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芝不甘心啊。她去支書榮樹林家,詢問榮樹林,邰庚生在質詢會上講的村裏兩委會研究桃花島開發的事,是不是真實的。
榮樹林聽了徐俊芝介紹質詢的情況,隻是一個勁兒吧著葉子煙。
“榮大哥,你說話呀。”
榮樹林說:“俊芝呀,我這書記馬上要下台了,你讓我說什麽?”
“什麽?你不願意當書記了?”
“榮光祖找我談過話。”
五天前,鎮黨委書記榮光祖把榮樹林找到鎮裏,對他說:“幺爸哦,這次選舉,村支部沒有加強領導,捅出了大漏子。上頭要追究支部一班人的責任。你說怎麽辦呀?”
榮樹林說:“光祖,你們當時也在現場指導選舉,親眼看到是古建華、榮光宗等人指使胡蘿卜等人搞鬼,弄虛作假,破壞選舉……怎麽能把責任統統推到支部身上呢?”
“幺爸哦,話怎麽能這樣說呢。農村黨支部,是農民奔小康社會的戰鬥堡壘,是精神文明、政治文明建設的組織者和實施者,怎麽會沒有責任呢。鎮黨委決定,責成村支部作出深刻檢討。黨委考慮到你年歲大了,已不適宜擔任村支部書記職務,是你主動辭職,還是讓鎮黨委免除你的職務呢?幺爸哦,我想保你,難哪。”
榮樹林一聽要罷免他的支部書記職務,既緊張又氣憤。他當村幹部多年了。村辦的幾個集體企業,是當年他和一幫窮哥們,借資金、跑批文、抓生產、促銷售,勤扒苦做壯大起來的;村裏的公益事業,全靠他這個好當家人精打細算,勤儉節約辦起來的。過去,村裏集體經濟,每年收入幾百萬,村民們的提留、公積金、公益金,一分錢不交,五保戶、烈軍屬、特困戶,每月還能領五十元的補助。如果不是古建華亂整,村裏的集體經濟,還會不斷壯大……當然,這個經濟、社會發展水平,與發達村社相比,還是比較落後,但縱向比,是一年一大步啊。一個農村黨員,一個不懶不貪的村支書,能做到這一步,容易嗎?榮樹林不是想賴著村官的位置不下來。在徐俊芝的幫助下,他家成了種植花草的大戶,但村裏工作忙,一年少培植一些珍貴花木,少談妥幾筆生意,他算了算,一年少收入幾萬元。但他更不願意把村裏好好的家當,拿給不放心的人去管呀。他從副書記熊海山處了解到,鎮黨委確實研究過他的任職問題,但黨委會並沒有通過。今天榮光祖假借黨委名義,明明是來要挾自己,逼迫自己向古建華等村霸妥協。
榮樹林將煙杆在桌上敲了敲:“你們準備誰來當支部書記?”
“我們想讓古建華一肩挑,他年輕,辦事有魄力。”
“光祖啊,你不是睜起眼睛說瞎話吧?建華能擔起這副擔子?群眾信服他?我堅決不同意。”
“那你說誰合適呢?”
“徐俊芝。她是老黨員了,是支部委員,又是科技興農、勤勞致富的帶頭人,辦事公道正派。”
榮光祖打斷榮樹林的話:“肯定不行!徐俊芝是個好人,能幹人,但就是不能當支書。”
“那好。讓我當到換屆,還有半年,到時讓全體黨員選舉產生新班子。”
榮光祖想了想:“行,不過我勸告你,村支部要與村委會搞好團結,要支持村委會的工作,要形成合力。如果村班子再鬧不團結,那我就沒辦法保你了,你也沒理由再擔任支書了。”
免自己村支書的事,榮光祖沒辦到,但榮樹林想起來,傷心了很久。
徐俊芝聽了,稍稍放了心:“榮大哥,他榮光祖還不能說免你的書記就免,你還得幹下去。”
榮樹林吧了幾口葉子煙,歎口氣:“僅僅是光祖,他還奈何不了我,泥鰍娃也要整我。”
“邰庚生,他,他把手插到一個村的班子裏來啦?”
