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之於現實恐懼式的疼痛,必與錢財有關。
——摘自《桑狼語錄》
吳間道日理萬機,旁知我和趙晴感情裂變,抽空來電撫慰:“愛情不存在唯一性,失去趙晴還有千千萬萬個趙晴成為你生命中的戀人。”謝骨幹聞訊,十分悲痛地說:“老汪,憑你的才貌,下一位女友未必比趙晴差。”這廝深陷瑤瑤的溫柔鄉,說話帶刺了,我說你這是落井下石。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遠在重慶的高英俊也來電深切慰問,這廝畢業後到沿海混了幾年,撿過磚頭、當過領班、做過經理,兜了一圈還是覺得重慶好,從起點回到起點。高英俊在電話裏唧唧歪歪,我問他身處萬花叢,是不是讓重慶美女給拐了。這廝連聲感歎:“朝九晚五,操他老母。”
這本是重慶人激動或憤怒時脫口而出的髒話,我卻從中察覺高英俊積了滿腹苦水。的確,一個人在城市中心的平房裏憋屈二十多年,苦苦期盼的拆遷工程無限期延遲,於情於理令人窩火。四年前我去過高英俊家,一道木門將狹窄的平房隔成兩間臥室,主臥和廚房相連,廁所在整片平房盡頭,為左鄰右舍公用,不論寒冬酷夏,臭氣熏天。
我們在電話裏聊了很久,這廝回重慶換了幾份工作,目前在紅星建材城擔任樓層主管,薪資不高倒還穩定。我不由得一陣眼亮,若應聘都彭強化地板銷售總監成功,日後開發重慶市場,說不定能幫上大忙。
我開始安靜下來整理房間,這些年存放了不少有關趙晴的物件,初戀時她寫給我的情書,熱戀時我寫給她的情詩……它們被裝進匣子,匣子表麵已滿布塵灰,輕輕拂去,往事曆曆在目,禁不住淚雨漣漣。我盤算著該將它們永久封藏還是毀屍滅跡,趙晴卻突然打來電話,聲淚俱下地說了無數聲對不起。
我怒吼著舉例,假如你被人用刀子在臉上劃得鮮血淋漓,你從此失去花容月貌,他該做什麽才能得到你的寬容?
趙晴聽了默不做聲,電話裏隻剩悲傷的哭泣,後來也有我的哭泣。哭著哭著,我抓起桌上的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破碎的聲音,想必趙晴聽得真切。但即便相框粉身碎骨,照片上趙晴的微笑健在依然。僵持一陣,我心下一軟,說親愛的,是我上輩子欠你還是我們原本就是一對冤家?這下趙晴哭得撕心裂肺,沙啞著聲音說:“汪凡,不要再說了,是現實,現實!”
什麽狗屁現實,說到底都是為錢所困,我相信趙晴的背叛,絕非感情。謝骨幹說現實是食人漏鬥,有人為它淪為階下囚,有人為它洪福齊天。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以之為主題,我在新浪網站寫博,記錄回憶的點點滴滴,使得無數網友心生感慨。我認為這是舔舐傷痛的方式之一,在虛擬的網絡世界尋找自我安慰,同時我也關注手機動靜,浩源貿易公司,怎麽還不給我打電話?
債台高築,可謂內憂外患,我不禁懷疑自己的能力,乃至運氣。人處絕境,有時會經不住蹂躪將需求降到極點,心想該不該委屈自己,應聘酒樓服務員,或者去保潔公司做刷牆工。想到此我又自扇耳光,人無追求比之鹹魚,人若有誌鵠蛇升天。
傍晚時分謝骨幹打來電話,問我想不想喝酒,我正愁無人傾訴,心下大悅,說你小子總算有良心,知道為兄弟排憂解難了。哪知這廝一陣肉笑,說“城市森林”的設計創意今天被派上用場,萬科地產花錢買下,用做獅子山第三期公寓房的平麵廣告。
“你娃發達了,日子有盼頭。”我悻悻地說。
謝骨幹異常謙遜:“其中有你功勞,廢話少說,蓮花小區‘好吃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