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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節

  徐俊芝從印刷廠拉回她編的小冊子,挨家逐戶發到選民手中。選民過去對選舉縣人大代表,熱情不高,參與率低。看了徐俊芝的宣傳資料,大家才進一步明白,選好代表,自己才能真正當家做主人。徐俊芝的宣傳,得到選民的擁護。特別是徐俊芝承諾,她當選縣人大代表,將代表選民說話,替選民解決好明月湖大橋遺留問題,安裝自來水、減輕村民負擔等,更令選民興奮異常。

  徐俊芝到胡家壩宣傳自己的競選主張,剛進院壩,看到榮光宗和村民孟渝從院壩出來。他們兩人各拎著鼓鼓囊囊的蛇皮口袋。兩人見到徐俊芝,孟渝垂著頭,躲避著。而榮光宗則昂首挺胸,走到徐俊芝麵前說:“徐老板,聽說你挨家挨戶推銷自己,用票子拉選票?”

  “光宗,說話得講依據!我參加代表的競選,是憲法給我的權利,宣傳我的主張,也沒有違反哪條哪款,怎麽叫拉選票?”

  “什麽屁主張啊?一個婦道人家,還是個寡婦,出來拋頭露麵,有什麽好事?”榮光宗朝孟渝做了個下流動作,“現在的女人,隻要給她錢和權,你讓她脫褲子她都幹!”

  徐俊芝一聽,肺都氣炸了!在村裏生活了大半輩子,還沒有人敢這麽侮辱自己!她向前跨了一步,揮手想給榮光宗一耳光!手在半空中又猛地停住了:忍口氣吧,不能讓他們抓住把柄。於是,揮出的巴掌變為抓住榮光宗的衣領:“你流氓成性,仗著有人給你撐腰,在村裏作威作福,無惡不作!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榮光宗沒有料到徐俊芝發起火來,還那麽厲害,膽怯地退著:“好男不和女鬥……”

  小夥子孟渝害怕事情鬧大,退回來勸道:“古媽,你別和光宗叔一般見識!”

  徐俊芝不依不饒:“榮光宗,你給我說清楚:我徐俊芝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這時,從院壩裏出來十多個村民,有的把榮光宗臭罵一頓,有的忙勸解,榮光宗才狼狽不堪地走了。

  受到榮光宗的羞辱,徐俊芝情緒一落千丈。她本想馬上離開胡家壩,但院壩的村民極其熱情地將她拉到院壩一張麻將桌前坐下休息。吳桂端來了茶水說:“徐姐呀,你慪那流氓的氣,不值得。”聽了村民的勸解,徐俊芝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些。坐下後,村民們七嘴八舌告訴她,榮光宗和孟渝來胡家壩,說是奉主任古建華的指示,向選民發選民證的。他們提來兩口袋洗衣粉呀,衛生巾呀什麽的,發給村民,要他們投古建華、邰庚生、榮光宗的票,他們才真正是拉選票的。

  “俊芝呀,我們村呀,越搞越汙糟了!連榮光宗這樣的二流子,都成候選人了!還說什麽尊重選民的權力,選出滿意的代表!”

  “徐老板,我們支持你。”

  “他們也把我們看得太下賤了,一包洗衣粉,就想拉票?”吳桂說。“徐姐,那天不是你救我,我早就衝進大河喂魚蝦了。我給大運說,哪天到你家感謝你呢。”

  “俊芝替我們做了那麽多好事,怎麽感謝呀?我看投她一票,就是最好的感謝。”

  “他大媽呀,你當了代表,真的要修大橋啊?早點修好就好了,我們二寶他……”龍婆婆說著,淚水流出來了。

  去年春汛前夕,龍婆婆的孫子龍寶,早上過苦竹溪河到鎮中學讀書,不小心從石磴子上跌下河,腦袋剛剛撞在石頭上,被淹死了。像這樣的事故,過去幾乎每年都要發生一次。一九九九年發大水,一艘載著三十多名村民到鎮上趕場的過河船翻了,淹死了二十一個人!所以,村民們都巴望著修好大橋。

