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城市的幽暗就別想有詩人的情懷。森林裏的禽獸披著真毛皮,如果我不慎也披了一件,一定是逼不得已,因為生活沒有拋棄我,而是蹂躪了我。
——摘自《桑狼語錄》
辣妹在QQ裏給我留言,說老公嫌她賦閑在家過於無聊,在重慶解放碑盤了間鋪麵供她做服裝生意,她明天來成都選品牌。辣妹留下一個手機號碼,我深知其意,發去一條問候短信,死妮子立馬通過手機和我眉來眼去,最後告訴我她乘明天上午的飛機到成都,讓我在九眼橋“一米陽光”等她。我暗自發笑,重慶至成都三四百公裏,倘使坐飛機,加上兩邊市區至機場的時間,耗時與乘汽車有何分別,這丫頭根本不知節約。
但辣妹不這麽認為,她說自從嫁了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出門有車送回家有車迎。眼前的她珠光寶氣,香味濃烈,實在找不出合適的詞語形容,就說:“你變了。”辣妹揚揚腦袋,神色幽怨迷離,她點了一杯現磨咖啡,問我喝點什麽,我對服務生說:“上一杯白開水。”辣妹見狀,說你沒搞錯吧,隨便點,我買單。我感覺自己有點糗,但還是堅持隻喝白開水。
我們聊的話題不多,翻來覆去都是生活的雞毛蒜皮,辣妹對生活現狀並不滿意,她說她對生活已經麻木到隻知吃喝拉撒的地步,靈魂空虛寂寥。我給她講哲學,講生命的真諦在於奉獻而不是索取。我甚至說她這種人一無是處,是社會渣滓,一如現在正喝白開水的汪凡。我以為辣妹會惱羞成怒,而她隻是翻翻白眼,隨後擺出無限柔媚的姿態:“士別三日,汪凡你進步太快了。”我不太相信辣妹的判斷,心頭嘹亮,我知自己是什麽角色,我拿起外套喊服務生埋單,辣妹掏出她的正宗LV皮包,刷地抽出一張百元鈔。我按住她的手,十分生氣地說:“自古桑間濮上花前月下,哪有女人埋單的道理?”辣妹不置可否地笑笑,將錢丟給服務生,起身挽住我的手說:“走吧,陪我到九龍服裝城轉轉。”
辣妹的舉動令我受寵若驚,但麵對那雙柔荑,一時又找不出理由拒絕,暗想是世界變化太快,還是人心經不住磨纏。其實我隻當和辣妹在QQ裏逢場作戲,想不到死妮子拿情話當真,帶著回憶中僅存的溫情找尋消遣。
江水在腳下緩緩流動,水聲溫柔,我告訴自己眼前的一切皆是假象,過了今天,大路朝天各走各邊。我們相互沉默,走了一段路,辣妹問我和趙晴的關係怎樣。心下一陣抖動,辣妹為什麽在這時提及趙晴?往事不可追,猶似冷風吹,我壓低聲音說:“現在隻有你和我,別提傷心事。”
行至九眼橋橋頭,吳間道打來電話,問我能不能幫忙辦張假證,他們公司準備在經理層提拔一人當營銷副總,業務能力和學曆是考核重點。我感覺這廝無事找茬,當即幽他一默:“憑你的業務能力弄虛作假未免誇張,而且你人麵獸心,正是一塊銷售副總的好料。”
吳間道在電話裏頭急了,說這次一定要辦,最歪也得弄整一張研究生畢業證。我提高嗓門,說九眼橋滿街遍地都有人辦假證,自己過來搞定吧。此話恰巧被候在路邊的中年婦女聽見,憑其敏銳的職業嗅覺,攆上來熱情地問:“兄弟要辦證麽?不真不給錢。”
掛掉吳間道的電話,我隨口問道:“研究生值多少?”
中年婦女一個大步跨至跟前,伸出五根粗壯的手指:“這個數,千值萬值。”
我拽著辣妹閃身走上行車道,伸出兩根手指和中年婦女討價還價:“大姐你看這個數能不能成交?”
中年婦女苦著滿是雀斑的臉:“兄弟你也是明白人,一個研究生少說也要值300,況且還是重點本科。”
欲擒故縱,我不再搭理中年婦女,正欲橫穿馬路,卻見一輛掉漆的奧拓車瘋狗似的殺將過來,便趕忙折身回人行道,路邊竟躥出十數男女老少:“兄弟辦不辦證,貨真價實的證?”
“假證也有貨真價實?那妓女不也成了處女!”暗暗罵著,不由得加快腳步,中年婦女卻在背後氣急敗壞指指戳戳:“小夥子怎麽這樣假打,你去雙林路吃一次快餐也不止這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