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自己還是正常人,一定會在渺小的困難麵前遇到巨大的困難,在簡單的問題之前遇到複雜的問題。所以閉上眼睛走路吧,最好把自己當成一個不正常的人。
——摘自《桑狼語錄》
我和辣妹躺在遼闊的草地上,她輕輕地撫摸我的胸口,滿眼憐惜地問我裏麵痛不痛,那一刻我真有痛的感覺,像有石頭壓著,又像淤積一座火山無以爆發。我說痛,裝的東西太多。辣妹媚笑不已,說是壓力吧,或許也是動力。後來的情景模糊不清,許多場景在腦裏如稻浪起伏。撐起身子,桌上的趙晴正對我微笑,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刺眼的陽光從窗外撲來,全身綿軟,貌似找到“睡覺睡到自然醒”的超感覺,摸摸錢夾才發現離“數錢數到手抽筋”的神仙日子還相當遙遠。
打開Word文檔擬了一份尋工計劃,一邊寫字一邊給自己加油:“汪凡雄起,汪凡雄起!”中午趙晴發來短信,說她最近忙裏忙外,稀裏糊塗。我回信說我也很忙,忙得昏頭轉向,卻沒說忙找工作。趙晴似有心事,說話總是前言不搭後語,這種氣氛顯然缺乏柔情,我以質問的口氣問她是不是遭遇難事。趙晴支支吾吾,說了句“家事難了”便關掉手機。
驀然覺得自己十分窩囊,鬱悶之下約人喝茶,吳間道“賣假”在外,唯謝骨幹有些閑日。在南門茶樓,這廝給我做了半天思想工作,告訴我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敵人。隨後叫了兩杯花毛峰,裝出老中醫的模樣:“戰勝自己得先醫治自己,驅除心中魔障,切記戒驕戒躁。”我十分不屑,說你娃泡麵度日,想不到哲理比麵筋還多,難怪17世紀的哲學家們個個瘦骨嶙峋。受謝骨幹哲學思想的啟發,我從頭到尾檢查自己,反複揉磨,甚至不惜翻出舊賬爛賬,試圖找出自己的一點特長為職業發展重新定位。皇天不負苦心人,幾杯茶水下肚,總算在記憶的角落裏找出大學時代發表在校刊上的處女詩:
《生活》
生活我看不清你的真實麵目你像一頭大腦糜爛的豬
生活我看不清你有幾隻腳你像撒哈拉大沙漠的無腿壁虎
生活你是我的臭襪子髒內褲你是我迷惘的源泉你是我躊躇的腳步
至今搞不明白中文係那幾爺子如何做的編輯,這首詩竟然莫名其妙出現在卷首,一夜間轟動校園。那段時間廁所文化和校園文化都被打上“生活是臭襪子髒內褲”的流行標簽。為此大家冠以我“寫實派詩人”的稱號,引得無數女生青睞,趙晴便是其一。
我問謝骨幹記不記得這詩,這廝鄙夷一笑,說當今文壇不就是“抄襲+炒作”的論壇麽,老汪你絕對有潛力發展成2100年的暢銷書作家!比J。K。羅琳還牛!想想曆史上“棄商從文”的成功典型屈指可數,旋即打消行文念頭,我丟了一支紅塔山給謝骨幹,說你娃別吹得天花亂墜,要不咱倆一塊兒做銷售?謝骨幹將頭搖成撥浪鼓:“銷售?失敗者越銷越‘瘦’,成功者越銷越‘獸’;為了瑤瑤我得找個鐵飯碗。”
“現在哪有鐵飯碗之說,咱們都不是走仕途的材料。”我仰脖大笑。謝骨幹愣了愣,豎起拇指深表讚同,然後我們不約而同哼唱網絡盛行的一段形容銷售員的歌詞:遠看歸國華僑/近看海外同胞/其實網絡營銷……
坐上343路公交車,移動電視正熱播一條市井新聞:成都“的哥”為響應“構建和諧社會”的號召,原創了一曲《的哥之聲》。這則報道使我再次熱血沸騰,祖國有幾千萬人從事銷售工作,倘若我寫出一首膾炙人口的《業務員之歌》,絕對一夜躥紅,單憑彩鈴下載就可賺得盆滿缽滿。我甚至幻想召集十萬人馬在天府廣場舉行男女業務員混聲大合唱,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作為永久收藏。
謝骨幹說:“你這是異想天開。狗急都知跳牆,人被逼急還有什麽事做不來!”
我不以為然,說人無幻想,和鹹魚有什麽區別。但現實往往與幻想背道而馳。
吳間道當初發誓進軍影視圈,現在卻做了奮戰一線的銷售精英,滿嘴牢騷。就拿最近的花邊新聞來說,薑文導演的《太陽照常升起》落榜威尼斯,吳間道外表斯文內心卻憤憤不平:“換老子當導演,不拿最佳也得拿個群星閃耀安慰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