  “龍婆婆,修橋是全村人的心願,過去,仁祥沒有當好這個家,修橋半途而廢,對不起大家。不管我當選不當選代表,我都要向上級爭取修好大橋。”徐俊芝拉著龍婆婆的手說。

  “又要我們集資呀?”有人擔心。

  “經費的事,待上級批準後再說。我們這兒是三峽庫區第三批移民地區,國家應當有一些支持或優惠政策的。隻是不知怎麽的,過去村鎮都沒有去爭取到。”徐俊芝解釋說。

  徐俊芝來到古建華住的李家灣,動員李玉平、況世才兩家積極參加選舉。

  李玉平、況世才兩家人都不在,徐俊芝往古建華家望了一眼,想轉身離去。

  “二姑娘,進來坐坐呀。”一個老太太喚住了她。

  老人是古建華的婆婆,徐俊芝的大嬸,一個苦命的老人,她叫張素枝,但年老的村裏人都叫她竊娘。

  “竊娘”是當年地主李柏年贈給他的。

  解放前一年,鄉裏鬧荒,古建華的爺爺古廣才病重。鄰居對素枝說,不行了,煮頓新米飯給他吃,死了才不在陰間睜眼瞪著你們娘兒倆。古建華爺爺隻佃了五鬥高粱地,哪來新米?素枝天天愁,頓頓憂,淚珠兒成串,縫補兩件壽衣。

  一日,東家李柏年曬穀,無人照料,便叫古建華的婆婆幫忙。古建華的婆婆悄悄撮了半籮新穀回去,跌撞慌亂,碰著在翠竹間品茶的李柏年。管賬要捆綁古建華的婆婆,李柏年說,不可。看她衣爛麵黃,何具素姿?叫她竊娘,朗朗上口,有詩意。又吩咐古建華的婆婆,新穀拿去,算買個名兒添雅興。

  有米吃,古建華的爺爺竟下床了,隻是在東家麵前也直呼堂客竊娘。古建華的婆婆聽古建華的爺爺的喊聲中氣足,回答也清響,鄰居呼她竊娘,她也滿足。

  解放了,工作隊、農會動員她鬥李柏年,為受苦人正名。古建華的婆婆說,撮了人家穀子,沒打沒罵。硬是不上台。隊長說,她心軟,算了。

  二十多年後,人們都忘了竊娘。勞動手冊或工分張榜,都是好聽的名兒張素枝。十多年後,“四清”工作隊挖掘出“竊娘”,隊長請古建華的婆婆再上台。古建華的婆婆說,李柏年死了十年,鬥死鬼有啥用?古建華的爺爺說,這是政治任務。古建華的婆婆的大兒,古建華的父親幫母親寫了發言稿。教她背,古建華的婆婆記不住,批鬥時說,虧了那半籮穀子,不然二娃他老漢死了屍都化成灰了。這態度令人泄氣。工作隊長拍著桌子直吼:“真是個竊娘,死不改悔。”古建華的婆婆一聽,當場大哭,“不是想撿老漢那條命,我啷個去拿別人的東西!我不知道竊娘是啥意思,就應承了……現在你們也作踐我,解放十多年,隊裏的,社員的柴梗梗都沒摸一根,你們硬是記住我的紅疤黑跡,叫我為不起人。”隊長大怒:“快拖走!”古建華的婆婆直著腰,仰著臉活了十多年,獎狀什麽的一大堆,還沒這麽遭人待過。她抖顫中竟對隊長說:“你們也不幹淨,隊裏殺一條過年豬,你們提了幾大塊!隊裏的廣柑,大人細娃沒嚐一口,你們大挑細挑拿回去香堂客娃兒的嘴!”

