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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大王駕到!”

  一聲長長的喊聲悠悠揚揚地傳入房間內,依在床邊守著韓謹的趙蜀風整了整身上的衣裝,接著隨手一揮,薄紗帳簾瞬間傾瀉而下,把韓謹的身影擋在了裏麵。他沒有出門迎接趙義雲,而是走去書桌邊坐下,順手從書桌上拿了本書翻閱。

  “大王!”

  候在門外的侍女們紛紛行禮,卻無人回應,隻聞倉促的腳步聲進了房間。

  趙義雲一臉緊張地走進內室,見床邊無人守候,薄紗帳簾內卻隱隱顯出韓謹微微顫動的身影。他加快腳步走上前去,猛然掀開薄紗帳簾,一張在水深火熱中掙紮著的臉頓時顯入他眼底。趙義雲的心猛地一緊,隨即坐去床邊,伸手抓過韓謹的手,喚道:“楚姬,你這是怎麽了,快醒醒,孤看你來了!”

  見此一幕,趙蜀風眸中不由染上了一抹怒意,他緊盯著趙義雲的舉動,雙眸漸寒,蒙上了一層殺氣。突然,“砰”的一聲,趙蜀風把手中的書重重往書桌上一摔,厚厚的書本隨著他的力道翻落在地,書頁“啪啦啪啦”地一陣響,一張紙片忽地從中飛出,晃晃悠悠地落在趙蜀風腳邊。

  趙義雲抓著韓謹的手驟然一緊,錯愕中他轉頭往聲音傳來處望去,卻見趙蜀風滿麵殺氣地立在書桌旁,那雙狹長的黑瞳內蓄滿暴戾之氣,而緊握成拳的雙手也在隱隱顫抖,仿佛怨恨已積滿身心,一觸即發。

  見狀,趙義雲察覺到自己過火的舉動,忙收回手,站起身,有些尷尬地站在床邊,片刻,卻又向趙蜀風走了過去。他先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書,拍去書皮上的灰,端正地放在桌上,這才靠近趙蜀風,伸手握住趙蜀風緊握成拳的手,輕聲說道:“蜀風,一直以來我都想跟你好好談談,可一直都沒有機會,今日我想以哥哥的身份,好好跟你談談,行嗎?”

  見趙蜀風沒有回應,趙義雲便彎了彎嘴角欣慰地轉了身,隨即向候在門外的玉戈囑咐道:“玉戈,孤與晉王有幾句話要說,就由你先安排禦醫們幫榮國夫人診治。”

  “是,奴才遵命!”玉戈聞聲,領著禦醫一一進了房間。

  趙蜀風僵硬的身體絲毫沒有放鬆。趙義雲轉身向他做了請的姿勢,便先行走出了房間,趙蜀風也跟了出去。

  來到一處假山環繞的雅亭處,兩人上了幾階台階進了雅亭,便各自麵朝一方,背影相對地立在亭中。

  輕風拂過,衣衫微微顫動,兩張毫無相似之處的臉上表情卻有相似,相互背對著沉默了許久……

  “蜀風,你還記得小時候麽?”趙義雲緩緩側過臉,淡淡地抬眸睨了趙蜀風一眼,走去與他並肩而立,接著又說,“父王隻有我與你兩個兒子,你比我略小兩歲,從小我們就玩在一起。那時我對你好,因為你是我弟弟,如今你仍是我弟弟,變的隻是身份與地位,而我對你的兄弟情意是不會因環境的變化而改變的。”

  “你為何跟我說這些?”趙蜀風僵硬的身體逐漸軟化,語氣仍十分陰冷,他側過身,有意避開趙義雲的目光。

  對趙義雲,趙蜀風如今多了幾分提防,再沒有童年時的信任,可能很多事早已把他們遠遠隔開了吧!至少已回不到從前那般。

  “你是否一直都在怪我削弱了你在軍營中的兵權?可是你要明白你自己的性子!”趙義雲語重心長地說。

  不料趙蜀風卻冷哼一聲,冷眉一挑,鄙視地說道:“你叫我出來就為了說這些?是否還想讓我繼續把你當神一樣的崇拜著,然後把自己的東西一件件向你雙手奉上?如果真是如此,那你這次失算了,我不會再被你軟弱的外表所蒙騙。”說完他便往雅亭外去,走了幾步,忽地頓住,回身又說道,“權力、地位我都可以讓給你,但是有一樣,我是絕對不會讓給你的,即便兄弟反目成仇,我也不會放棄。”一番挑釁的話之後,趙蜀風拂了拂衣袖,便踏出了涼亭。