“是呀。十天前,他專門派車來接我到縣城,找我談了半天。”
榮樹林到了邰庚生辦公室,邰庚生嚴厲批評他,縱容像徐俊芝那樣蓄意製造事端,影響村經濟建設的“歪人”。
邰庚生說:“老榮呀,桃花村經濟實力不強,有企業有老板來投資,對村裏發展總是有好處的吧?桃花村的旅遊資源豐富,村裏自己不能開發利用,還不允許有資金有技術的企業來開發?不說別的,榮菊花的公司,解決了村裏百十號人的工作,每年增加務工收入少說也有幾十萬吧?農村人,到哪兒去找幾十萬?徐俊芝這一鬧,不是砸了村民們的飯碗嗎?徐俊芝要什麽民主!農村拿民主來當飯吃?村民們哪些權利需要像徐俊芝那樣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來維護?你這個書記,應當好好教育她。”
榮樹林覺得邰庚生的說法有些避重就輕,混淆了合法與非法、正道與邪道,總不能因為潑髒水把孩子也潑出去啊。榮樹林說:“邰縣長,徐俊芝做得有些過分,我回去好好勸勸他。”
“不是勸,要她懸崖勒馬!老榮,我告訴你,讓徐俊芝那樣的歪人再胡鬧下去,我們政府不會再支持桃花島的開發了,也不支持企業到桃花村投資了。孰輕孰重,你好好考慮吧。”
榮樹林說:“泥鰍娃,你這就不對了。你們討厭徐俊芝,但也不能把她和村裏發展扯在一起呀!你們想整徐俊芝,也不能整村民呀!”
“你別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我這樣做是為了保你。”邰庚生說。
“保我?”榮樹林吃了一驚。
“樹林呀,我們也是兒時的朋友了,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最近,有人揭發你在古仁祥手下管理大橋材料時,收了別人一萬塊錢……”
榮樹林像被人打了一悶棍,頭低下了。
這些事發生後,本分、務實的榮樹林,對徐俊芝的支持猶豫了,許多事情不願意替她說話了。
那天,榮光祖找到他和古建華,遞給他一份什麽村支部、村委會關於同意恰怡旅遊公司開發桃花島的所謂《紀要》。當時,榮光祖隻是說,補這樣一個《紀要》,是協助恰怡旅遊公司辦理相關手續,他並不知道他們弄這份假文件,是對付徐俊芝等代表的質詢活動。於是,他同意了,並簽字蓋了章。後來,他知道榮光祖的用意後,有些後悔。
現在,徐俊芝提出《紀要》的事,他怎麽回答呢?
“榮書記,你說呀,村支部是不是討論研究過桃花島的開發建設問題?村裏是不是還出了個會議《紀要》?”
“俊芝呀,質詢不是已經完了嗎,再過問這些事,有什麽意思呢。”榮樹林不正麵回答。
“榮書記,怎麽沒有意思呢?如果是他們做假,那性質就變了。”
“他們沒有做假。村裏確實出了這麽個《紀要》。”榮樹林想錯就錯到底了。
“我是支部委員,我怎麽不知道這事?”
“研究這事時,你到外地聯係業務了,不在村裏。”
“我看了成文的時間,那些天,我一直在公司和村裏與我們公司有業務聯係的種植戶研究今年結算的事。榮書記,你是老支書,作風正派,我一直很敬重你的,你不會被人利用吧?”
“誰利用我?我有什麽本事讓人利用?俊芝,你就別刨根問底了。”
徐俊芝沒有問出名堂來,村委會主任古建華帶著榮光宗、胡蘿卜等人闖進來了。
“嗬,我們的大代表跑到榮書記這兒來燒香拜佛來啦?”榮光宗譏諷道。“嘿嘿,你扳不動縣裏的大官,就傍榮書記了?可惜榮書記的腿子細了點。”
“光宗,怎麽這樣說話?俊芝來找我,是商量幾種花草的價格的。”榮樹林遮掩道。
“不會吧?我聽說我大媽想在縣裏抖威風,耍牌子,被邰縣長批判得體無完膚!”古建華說。
榮光宗說:“徐老板,你口才好得很喲。聽說你回來那天,村民們責問你怎麽履行縣人大代表職責的,你大發了一通牢騷?想煽動村民起來造反?穩定壓倒一切,你這個代表不清楚?”
徐俊芝站起來要走。古建華攔住他:“大媽,別走啊,我們有事找你呢。”
徐俊芝說:“建華,有什麽事你說。我還有事。”
古建華看了徐俊芝一眼,對榮樹林說:“榮書記,我大媽不是說馬上要修大橋嗎?現在我大媽的縣人大代表的權利享受了,威風也抖得差不多了,什麽調查喲,訪問喲,替人當爛律師告狀喲,什麽伎倆都使盡了,現在該修橋了吧?今天,幾十個村民找到我,要求徐俊芝實現自己的承諾。你看這事怎麽辦?”
“這事,這事……”榮樹林裹著葉子煙,不好回答。想了想還是替徐俊芝開脫:“建華,你們不了解,這幾個月,俊芝花卉公司經營不好,虧損嚴重,一時拿不出錢來,是不是緩一緩?”
“緩什麽緩!她想當代表,整出些歪歪主意來騙我們,我們沒有找她算賬,這下連橋也不修了?”榮光宗跳起來,指著徐俊芝的鼻子,“你們女人啊,屙尿變,糊弄我們?”
徐俊芝擋開榮光宗的手:“我徐俊芝說話算數!承建方王仁義已做了安排,隻要他們的資金到位,馬上動工。”說完,氣衝衝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