  工作隊長高興了:抓到了黑典型,將古建華的婆婆弄到公社鬥,總結就血肉豐滿;隊長回到單位,揣著提拔任命書,樂顛顛上任去了。

  後來,一些人又叫古建華的婆婆“竊娘”了。一直到“文革”中,古建華的父親造了反,村裏人才不叫老人竊娘了。承包責任製落實後,日子好過了,但她的兒子媳婦又死了,留下孫子古建華,雖然有吃有穿,但老人活得並不快活。五年前,徐俊芝就動員嬸娘到她家養老,張素枝不願意。農村老人,有個老風俗,隻要自己兒女還在,就不願意到侄兒侄女家生活。徐俊芝硬要將老人接到自己家,古建華就要背不孝的名聲,徐俊芝便沒有強求。但老人的生活費呀,生病呀,一切費用都是徐俊芝開銷,所以,古建華和他的堂客也不太嫌棄老人。

  過去,徐俊芝看到大嬸,都要和她擺擺龍門陣,讓老人散散心。但今天她心情不好,沒有情緒和老人擺談。“大嬸,外麵風大,我扶你進屋吧。”

  “大嬸,我還有事,就不坐了。”徐俊芝將大嬸扶進屋。老人拉著她的手,不讓她走。老太太八十歲了,雖然吃穿用不愁,古建華基本上白天不落屋,晚上天天一個醉,他老婆在村辦企業當會計,也不在家。一個深宅大院,就一個老人孤零零地呆著,冷冷清清的。所以,村裏有人路過她家,老太太都要拉著來人擺一陣龍門陣。老人身體好,記心好,一擺就是半天功夫。許多人都覺得,不陪不好,要陪麽,事情又耽誤不起,見到她就躲。徐俊芝是老太太的侄媳婦,隻得耐著性子陪她擺擺。

  老太太擺了陳穀子爛芝麻的事,重複著她當年偷李家穀子,救活了古建華爺爺的事後,問徐俊芝:“二姑娘呀,聽建華說,你要當代表啦?”

  “還沒有選呢。”

  “當代表好哇。四清運動時,我也當過學大寨的先進代表,公社還發了獎狀呢。現在我們古家又有臉有麵的了。建華當大隊長,你當代表……要是你們大爺爺、二爺爺還活著,就好啦。”

  徐俊芝嗯嗯地點著頭。

  “二姑娘,聽說建華和你兩個爭?這建華不懂事,你就大量些,啊?”

  “啊,啊,大嬸,你聽誰說的啊?”

  “前天晚上,榮家老二光宗呀,胡家那個流裏流氣的胡蘿卜呀,在我們家開會呢,說什麽選票啊,補助啊,我聽得見呢。建華呀,村裏好多事要他當家,還爭啥子代表喲。俊芝呀,建華一天沒得事做,天天擺幾桌麻將,打得人心煩呀。”

  “大嬸,你覺得心煩,就搬到我家去吧。我們家請得有保姆,她天天陪你說話,還能照顧你。”徐俊芝又勸老人到她家生活。

  “二姑娘呀,我知道你心好。我還是住在這裏好。建華有錢,以後生活費啥子的,你也不要再拿錢了。”

  徐俊芝硬著心腸,告辭了大嬸,來到恰怡旅遊公司。村裏有百多名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村民在恰怡旅遊公司打工,爭取這部分選民的支持,十分重要。

  徐俊芝剛剛跨進恰怡旅遊公司大門,一個年輕俊俏的姑娘叫住了她:“徐孃孃,找建業呀?他正在辦公室忙呢。”

  招呼徐俊芝的姑娘叫呂潔。呂潔家住縣城。她的父親呂中良,在縣城一個叫蝦子梁的半島上開了家聽濤軒餐館。那蝦子梁,對徐俊芝來說,是一個既痛恨又留念的地方,十多年前,她和邰庚生在那兒曾留下幸福與傷痛。徐俊芝的丈夫古仁祥生前,經常到縣城呂中良的餐館談生意,和呂中良成了朋友。徐俊芝也經常到那裏宴請客戶,認識了呂中良的女兒呂潔。她也知道,呂潔和邰庚生的小舅子何軍在戀愛。何軍曾在自己丈夫手下的明月湖大橋工程指揮部幹過事。