  趙義雲忙追道:“蜀風等等,你悟錯了我的意思,再聽我說幾句。”聽聞趙義雲的請求,趙蜀風倒也給麵子,他又轉身返回了涼亭,道:“好啊!我就再聽你狡辯幾句。”

  趙義雲這次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你對楚姬的心思,我怎會不明白,一直以來我也都在勸她回你的身邊,可是我們又有誰站在她的立場為她想過。我知道你愛她,可是你這種愛的方式壓迫得她喘不過氣,更讓她感到害怕,所以她掙紮,千方百計想逃開你的懷抱。唉!”說著,趙義雲重重地歎了口氣,臉上顯出幾分無奈,他避開趙蜀風的目光,又道,“你一直在用你的強權,霸道地隻想著要怎麽去征服她,可你從沒想過你的這種手段是否會傷害她,你一次次地讓她生不如死,一次次地把痛苦、壓力加在她的身上,不給她自由,也不讓她有自我,你說她這樣跟奴隸有什麽兩樣?”趙義雲越說越難過,那顆心也感到疼痛不已,想起韓謹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更是感到無助與自責。

  若他不把她帶回北趙,她便不會變成這樣,更不會被趙蜀風虐待成這般,一切都是他的錯,他不該有私心,而如今隻要她能完好地醒來,不管她將來會在誰的身邊,隻要她活得開心自在,他也就別無所求了。

  趙蜀風亦是一臉苦澀,那股傲氣已在無形中散去,他沒有說什麽,隻是低著頭,像是在自我反省般沉浸在自己製造的痛苦中。此刻趙義雲又道:“蜀風,她隻是個女人,一個要男人體貼嗬護的女人,而你始終忘了這一點。也許你會認為我對她有心思,沒錯,我的確很仰慕她,因為她真的是個我從未見過的奇女子,不管是她的才學,還是她的堅強與善良,都是深深吸引我的地方。可能,我這麽說你會覺得不悅,但是,我還是得說,如果你再不好好珍惜她,我會有所行動的。”

  “哈哈!”聽完趙義雲的那番話,趙蜀風突然仰頭一陣狂笑,之後便無力地走下涼亭的台階。

  “如果想要得到她的心,就要給她自由!”趙義雲站在涼亭中凝望著趙蜀風漸漸遠去的身影道。

  趙義雲沒有再去韓謹臥房,他直接從雅亭出了榮國府,但是他卻感到很欣慰。因為他已能夠正麵麵對自己的心,他給了自己一次機會,也給了趙蜀風一次機會,不管結果會是怎樣,至少他已做出了努力。

  韓謹的臥房仍有禦醫出入不斷,他們有的在門外討論著診治方案,有的繼續進入房間給韓謹診脈檢查病況,而每個人臉上也都帶著愁容。對於韓謹的病情他們大多搖頭無策,隻有幾人還在那裏喋喋不休地分析著病因與病況。

  “晉王!”

  禦醫們見趙蜀風走來,紛紛行禮問候,可趙蜀風卻似遊魂般對他們不理也不睬,渾渾噩噩地走進了房間。

  此刻趙蜀風腦子裏反反複複全都是趙義雲剛才所說的話,那些話讓他更迷失了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多少傷害她的事,而每件事他都未曾想過會給她帶來多大的傷害。其實,他很清楚,每次他傷害她,他都未感到過快樂,反而在苦海中越陷越深。

  本以為自己醒悟了,沒想到隻是表麵的覺醒,而從未領悟到自己錯在了哪裏,今日趙義雲的那番話才真正的點醒了他。

  趙蜀風坐在書桌邊,已變得清澈的眼眸望向了薄紗帳內,見韓謹一動不動的身影,他再次陷入了恐懼中。他不知道她為何會得此重病,難道真的是因為他的非人對待,所以她才會因小小的風寒而昏迷不醒,也失去了生存意念?若真是這樣,那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自責已無法表達趙蜀風此刻的心情,他隻盼著她能趕快醒來,讓她再給他一次贖罪的機會。

  “唉,悔不當初啊!”

