,苦澀地朝我們笑:“你們別把我看得太高尚,瑤瑤隻是高中還未畢業的文盲,趕緊吃飯吧!”
有說有笑吃完一頓豐盛午餐,謝骨幹兩口子心事重重。但胳膊拗不過大腿,人也顛覆不了現實,辭別之際我和吳間道都沒了晦澀之言,想必再多的勸誡也是口水,唯無聲祝福。
星期六下午劉總打來電話,說她約了廠家的代表到溫江泡溫泉,問我住哪裏,她開車來接我。我覺得讓老總親自接人有些不妥,就說哪能勞煩劉總,我打車過來和你會麵吧。劉總在電話裏十分不悅,說你打車哪有我開車方便,趕緊收拾,我這就過來。
劉總駕駛著她的“標致”跑車轉悠幾大圈才找到蓮花西路,我磨磨蹭蹭上車,劉總笑問我哪一年到此買的房子。怔了一下,我說劉總你這玩笑可是開大了,房價猛於虎,小汪目前還沒買房實力,這房子是租借的,圖個便宜清靜。劉總陷入沉思,似在回味我剛才的那番話,頓了片刻,劉總笑道:“好好努力,你也會是大老板。”
路上劉總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劉總淡然道:“小汪你相不相信,我的過去可以寫成一部書。”事實上全天下很多人都有這樣那樣的過去,或悲或喜。我接過劉總的話:“當然相信,每個人的奮鬥史,寫出來勝過《史記》。”這話讓劉總粉臉如花,旋即又嚴肅起來,講起她的創業史。十年前的劉總,剛從“象牙塔”釋放出來,夢想這裏的天地,有一片屬於自己。剛開始工作並不順心,那時做行政月薪幾百,劉總做了一年,嫌工資低,職業又沒發展前途,她便辭職搞銷售。劉總說到這裏我就笑,“銷售銷售,越銷越瘦。”“是的,”劉總驕傲地說,“我的身材得益於走街串巷。”
一個黃毛丫頭,十年前在成都賣化妝品、手機、電腦,劉總經曆的過程,正如同我現在,我靜靜傾聽,滿腹仰慕。她說無論遇到任何困難都不能放棄人生信條,這個世界並不是男人的天下,女人也能撐半邊天。當然,遭遇挫折你會怨歎,活著是件不容易的事,若能熬到雲破天開,便離出頭之日不遠。
這些道理千篇一律,曾經聽得耳朵上繭,此刻由一名事業小有成就的女人說出,著實令人震撼。我感覺心頭淤積的陰霾煙消雲散,搖下車窗,成溫大道旁的秋風肆意灌入,我深切地渴望它能將我根深蒂固的憂傷全部吹去。快到魚鳧國都時,我問劉總:“今天如何招待兩位貴客?”劉總放慢車速,從LV的櫻桃包裏摸出一遝百元鈔丟給我,說先泡溫泉接風洗塵,然後喝茶打麻將聊聊公事,酒店我已訂好,至於晚上的娛樂,你負責安排。
我深知其意,故意將百元鈔往劉總的懷裏推:“我這裏有錢。”劉總當即板下臉,說來人雖不是總裁,但都高居要職,招呼好對我們很有好處,你先拿著,消費完記得要發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