  兒子古建業沒有聽她的勸告,仍然和榮菊花一起,想聯合開發桃花山,整天和榮菊花策劃這規劃那。徐俊芝見兒子有自己的主張,不願意幹涉他的事。徐俊芝說:“不是。小潔呀,這兒工作收入高嗎?怎麽不給自己的父母打工,把餐館做大做強啊?贏利多少,都是自己的錢。”

  “徐孃孃,到我辦公室坐坐吧。”呂潔將徐俊芝迎進屋,“爸爸說,餐館沒啥子發展前途,要我跟著菊花姐學點做生意的本事。菊花姐對我好,相信我,叫我幫她管財務,學到好多知識呢。”呂潔說著,臉上露出滿足和幸福。

  “那就好,那就好。不過,財務工作,紀律、政策、法規很強的呢,你得替菊花把好關。”徐俊芝關照道。

  “徐孃孃,聽說你要競選縣人大代表?我真好羨慕你喲。我們公司的小姐妹,都說,桃花村出了兩個女強人,一個是你,一個是菊花姐。不過……”呂潔停下來,想了想又說,“徐孃孃呀,我估計你這次選不上的。”

  “是嗎?你認為你徐孃孃不夠條件?”

  “不是。徐孃孃呀,我悄悄告訴你,古建華他們的辦法一套一套的。昨天,聽說縣裏的邰縣長,還專門把菊花姐找去,商量保證把建華主任選上的辦法呢。我想,建華有邰縣長的支持,菊花爸爸的支持,你怎麽能和他們比?”

  “啊……”徐俊芝臉色突然變得極難看。她早就知道邰庚生與榮菊花保持著不正當的關係,此時此地聽到邰庚生與榮菊花還在來往,兒子又苦苦戀著榮菊花,如果榮菊花真成了自己的媳婦,啊……她在心裏尖叫了一聲。“徐孃孃,你怎麽啦?”

  “啊,啊,小呂呀,你說句心裏話,據你了解的情況,你們公司有多少人支持我呀?”

  呂潔關上門後說:“徐孃孃呀,公司許多人都說,古建華心術不正,貪財得很!都說你良心好,關心窮苦人。但是,我們公司的副經理榮孝才,是古建華派來的,他開會打了招呼,選舉時不投古建華的票,馬上炒他的魷魚,誰還敢投你的票?”

  徐俊芝不知如何回答眼前這個善良的姑娘,轉移話題:“小呂,你和小何戀愛了兩年了吧?這段時間,怎麽沒有見到小何呀?”

  呂潔臉上頓時陰沉了:“徐孃孃,他跑到深圳去了。說是做生意,其實是去賭博輸錢。”

  徐俊芝睜大了眼睛:“賭博輸錢?他哪來錢輸?”

  呂潔說:“我不知道。我給菊花姐說好了,菊花姐同意他到恰怡旅遊公司上班,他說他不敢回來。徐孃孃,何軍是不是在大橋指揮部幹事時,做了虧心事?”

  徐俊芝心裏一動:呂潔的擔心可能有道理。她問:“你懷疑他得了不幹淨的錢?”

  “徐孃孃,那天在船上,我們公司接待邰縣長,我也在場。我聽邰縣長說,縣農機水電局給了大橋指揮部三百萬元,用來償還村民的借款,榮光祖說,那三百萬,被建業爸爸貪汙了?”

  “誰說他貪汙了三百萬?大橋工程哪來三百萬?”

  “我也隻是聽邰縣長這麽說。榮樹林書記為這事,和古建華吵起來了。菊花的爸爸說,何軍管財務,他清楚,他能證明古伯伯貪汙的事。徐孃孃,古伯伯怎麽會幹這種事?所以,我想,何軍他是不是不願意出麵作證,才跑到深圳去了……”

  這條線索太重要了!既然邰庚生說農機局撥了三百萬,肯定不會假。這筆巨款仁祥從來沒有說起過,它到哪兒去了?榮光祖為什麽不承認?難道是榮光祖等人貪汙了?徐俊芝想繼續問下去,但細一想,這事不宜與一個完全不知世事險惡的姑娘說,便再次轉移話題:“小潔呀,我這裏有些宣傳資料,你幫我發給公司的員工看看,行嗎?”