  趙蜀風自言自語地低聲哀歎。他稍稍垂下眼眸,忽地眸光掃見那張掉落在地的紙片。他彎腰拾起紙片,淡淡地掃了一眼紙片上的字,便要把它夾進剛才那本厚書中。

  當書頁要合上時,趙蜀風忽地一怔,忙又把那張紙片拿在手中仔細看了一番。紙上題了一首小詩,字寫得非常漂亮,工工整整十分悅目……

  萬裏愁雲蓋滿天,

  唯吾獨影怎言歡。

  風雨雷電雙入耳,

  不勝相思震胸間。

  趙蜀風看著詩句,眉頭越皺越緊,雙眸卻愈顯明亮,他不自覺地對著紙片喃喃道:“萬裏雲愁蓋滿天——天,唯吾獨影怎言歡——我,風雨雷電雙入耳——聶,不勝相思震胸間——思,我思聶天?”

  那雙狹長的黑瞳內笑意越蓄越滿,兩片薄薄的唇也不由微微張開,絲絲笑容浮現在了趙蜀風的嘴角……

  突然,趙蜀風騰地站起身,靈眸往屋內一掃,以命令的口氣說道:“你們都先給我出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嚴肅卻又夾著歡喜的聲音,讓在場的所有人為之驚愕。而趙蜀風那張變得柔和的臉,也讓禦醫為之訝異,但他們卻都不敢多言,紛紛領命退出了房間,最後,一直站在一旁的玉戈出屋時順手帶上了門。

  “謹兒!”

  低沉的聲音顫抖著從趙蜀風口中溢出,他單腿跪地,一手緊緊握住韓謹仍不時哆嗦著的手,另一手伸去撫上了她的臉。看著韓謹仍緊皺眉頭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趙蜀風心痛難忍……

  “不要……不要再抓我……放了我……讓我走……”突然韓謹一陣低喊,她的身體左右亂動,仿佛在掙紮著求救。

  趙蜀風心疼地緊緊抓著韓謹的手不放,另一手不斷幫她擦拭著臉上的汗水,他努力想讓她平靜下來,可她卻越來越痛苦,額頭上的汗水仍整串整串滴落在枕邊,那張憔悴的臉是白一陣紅一陣,似乎痛苦永無止境地向她侵襲而來,仿佛要摧毀她最後一道防護線。

  看著韓謹如此痛苦,趙蜀風的心仿佛隨之撕成了碎片,痛得難以呼吸,他隨著她的身體顫抖而顫抖,他的心也隨著她愈演愈烈的掙紮而掙紮。

  “謹兒,你一定要振作,你忘了還有聶兒了嗎?你不能拋下他,就算所有人都對不起你,可他是你的親骨肉,你不能扔下他不管。謹兒……你一定要堅強,你忘了你與我相抗的過去了嗎?那般的艱苦你都熬過來了,為何現在一個小小的風寒就要把你擊垮,你是在報複我對不對?你如果真恨我,就要起來看著我為你痛苦、為你心碎……”趙蜀風一遍遍地在韓謹耳邊說著,越說越激動,他不再驕傲,不再自以為是,此刻他隻是個即將失去自己心愛的女人的可憐男人,而且在她逐漸離他遠去的同時,他仍沒有得到她的原諒,這是何等的悲哀,即便再活一世,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難道他真的要這樣看著她香消玉殞,然後抱著遺憾過一生?不,他做不到,他不能看著她死,他還沒向她表白,還沒給她想要的溫暖,他不能就此放手,就算她到了鬼門關,他也要把她拉回來……

