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能在取之不盡的豬肉中浪漫,亦能在你未意識到物欲要害時纏綿。一旦清醒,就算鎖好門窗,也會趁你喘息間隙從牙縫裏溜出。
——摘自《桑狼語錄》
這幾年兄弟們在成都苟且討生,平常少有聯絡,誰給誰電話,好事免提,多半是借錢的鳥事。真聚在一塊聊敘,都是猴年馬月的事兒了。在城市森林中摸爬滾打,風裏來雨裏去,大家感同身受:法定雙休徒有虛名,老板讓你加班你就得加班,說扣你工資就得扣你工資。當然,如謝骨幹所說,凡人誰無個性尊嚴,“此處不容爺,自有容爺處”。頻繁跳槽導致收入不穩,讓每個人在生活的重壓下身心俱疲,甚至都不知自己是否擁有過夢想。
趙晴回蓉,本想把靈魂和肉體全部給她,卻在中途分了一部分給信用卡,剩餘部分也有20%用以思考明天的溫飽,趙晴做我女友真夠造孽的。眼見天色暗淡,我卻奢望朝陽從西邊升起,挎上業務包,揣上銷售總監的名片,繼續行走在成都的街頭巷尾。
謝骨幹獲悉趙晴回蓉的消息,鬼鬼祟祟來電,問我要不要借此機會聚一聚。想到八月份還未簽一單客戶,心情如同春運期間火車北站的人流,再則吃飯唱歌,少不了七八百花銷,支支吾吾不敢表態。頓了頓,我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用力彈走抽了一半的煙頭說:“你娃無事找事,你就全盤操勞吧!”
老謝最近當起宅男,頗有養尊處優的嫌疑,獨孤求敗似的想出花錢的餿主意情有可原。這廝畢業後在成都遊蕩大半年,最後好不容易才在秋季招聘會上過五關斬六將,寄居印刷廠搞圖書排版,月薪一千二。憑謝骨幹的水平及創意,我們都認為埋沒英才,吳間道口無積德,說謝骨幹鼠目寸光,一輩子奴才相。謝骨幹能受窩囊氣,卻受不了弟兄們的冷眼,一氣之下過完春節毅然炒老板魷魚,發誓做一個自由設計人。無奈生活仍未向他拋出橄欖枝,出戰幾月成績甚微,不得已重溫“泡麵”日子,從中自取其樂,業餘時間自然比所有人都多。
合上手機,翻開厚厚的名片簿,密密麻麻的客戶資料令人眼花繚亂。其中有幾個用紅筆圈出的重點客戶,早已悄悄換下“小自然”招牌,做了“大自然”的區域代理,和我老死不相往來。吳間道在啤酒公司做渠道銷售,對此深有感觸,自古非武無以立朝,非偽無以成商,今天客戶和你吃飯喝酒稱兄道弟熱火朝天,明兒一覺醒來就給你玩太極,合作事項最終不了了之。思來想去,我這個銷售總監當得真他媽窩囊,和青羊宮門口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郎中沒什麽區別。正心煩意亂,趙晴發來短信:老公,等你。
短短四字,立馬在心底漾起陣陣漣漪,愛情的力量,總能在你頹靡之時燃起星星之火。真想趙晴留在成都,陪我打幾年工,掘出第一桶金,倘若某天淪落至九眼橋打地鋪的地步,她還會一如既往保持這份熱情嗎?
晚上老謝又打來電話,說話有一搭沒一搭:“兄弟們真可憐,吃頓飯的時間都讓老板拿走。”我問他到底出了啥事,如此感慨。他丟給我一句:“太平盛世還有啥的鳥事,聚餐的事搞砸了唄,吳間道出差在外,陳守倉上夜班,人人都為生計勞碌!”“那等大家都有時間的時候再說吧,財政赤字了還聚什麽餐?”我悻悻地說。這話讓謝骨幹歎息連連,滿嘴牢騷,說行行行,等大家都成鑽石王老五了把成都各大飯店酒樓吃個遍。
這聲歎息讓我一下回到大學時代,那時個個熱血陽光,如今都成了憂鬱青年。
憶往昔,誰要請客,兄弟們不請自來,聚餐流行AA製,你三十我三十湊零成整,就可到A大南門玉林串串猜拳劃令,整得滿肚子天翻地覆。若說七十年代人的酒量來自八十年代形形色色的生意場,那麽八十年代人的酒量則在二十一世紀象牙塔外的學生廣場就已形成。那時幾杯瀘州二曲就能化解憂愁,一曲《朋友》就能將哥們兒義氣唱得淋漓盡致。而今歲月未曾把彷徨帶走,卻將曾經的激情葬送給為生活奔波的步伐,或許每個人未曾忘卻那段記憶,但現實讓人身不由己!
高英俊說走出校門就是走進江湖,走進江湖就是去經曆江湖的險惡。
江湖是有吸引力的,古人捏言造句,說“富貴險中求”!畢業後高英俊遠下江南,離開這“來了就不想離開”的城市。每憶高英俊就羨慕他的遊俠精神,無論他在江湖上是否春風得意,至少他真正闖了江湖,而不像我們,蝸居成都,看著芙蓉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一晃就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