  “沒事,沒事。菊花姐說,她支持你呢,我幫你發就是了。”呂潔答應著,又問,“徐孃孃,建業哥要和菊花結婚了嗎?”

  “沒有這回事吧?不過,年輕人的事,他們自己說了算。”

  “小潔,把門關著幹啥子?給我找份資料。”門外傳來古建業的聲音。

  呂潔開了門,古建業發現媽在裏邊,很驚訝:“媽,你在這裏幹啥子呢?”

  呂潔見狀,出去了。

  徐俊芝把自我宣傳的事向兒子講了:“建業,你不支持媽?”

  “媽,你真要和古建華、榮光祖他們鬥個你死我活,對我們有什麽好處?”

  徐俊芝想了想說:“建業呀,你說說,我們公司這些年來的發展,有什麽經驗教訓可總結呀?”

  “哪來什麽經驗教訓?你別把你們支部那一套,集體企業那一套硬往公司身上套。”

  “你呀,真糊塗啊。如果我們辦企業,隻是想能賺錢就撈一把,不能賺錢就關門走人,那當然沒有必要一步三回頭地總結。但我們公司已經有了規模了,縣、鎮兩級黨委、政府都把我們當農業結構調整的龍頭企業對待,村民們也把我們公司當做搖錢樹,我們還能毛毛躁躁地搞?過去,我們靠盯準了市場,靠勤勞節儉,靠村民們的支持,發展壯大了。公司有了一定規模,再像過去那樣經營,不行了。這兩年,我們基本上沒有發展。你說根本原因是什麽?”

  “我不知道。我想是經濟實力不強,缺乏競爭力吧?”

  “那也是原因之一。我想了很久。上個月,我參加了縣農產品加工企業聯誼會,鍾家鎮的王經理對我說:做生意的,啥子都可以得罪,就是官不能得罪!我回來想了好久,我覺得這話有道理。商人永遠不要和官鬥!我們發展慢了,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乏政治支撐,或者說,我們在政治上,權力上,沒有實力!我說的依靠政治發展,依靠權力壯大,決不是像那些為非作歹、貪贓枉法的不法商人那樣尋求政治保護,而是想有維護自己合法權益,有依法參與經濟活動的權力空間……”徐俊芝第一次說了一些政治味道很濃的話,她見兒子不說話,又說,“所以,通過正當的競選手段,能當選為縣人大代表,對我們公司的發展,不是更有利?”

  “你就是為這個才不怕得罪人?你這樣做,得罪了村裏的榮光宗、古建華,鎮裏的榮光祖,甚至邰伯伯他們,不是照樣失去了活動的空間嗎?”

  “建業呀,你媽還是共產黨員,黨員,總得為村民做點事吧?我有這個經濟實力,現在又有了這個機會,我不該試試?建業呀,我當代表,也不僅僅是為了查清楚你爸爸那樁冤案。你看這些年,村民們沒有出來說話,由他們當官的胡作非為,我看不下去嘛。還有,你爸爸是冤枉的!你爸爸在九泉之下,還睜著眼睛看著我們呢。我想查清楚。建業,有些事你不了解,當初我辦公司,也是想了卻你爸爸的心願。”徐俊芝想起死去的丈夫就心痛。

  “媽,公司也發展了。你就不能原諒人?和氣生財,多個朋友多條路。爸爸反正已經走了,就不要再糾纏下去了。我們公司,今後求人家的地方還多。就說你反對榮菊花搞開發,為村民們好,結果怎麽樣?一些村民還是願意出租承包地,不再與我們公司合作了?你說人家不合法,現在不是動工了?再說,就是當上了縣人大代表,能翻出如來佛的手掌心?能替村民們說話,辦事?不如把心思放在壯大公司的業務上,多找幾個錢……”古建業知道媽創業的艱難,他不想挖媽的傷疤。