  “你起來,不要再繼續睡!”趙蜀風大吼一聲,忽然抓住韓謹的肩用力搖晃著她的身體。他想嚐試另一種方法讓她醒來,可不但沒搖醒她,卻讓她在一陣震蕩下漸漸平靜下來。

  趙蜀風感覺到了韓謹的改變,小心翼翼地把她平放在了床榻上,卻見韓謹臉上已沒有了痛苦之色,緊皺的眉頭也忽地舒展開來。她的整個身體一下子癱軟,就像是沒有了生氣的人一般。

  韓謹平靜了,靜得叫趙蜀風感到害怕,讓他開始無法平靜,恐懼一波波地侵襲著他的身心與理智……

  白天悄悄地過去了,夜的來臨,讓黑暗奪走了一切光明。

  臥房外仍聚集著眾多禦醫,而那扇房門卻始終不見開啟,大家隻能在門外幹著急,卻無一人敢上前敲門問事。

  天色越來越暗,而一直在臥房外等著的玉戈早已急得團團轉,他不時地走到窗子旁,偷偷從窗子縫隙處往屋裏窺探,可屋內黑漆漆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實在沒辦法,玉戈隻好清了清喉嚨,對禦醫們吩咐道:“看這情形,晉王也不知何時會出來,你們商量一下,先留一部分人在這裏守著,其餘的人就先回去休息,然後再一批一批地輪流著來換班,你們看如何?”

  “玉公公這辦法好,小臣這就商量著安排!”禦醫院的總管上前應聲,隨即便跟幾個禦醫院的管事商量了起來。

  這事是解決了,可玉戈還是煩惱,他往一旁候著的侍女仆人堆裏掃了眼,見紫嫣站在侍女們前頭,一籌莫展、急不可待地伸長脖子,不時看往這邊房門。

  “唉!”玉戈哀歎了一聲,走到紫嫣身旁,說道:“紫嫣姑娘,夫人這病到底是怎麽得的?”

  聽聞玉戈的問話,紫嫣扭頭望向玉戈道:“玉公公,你知道蠱咒這東西嗎?”

  “啥?”玉戈驟然一驚,那雙細窄的眼睛忽地睜得老大,忙道,“沒,沒聽說過,哪來這玩意兒。”玉戈的話語有些慌張,故作嚴肅道,“你這丫頭哪裏聽來的這些不三不四的玩意兒,問你夫人的病況,你跟我扯這些。”

  “玉公公先別生氣,雖然夫人起初的病況像是得了風寒而高燒不退,可過了一夜夫人不但沒醒,病情反而變得怪異。我曾聽說過一種叫蠱咒的東西,一旦被人下了這種符咒,就像夫人這種情況,所以紫嫣才隨口問問。”

  玉戈聽了又是一陣驚慌,他眨了眨眼睛,避開紫嫣的目光,厲聲說道:“你怎會知道這些?禦醫沒有判定病況之前,不許亂說。”

  見玉戈如此,紫嫣也未再多說,但是她心裏明白韓謹肯定是中了蠱咒。因為蠱咒是楚國民間的一個毒咒,被咒之人輕則瘋癲不認身邊親人,重則如韓謹這般無藥可醫,最後隻能在痛苦中死去。可是這種毒咒早在民間失傳,她也是偶然在楚國皇宮內的藏書閣中的一本書上看到過。而且在她很小的時候,也曾聽說過在趙國皇宮內出現過蠱咒害人事件,受害者乃是趙國先王的一個妃子,而後這事在趙國不了了之。如今在韓謹身上又發生同樣的事,難道這是巧合?還是有人幕後操縱?

  紫嫣也沒心思多去思考那個幕後操縱者,玉戈離開後,她安排了人守在房門外候著,自己獨自一人悄悄離開,去為解救韓謹做準備。

  蠱咒的解法並不難,隻要為韓謹點上光明燈,然後把她的八字寫於紙上、壓於燈盞下,再挖一方土,包入韓謹曾經穿過的貼身衣物中,而後用一塊金子壓在上麵,放入用木盆裝著的水中,這樣金、木、水、火、土五行皆存,即可暫時維持韓謹的性命。

  至於要讓韓謹完全蘇醒,而且恢複以往的正常,這必須靠她的意誌力與求生欲,否則她將永遠成為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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