  “建業,你就忍心看著榮光祖那幫人在村裏橫行霸道?你就願意村民們像供奉過去的地主老財那樣,用自己血汗養活像榮光祖、古建華那樣的貪官汙吏?你就甘心他們把我們的生意搶走?我反正是咽不下這口氣。我就是想用我應該擁有的權利,維護我們自己的利益。建業,你要理解媽,你就別阻攔我了。”

  “媽,你不是說爸爸是冤枉的嗎?我是怕你走爸爸那條路啊!”

  “我就是不願意像你爸爸那樣任由他們宰割,才要和他們爭一口氣的!我就是想為你爸爸洗清冤屈創造條件,才去競選代表的。建業,你放心,現在時時處處都講法治了。他們再猖狂,也不敢像整你爸爸那樣,把我整進監獄吧?”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和菊花一起,與幾戶村民談承包地租用的事。媽,我告訴你啊,菊花這次是真心和我戀愛,你要支持啊。”

  徐俊芝看看長得虎頭虎腦的兒子,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當年,她被迫嫁給古仁祥時,家裏像什麽樣子啊。他們家,一扇四五根鬆木棒做的門,一張破門板擱在兩砣條石上的床,三塊石頭壘成灶,灶上一隻缺了耳朵的鍋。除此之外,隻有一隻夜壺。那夜壺擱得特別。古仁祥用一根從輪胎上割下的膠皮,將夜壺拴起,吊在房頂一根鬆木上,下端拴著一根麻繩。要拉尿時,將麻繩往下一扯,那夜壺就放下來,解了手後,手一鬆,夜壺又“嗖”地一下懸吊上去了。那時,布票不夠用,三五年難得做一件衣服。又無人縫補,穿的衣服千瘡百孔。破了就用麻繩、或者在地頭田間扯根草草紮個糾糾了事。

  因此,腿上背上常常露出骨頭和厚厚的“屎鍋巴”(他從未洗過澡,屎鍋巴實質是幹硬的汙垢)。有一天,古仁祥彎腰挖紅苕,使勁太猛,竟將穿著的破褲子的褲腰掙斷了,本來就如巾巾片片的褲子,一下掉一來,在腳腕處縮成一團,露出了他那白中帶汙垢點的P股來……徐俊芝嫁過去以後,家裏有了女人,生活才像個樣子了。

  兒子十歲那年,背上長了個瘡,腫起像個饅頭,化了膿,奇臭難聞,痛得他不能到學校讀書不說,還不能睡覺。村裏草藥醫生說,那瘡叫巴骨流痰,醫不好的。就是醫好了,也成了駝背,是個殘廢人。家裏又沒有錢住院治療。徐俊芝天天背著兒子,到鄉醫院治療。回到家,扯些草草藥,熬成藥湯,給他洗。大熱天,坐在床邊,給他打扇子降溫,以免他的膿瘡繼續惡化。經過半年精心照顧,硬是把兒子的瘡治好了。

  兒子成人了,徐俊芝感到十分欣慰。她問:“建業,你要媽怎麽支持啊?”

  “我想和菊花聯合開辦旅遊公司。這需要一些投入,不知媽能不能抽點資金給我?”

  兒子終於提出了這個令徐俊芝十分為難的事。俊芝花卉公司,也需要投入,特別是徐俊芝想重修明月湖大橋後,更感到資金匱乏。但是,不支持麽,她又擔心兒子和自己鬧得不開心。俊芝花卉公司,雖然是她徐俊芝一個人辦起來的,但作為兒子,他也應當有參與決策、參與分紅的權益。徐俊芝想了想,問:“菊花要你入股多少?”

  “當然越多越好。”

  “建業,你知道,我們公司也困難。我先給你十萬元,和菊花試著辦辦。如果發展不好,就算交點學費吧?”

  古建業擔心提出要錢的事,媽會責難自己,沒想到媽很爽快。他點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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